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分別坐下,天痕子對文辛雨笑道:“你一定是國旭的好兄弟了,將獨門內功都教給了他。”文辛雨愕然道:“我從沒有傳他內功。”天痕子擺手道:“我只會練武,卻不會傳人。天意劍訣是與眾不同修心的路子,但我囫圇教導,所以國旭修煉之後,走的其實是練氣的路子。偏偏我天意劍派並無高深內功,所以國旭想要踏入藏氣或望氣的境界極難。但如今國旭又修煉了另一門內功,而且你內功路數相同,難道會不是你傳得嗎?”
文辛雨平常桀驁不馴,但此刻卻耐心得多,聽天痕子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這搖頭道:“老前輩,你真的弄錯了。國旭武功在我之上,我又怎麼可能傳他武功?我和國旭結交,還是這個月的事情。”天痕子皺起眉頭,打量了文辛雨幾眼,自言自語道:“莫非我望氣境界還有瑕疵?”
陳謙衛見天痕子低頭苦思,嘀嘀咕咕也不知說些什麼,便站起隨便晃晃。忽然間,天痕子大喝一聲,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張臂撲向陳謙衛,掌上雄渾無比的真氣,立刻將他震退三步。
天痕子沉聲道:“這裡你隨便走動,但牆上的畫你萬萬不能動。”陳謙衛抬起頭來,原來牆上貼了一副字,自己無意間斜倚在了上面,不禁奇道:“這不是一副書法嗎?”再看上面寫著“劍神一出血汪洋,屠盡世間閻羅將”十四個字,筆法蒼勁,不僅是極妙的草書,更是滿含劍意,蘊藏一股無與倫比的霸氣,與門口“劍廬“兩個字筆跡一模一樣。陳謙衛讚歎之語脫口而出:“好字!”
天痕子也察覺了自己先前的失態,尷尬一笑道:“是,不是畫,是一幅字。”陳謙衛聽出口氣有異,忖道:“眼前這人比陰魔矮小不少,聲音也有不同,但不能因此少了警惕。他一張口就說牆上是一幅畫,莫非在紙背面有玄機?”但陳謙衛歷盡劫波,早沒了以往的衝動,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卻對這裡加了注意。
做了一會,天痕子忽道:“國旭,你和這位姑娘出來,我有話說。”三人出了去。陳謙衛見狀,哪還有半點停留,向文辛雨使個眼色,急不可耐地將牆上的書法翻轉一些,看看背面究竟有什麼圖案。
那是個身材修長,體態婀娜,身穿素白羅衫的美人。那美人就像當年陳謙衛初見宮長王琦時一般,蒙著淡白色的面紗。隱約間露出面容輪廊,當真是美得驚人,宛如煙裡芍藥般神秘,好似出水芙蓉般清新。美人纖指微揚,掀起了半形輕紗,將那瑩玉水晶般的下巴,微微露出些許。嬌俏玉足沒有穿鞋,身子微微斜側,膝蓋稍彎,似在盈盈萬福,但活脫脫是一個古靈精怪、跳脫活潑但又不失青澀的年輕女孩。
文辛雨看得目瞪口呆,驚道:“好美,比外頭的宮長王琦還美。唉,你還別說,這個人還真像宮長王琦。”陳謙衛心彷彿被揪住了,默然無語,好久才道:“與袁可馨更相似。”
文辛雨只見過幾次袁可馨,定眼看了看畫像,回憶道:“似乎袁可馨也很像宮長王琦……真奇怪,這幅畫紙質泛黃,少說也有三四十年了,自然不可能畫的是宮長王琦或是袁可馨,但畫中人、宮長王琦、袁可馨,三個人似乎都有些相似。”陳謙衛道:“天痕子前輩和畫中女子不知有什麼關係。你說,陰魔到底是不是天痕子呢?”
文辛雨搖頭道:“若說陰魔,從談吐舉止、身材聲音粗淺看來,應當是一名俊雅男子,而不像是垂暮老人。”陳謙衛應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不能排除些意外。我們靜觀其變。”
刑部別院
別院中的三十多名密探,發現田海旺從嶺南回來一趟後,與以前不同了。
田海旺如今每天都花大量的時間在練武上,同時還常常躲進別院內的密室,一呆就是小半天。別院中事務繁多,但田海旺一概不理,都讓眾人自行解決。按理說,王操、白日兩名絕好的助手離世,田海旺應該更忙。可他既不想著報仇,也不管身外瑣事,一心一意撲在武學上,連月穎都很少陪,叫人不解。
最離奇的是,田海旺明明已加入了東廠,但身為繆昌期表弟的樊彰卻出入刑部別院甚繁。一幹密探整日也無心查案,都散在京城各處,遊手好閒。田海旺眼看自己手中的精兵日漸懶散,卻管也不管。
這一日上,田海旺又和樊彰在密室裡呆了大半天。餘傑望有事商議,只能苦等良久。這個密室雖然不大,但卻有兩道鐵門防護,可說滴水不漏。
餘傑望等得焦急,附耳聽去,忽然裡頭傳來一陣開關鐵門的吱呀聲,不由暗喜道:“等了這麼久,終於出來了。”只聽裡面樊彰和田海旺在談論什麼穴位、藥物、中毒之類的事情,卻不大聽懂。
樊彰感嘆道:“這只不過是一具女屍罷了,田兄何必費這麼功夫?”田海旺道:“我鑽研醫術十數年,你告訴我魔教的諸多法門後,真是如醍醐灌頂。沒錯,這女人是斷氣了,體內還有極其怪異的毒素,但我也不是沒辦法。”
餘傑望大駭,心道:“魔教的諸多法門?女屍?莫非是魔教的煉屍蠱?聽說魔教的煉屍蠱能用劇毒調動屍體,成為一個極強的傀儡,難道田海旺在搞這東西?”一念未絕,面前的鐵門也開啟了。
田海旺見餘傑望守在門口,問道:“有事嗎?”餘傑望從懷中拿出一張地圖,遞過去道:“大當家讓你們立刻趕到指定的地方。”田海旺看了一眼,奇道:“天壽山?去那裡做什麼?”樊彰介面道:“陰魔從來不做無用之事,我們還是直接去吧。”
餘傑望又從懷中取出一張信封,道:“大當家問你天魔功練到第幾層了。”田海旺道:“初窺第六層門徑。”餘傑望將信封遞過去,道:“大當家囑咐你,仔細看看。”
田海旺取出信函,只見上面是陰魔清秀的字跡:“心魔劍威力無窮,天魔功霸道絕倫,其精髓,在於魔字。”田海旺隨手將信揉成一團,連連搖頭道:“不知所云。我們還是先走吧。”
天壽山
天痕子望著遠山,背影中帶著些滄桑。國旭和宮長王琦立在他身後,靜靜等待。宮長王琦善於揣摩心意,此刻察覺出天痕子心中似有不快,柔聲問道:“前輩,不知您有什麼指導?”
天痕子霍然回頭,雙眼迸發出凌厲光芒,與先前慈祥和善的老者判若兩人:“國旭,你的兩位朋友可靠嗎?”國旭心中猛然閃過陳謙衛摟抱宮長王琦的畫面,遲疑了片刻,但依舊斬釘截鐵道:“可靠。”天痕子盯著國旭,似要看穿他的內心,緩緩搖頭道:“你有事瞞著我。”
國旭有些緊張,忙問道:“師父,是不是有敵來襲?”天痕子點頭道:“就在你們來之前,我已察覺到附近有人窺伺。你們一來,那群人便離開了。”國旭沉吟道:“與我們為敵的,是江湖中一個神秘組織,頭目為陰魔。我兩位朋友不知何故,一直將師父你當做陰魔,我來是探望師父,也是要給他們個證明。若說有敵窺伺,或許是陰魔人馬。不過只要憑師父一人,便足以抵擋陰魔。”
天痕子嘆道:“你兩個朋友武功都不在你之下,若是還有援手,我也沒有必勝把握。奇怪,你出去歷練了這麼些年,怎麼武功不進反退?”國旭嘆了口氣,黯然道:“我運功療傷時走火入魔,若非陳謙衛、文興宇相助,只怕我現在還不能行走。”天痕子點了點頭,逼人銳氣漸漸消退,道:“那我們回去吧。”
三人走到茅屋前,天痕子環顧左右,忽然道:“我隱居了四十年,看來,安靜的日子到頭了。朋友們,既然來了,何必趴在樹上?”
樊彰打了個哈哈,率先走出。柯衷麒和魔教十護法也隨之而出。陳謙衛笑問道:“五靈散人何在?”樊彰朗笑道:“不用著急,要將你們一網打盡,自然是全軍出動。田海旺很快也會來。”
文辛雨不由驚呼道:“一網打盡?陰魔答應過我,不傷害陳謙衛、國旭,如此豈不是出爾反爾!”對方幾人並不答話,國旭雙拳卻緊握了起來。陳謙衛知道生了誤會,有心打圓場,但若向國旭點透,他日文辛雨便再無機會重返陰魔身邊探聽訊息,張開了嘴,又說不出話來。
天痕子呵呵笑道:“原來行蹤是你透露的。”他看出來人並無絕頂高手,倒是放下了心。國旭回頭,對宮長王琦低聲道:“你先回房,我等會來看你。”宮長王琦點點頭,竄回了屋裡。
柯衷麒看出文辛雨進退兩難的尷尬神情,大喝道:“文辛雨,雖然我們都是幫陰魔做事,但你屢屢欺壓,叫我忍無可忍。今天,我們就分個勝負!”一連三掌,直劈過去。文辛雨知道他的心意,雙臂掄開,接住了攻勢。兩人且戰且走,身形有若飛鴻,在山間繞了幾個圈子,消失不見了。
文辛雨想的清楚,天痕子武功強到極點,魔教十護法聯手也難敵他一擊,剩下一個樊彰,陳謙衛、國旭聯手,更加十拿九穩。他引開了柯衷麒,一來可以套問些訊息,二來又避免暴露身份。
可惜文辛雨想得妙,天痕子卻不配合。魔教十護法一個個拿著兵刃,走上前來,天痕子卻一把拉住國旭,冷冷道:“誰知道我這位師侄是不是內奸,不要輕易出手。”國旭大急,驚道:“陳謙衛一個人擋不住的!”天痕子瞪了他一眼,淡然道:“你要幫他,就想想他有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國旭腦海中浮現出陳謙衛笑吟吟摟抱宮長王琦的畫面,以及那一日宮長王琦傷痕累累的胴體,心頭一震,救援之意,竟也淡了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