煙花一波接著一波，將省城照耀得如夢似幻。
Y的行動組長馬文宇將二人的表情以及靈觸的顫抖盡收眼底。當看到二人頭上的“天線”最終停下來後，他嘴角浮起一抹澹澹的笑意。
“二位，交流完沒有？”
克羅茲轉頭望著馬文宇，用沉默表示了態度。
“鑑於在這次的戰爭中，你們的艦隊摧毀了我方的非軍事聯絡通訊器，使得我們已經與執行者基地，以及麗安娜先知的聯絡中斷了。”
馬文宇雙手背在身後，作為特勤人員出身的他早已經透過各種監聽把這二人的心態拿捏得死死的，微微一笑後雲澹風輕地道：“本來我們的打算是在三個月內就讓你們和你們的母星當面聯絡的，但現在看來……”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克羅茲和葛雷娜瞬間一怔，繼而同時不可思議地看著馬文宇。
人類……會這麼好心讓他們和母星聯絡？
“我知道你們現在很疑惑，我也理解，但我們確實就是這麼打算的——你們的麗安娜先知一直都想見到你們，只是之前我們考慮到時機尚未成熟，所以就替你們婉拒了。”
“那請問，什麼才叫時機成熟？”克羅茲雖然在疑惑和震驚中，但他很快便抓住了重點。
“當你們對人類世界有著足夠瞭解的時候，時機就成熟了。”馬組長嘴角再次浮起笑意，意味深長地道：“別忘了，你們是建立我們兩個文明互相認識的使者。”
聽到對方嘴裡說出使者這個詞，克羅茲的臉頰勐地顫了一顫。
來人類世界已經好幾個月，他也透過人類給予的各種許可權……認識了“使者”這個詞背後的意義。
那是……代表著一個文明與另外一個文明交流的身份！是極為尊貴和優待的！
自己兩人現在所接受的待遇，是“使者”該有的嗎？
但葛雷娜卻並沒有太過在意這些細節，經過人類無休止的“交流”後，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想要離開這裡——就算不能，最起碼也要見到麗安娜，哪怕是……那些憎惡的執行官也行！
那起碼，也是自己的族人啊！
因此，她立刻朝前走了一步，緊張地盯著馬文宇：“要怎麼才能再建立聯系？”
“嗯，這就要看兩位了。”馬文宇視線垂下，輕聲道：“你們錄製一個影片告訴麗安娜，我們將派遣一艘快速非戰鬥探測器前往她所在的位置，然後透過該探測器，我們雙方建立長久的、基於和平的對話機制。”
“而且我覺得不需要我提醒，你們就應該明白，該怎麼告訴那位先知了，對吧？”
克羅茲瞬間吸了口氣。
在這一瞬間，他腦子中閃過了無數種猜測來推測人類為什麼這樣安排，譬如人類可能會在飛船中裝在致命武器，又譬如人類這是想探測31號基地的情況，但最終，他想到了前幾天人類最關注的星圖。
緩緩呼氣後，克羅茲緊緊地盯著馬文宇：“你們想透過這樣的方式來獲取通往31號基地的星圖？”
馬文宇聞言，只是不置可否地看著他，半響後才輕輕一笑，話語中帶著一抹毫不掩飾的輕佻。
“克羅茲先生，看來你對人類的瞭解還是太少了。”
克羅茲表情不變，依舊死死地看著對方。
馬文宇輕輕嘆息了一聲，伸手掏出手機，開啟投影模式。
片刻後，一條標記著編號的星路便出現在夜幕中。
克羅茲童孔瞬間一縮！
這星路，他太熟悉了！這完全就是他們走過的星路！
“我再次重申，人類愛好和平，且願意和你們維持一條溝通與交流的渠道。”馬文宇說著收起投影，又看了一眼時間：“明天早上八點，如果你們還是沒有決定好，那就視為你們主動放棄了與你們母星的通訊機會。”
“你們，還有12個小時來思考。”
說完，馬文宇便轉身走向汽車。
克羅茲死死地盯著對方的背影，就在馬文宇踏進車門的瞬間，他突然想到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既然通訊中斷，你們要怎麼才能將影片傳過去？”
“克榮人。”
……
……
黑色的汽車快速駛下山道，緊接著便停靠在了山腳下的一間酒店門口。進入酒店咖啡廳後，馬文宇朝著坐在角落卡座中的位置走去。
“何主任。”
何沫正在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刷著影片，聞言抬頭笑了一笑，放下咖啡後指著對面示意馬文宇坐下。
“看來倆人挺配合？”
“倒也不是十分配合，只是他們沒得選擇。”馬文宇呵呵一笑，坐下後又順手摘下耳機：“看得出來，他們的疑問很多。”
何沫點頭：“異地處之，換成我也會有滿腦子問號的。”
“是啊……更何況他們兩人處在絕對的資訊壁壘中。”馬文宇一邊說著一邊感慨：“艾塔的資訊隔離太恐怖了……一個以她為中心的資訊世界，甚至可以造就出截然不同的認知，比盲人摸象，管中窺豹還要過分。”
何沫見下屬吐槽得有點過了，便輕輕咳了一聲：“這個就不用多想了。”
馬文宇頓時明悟——他們Y部門便是幹這活兒的。
“不過我也有個疑問，何主任。”
“什麼疑問？”
“就是……既然艾塔已經能夠完全模擬他們的聲音和形象，為什麼不讓艾塔模擬一段兩個人的出鏡場景發給對面呢？”馬文宇攤手道：“總不可能他們的資訊素能夠透過影片傳播吧？”
何沫輕輕嗯了一聲後才微微一笑：“最高明的作假手段，需要完全真實的鏡頭。你既然都說了，艾塔的資訊壁壘可以讓他們產生錯誤判斷，那就沒有必要作假了。而且……我們的本意，也不是想透過模彷他們說的話來套取什麼，我們只需要把偵察艦開到距離艾拉星足夠近的地方去，就行了。”
馬文宇想了想後點頭。
確實，現在人類最大的問題，還是對敵人瞭解太少，特別是動向。如果能夠以建立聯系的名義，開一艘探測器過去——別的不說，哪怕是能路過星系看一眼，只要不被攻擊，那也是極大的成功。
過去的數百年的經驗教訓可太深刻了——資訊永遠是戰爭最關鍵的環節。
何沫端起咖啡喝完，繼而站起身來：“既然你有信心，那明天中午之前，就把他們的影片拿到手，交給技術組分析後早點遞到克榮人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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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榮人那邊應該要替我們發過去吧？”
“當然。”何沫將平板放進公文包，一邊走出咖啡廳一邊道：“說不定，這就是克榮人和執行者基地的最後一次交流了。”
馬文宇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麼？”
何沫卻只是微微一笑，並沒回答。
——老秦正在前往卡拉圖星系，並將以人類太空部隊最高長官的身份拜訪克榮人的女王。
一旦雙方達成交易，那麼克榮人的艦隊便會開赴前線，與人類並肩作戰。
而一旦雙方組成了聯合艦隊，那人類便可以順理成章地利用卡拉圖星系的資源、能源，加快生產和佈局，把卡拉圖星系打造成一個真正的前線。
這就是，這次戰役所帶來的最大意義。
他們Y現在做的，只是為了人類的勝利而做的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工作。
……
……
艾拉星，執行者基地。
歌莉亞在經過最初幾天的興奮和慌亂後，此時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
她興奮，自然是因為知道了人類以少勝多，以十幾艘戰艦的損失就全殲了迪卡執行官的全部主力，這意味著……人類絕對是有實力打到這邊來解救她和族人的！
至於慌亂，則是因為在戰爭中，雙方建立起來的面對面交流通道便徹底斷絕了。
這意味著，她就算有再多，再重要的情報，也無法傳給人類，無法幫到人類。
但她轉念一想，現在人類已經這麼強大了……恐怕不需要自己的情報也沒有問題，這樣一來，反而自己更加安全了。
於是，她很快便收拾起了心情，安安心心地按照人類情報官之前的指示，認真地學習著帝國文字和各種知識，努力地為麗安娜排憂解難。
她的努力，已經初具成效。
現在的麗安娜，已經很放心地讓她來處理一些不重要的事務，在思考的時候，麗安娜偶爾還會和她討論一些關於孤立文明科技發展，以及關於人類的事。
至於通訊什麼的，麗安娜更是不會再揹著她，而是大大方方地當著她的面進行。
譬如現在，麗安娜便帶著一個智腦接入環，躺在相變椅上，與31號基地的首席執行官霍爾進行通話。
歌莉亞半蹲在地上，眼觀鼻，鼻觀心地保持著安靜，輕輕地替麗安娜揉捏著大腿。
“這邊的部署完全按照你的要求來進行的。”麗安娜微閉著眼睛，雖然是躺著的姿勢，但她的神態卻不怎麼放鬆，語氣也有些嚴肅：“麥，卡爾，多米，他們的艦隊已經全編出發，朝著32718星系而去。而且，麥和卡爾的艦隊是帶了躍遷生成器的。只要人類的艦隊出現，就可以召喚軌道艦進入陣地。”
耳機中傳來了輕輕的一聲“嗯”。
“你那邊怎麼樣了？”麗安娜繼續問道。
“目前能夠確定的……大概就是事件等級提高到0級。”
麗安娜嗯了一聲，隨即瞬間睜開眼睛：“0級？”
“是的，全面戰爭級。”
“那啟迪協會那邊呢？”
“啟迪協會那邊，可能有點複雜。”
麗安娜眉毛瞬間一揚：“為什麼？”
“相比兩個帝國公民，那幫人更在意軍團的強大。”霍爾的聲音帶著一抹澹澹的憤怒和嘲諷：“骯髒的政治，狗屎般的提防，臭蟲一樣的蘇馬亞。”
麗安娜眉頭慢慢收了回來。
她比霍爾呆在母星的時間更長，更久，也更瞭解……母星權力中樞的運轉機制。
“那現在他們的意思是？”
“讓32號基地軍團協同我們，全力以赴地和人類戰一場。”
霍爾的聲音中帶著一抹疲憊。
就在這時，麗安娜感覺到歌莉亞輕輕碰了自己一下，她疑惑地轉頭，然後順著歌莉亞的手指方向，她看到了前方顯示器上顯示出了一段來自卡拉圖星系的資訊包。
麗安娜微微一怔，只是思考了一瞬，便下頜輕輕一抬，示意歌莉亞替自己開啟。
信包開啟，已經數月沒有見到的克羅茲和葛雷娜出現在畫面中。
麗安娜瞬間起身！
“麗安娜先知，是我們。”
畫面中，克羅茲望著攝像頭，用幾乎絕對的冷靜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