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你要換的何止只一支玉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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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你要換的何止只一支yù筆?

江南開始落葉紛紛了,所幸天寒地凍還談不上,正是天高氣爽遊玩踏青yín詩作賦的良辰奈何天,故作瀟灑不羈的士子,靦腆羞怯的少女少.婦,都會在這一天紛紛出現在秦淮河兩岸,順著河邊的楊樹林大道漫步而行,落葉隨風吹落,斜斜的刮過還沒有牽手的年輕男女,像是夢一樣。

這種詩意十足的風景,最是能讓好女動情少fù動yù的,也就不奇怪那些日夜期盼歌頌秋天的詩歌層出不窮,這是個男人狩獵女人yù拒還迎仔細挑選的1ang漫歲月,童話在秋天,平添一分冷情,卻增色十分。與之相對的是長沙,吳王李恪貞觀二年始王之地,那一年李治剛剛出生,此時卻是風雨jiao加,陰日如晦,套用一句西遊封神裡的語言,日月無光陰冥之氣沉沉。天空中雷電jiao錯,電蛇如長鞭一樣,噼裡啪啦一陣1uan響。若是李治在的話,肯定得嘀咕一句,天帝你這牲口又在sm王母娘娘了,搞的yín雨霏霏,氣勢如此讓人自嘆弗如,還讓不讓人堅挺下去了。

可惜那是李治,在吳王李恪的眼裡,他只看到了濃黑如墨的鉛雲、偶現鱗牙的電蛇,還有就是讓自己氣悶無處洩的風雨。

長沙吳王的王府大殿中,沒有掌燈,唯有被風吹熄了火的牛燭還在散著嫋嫋青煙,殿內風聲雨聲成了主人,充斥在每一個角落空間,也深深的刮在吳王的心裡,空曠的殿上滿是略顯冷色調的蘇青色青紗,長長的甬道也皆用白樺梨木鋪就,看似古撲,實則卻是寸木寸金,每一步踏在上面都有獨特的回聲,繞樑古撲。

大殿之上,掛著一個大大的匾額,黑底紅色。

捨得殿!

捨得殿中早早的桂起了宮燈,可偌大的王府依舊顯得孤寂清冷至極,筱雨戚威,一片慘淡,絲毫沒有大明宮那份明朗清爽,以及最令人開懷的——陽光,相反,死氣沉沉,像是個孤獨的王者寡人,而不是擁抱四海有容乃大的皇者,前者於後者,大致一個重在術一個重在道了吧。

環佩聲輕動,一個扎著墮馬髻的宮裝少fù緩緩步入大殿上,少fù修眉薄唇,雖不絕色yan麗,卻是那種能經得起歲月考驗的氣質女子,大致任何一個讀了幾天書的人見到少fù,都會忍不住想起一個成語,溫潤如yù。

大殿的兩側,有幾個王府奴僕正圍著一個是十一二歲的少年,神色緊張惶恐,深怕主子傷著了,還吵著靜默在殿外看風看雨冷著臉不言不語的吳王爺,吳王李恪身後這個深著四爪蟠龍袍的少年正兩隻手撐起來,玩倒立,左右搖晃的厲害,青筋滿面,額頭漲紅,明顯已經到了極限,少年似乎想吸引父親的注意,讓從就對自己很冷淡的父親誇自己兩句,可惜李恪自始至終負著手,似乎那隱晦的冷風秋雨會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吸引人,明明不到而立之年的年紀,看起來知天命的老朽一般。身體雖還年輕,可那顆暴露在外的眼神卻老了。

有僕人現少fù,趕緊拉了拉旁邊的同伴,幾個人也熄了讓倔強的王爺停下來的意思,上前乖乖請安,及至等到少fù讓幾人下去,才如蒙大赦的心,自始至終態度恭謹,動作整齊劃一上下一體,訓練有素,卻無疑呆板木訥的像是少了靈魂的軀殼。

離去時,隱約可聽見家僕叫這位少fù叫“蕭王妃”,不是王妃,是蕭王妃,似乎有所指,這只有如此規定的李恪知道了。蕭氏不是李恪的第一任王妃,可蕭氏敢肯定,她是比前任楊氏更愛自己的丈夫,吳王恪的。

楊氏是隋時邢國公楊貴孫女,於貞觀年間病死了,之後李恪就娶了蕭氏,生下三子——李琨。似乎蕭氏自古都是出美人的,自古算得上名號的蕭後實在不少,最有名的第一梯隊莫過於北魏蕭觀音、碎蕭後、楊家將那個巾幗遠勝鬚眉的蕭太后,再就是第二梯隊了,排名應該是有蕭淑然的,歷史上那個敢和千古第一女皇以死相拼的蕭淑妃,還是很有名的。

而吳王李恪的蕭氏,有人懷疑他是出身梁朝帝室,也就是蘭陵蕭家,不過真相是不是如此,就只有李恪和身為孤兒的蕭氏知道了,值得一提的是,李恪死後是和蕭氏合葬在一起,夫妻本是同林鳥,若能不相忘,就一起長眠黃土,枯骨千年。

素衣女子蕭氏深深的忘了一眼那背著手哪怕被風雨打溼衣襟的丈夫,委屈的咬了咬嘴唇,又強自扯出一個端莊無可挑剔的笑意,聲音和這環境一樣清冷,知xìng的眼神,帶著薄如晨霧般的嫋嫋仙氣,她看著紅色蟠龍袍的少年,輕輕招手道:“琨兒,過來,別玩了。”

李琨使勁的搖了搖頭,努力的看著絲毫沒有轉過身的跡象的父親的背影,渾身一陣無力,手一軟跌在地上,叫李琨的少年沒有叫痛,蕭氏也沒有如尋常母親驚慌失措,還是如先前一樣優雅,走過去,拉過頗有些不情願的李琨的腿,仔細的rou了rou,也不話。

看了看低頭輕柔自己膝蓋的母親,再看看孤獨面對風雨的父親,這份無言的壓抑和冷漠,像刀子一般割在李琨的還沒有被傷害無奈無力折磨的圓滑的心,一直倔強的少年,終於忍不住,猛地收回腿,像是個沒人要受了無數委屈的孩子,一個人在孤寂的王殿中哭泣,李琨哭的厲害,可聲音卻很低很低,他死死的壓住自己的衣服,甚至手臂,他想用疼痛緩解這份脆弱,抑或抑制那停不下來的該死的淚水,只因為父親話,愛哭的孩子沒出息,成不了大器。

低低的嗚咽聲比嚎啕大哭更能令人神傷,可自始至終李恪看也沒看他們一眼,似乎來的人不是自己的兒子也不是自己的王妃一樣,等聽到了哭聲,才胡1uan的擺了擺手,意思是讓他們下去。

“娘,琨兒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沒惹禍,那只鷹也放了,以後不會成為沒出息的走狗熬鷹之輩……”

殿內暗影浮動,有陰暗,蕭氏掏出繡著芝蘭象徵著嫻熟秀慧的手絹,輕輕為李琨擦了擦膝蓋上滲出來的血跡,“孃親知道,琨兒一直沒鬆懈過,一直在努力。”

李琨低著頭,嘟嘟嚎嚎的著甚麼,可是別人卻聽不清,蕭氏嘆了口氣,“今天是你祖母的忌日,琨兒為甚麼不願意去廟裡進香呢?還在這裡翻跟頭。”

李琨聲音很,低著頭道:“我……我不想去,”

蕭氏垂著頭,很有耐心的問:“可以告訴孃親為甚麼嗎?”

“因為、因為……”

李琨抬起頭來,一張大有很乾淨的臉憋得通紅,雙拳很有力的在他母親眼前揮了揮,爭辯道:“因為爹沒去,我是他兒子,兒子難道不應該跟父親一樣嗎?”外面的雨聲脆脆的,有風穿過迴廊帶著chao溼的味道吹了進來,蕭氏盯著李恪,她知道他聽見了,可是許久,蕭氏又一次失望了、沉默了、習慣了,輕輕的在李琨額頭上溫柔一吻,了頭,“不喜歡去就不要去了,去休息吧,到書房讀書,今天你還要請教先生《陰符經》呢。”

望著兒子微微有皺眉的摸著膝蓋走路,蕭氏始終平靜,沒有痛苦沒有哀憐,她對李琨永遠只有一種——誇讚。你是最bang的,毫無緣由,李琨不知道的是,其實是有理由的,因為你是李恪的兒子,所以,你怎麼樣都是最bang的,你的身上流著世間最高貴的血。

有誰能想到,英武不凡揚名天下的先皇三子,當今皇帝的三哥會對自己的妻兒如此冷漠,已近乎殘酷了,似乎李琨從到大都是蕭氏一手帶大,噓寒問暖的,而這個傻孩子好像整天想著的只是如何讓自己父親抱抱自己,誇自己兩句三句,不要多,三句就很滿足了。

前方那個靜立的消瘦背影終於轉過來了,向著蕭氏緩步而來,蕭氏心下一陣比惚,不知是不是雨水,李恪眼睛竟早已溼潤一片了,可臉上掛著的表情,分明在像別人無聲的證明,那是雨水,蕭氏多麼希望那真的是淚啊。不覺經年,當年那個雙髻垂肩的稚齡少女,如今已到了二十七八年華,如花青net,就在這深深王府中緩緩渡過,儘管外面風傳吳王妃蕭氏如何貌美,如何智慧,如何才藝無雙,讓吳王連請出來一見都捨不得,引得不少長沙的少女午夜暗暗羨慕,夢迴不知何處呢,卻獨有她自己知道,這些年心中裝了多少苦楚寂寞孤獨。

十二年,莫一個女人了,就是男人,一生,能有幾個十二年可以去等待守候的,尤其那人還是近在咫尺的丈夫?

多情者笑我,無情者亦笑我,何苦如此。

天色已晚了,可是走近蕭氏的李恪依然感覺到眼前女人的熟悉,不僅是因為她姓蕭,更因為她的長相,和那個已做了高高在上皇妃的女孩有兩分神似,剩下八分都是她自己的,可對李恪也可以了,“明天有事嗎?”

“哦,沒…沒有。”

蕭氏微微有些愣,被李恪突兀的相問,哪怕已是做了十二年的夫妻,也出奇的有幾絲窘迫,她拂去眼前的碎,對這個身邊最親近的人低聲:“其實是有些事的,我約了長沙繡房的婉娘學女工,不過我可以推掉的。”

李恪輕輕的頭:“那就好。”一句完,李恪又沉默下去了,蕭氏也低著頭心裡咚咚1uan跳,臉蛋熱的視線都模糊了,這對夫妻就這麼站在這裡,想著一些似乎應該是夫妻間該的話,可是又著實不知道從何起,那麼熟悉,她對他知道的比他自己還清楚,他卻不知道她,

兩種認知,卻同一樣的反應,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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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然默立,下人們漸漸都退了下去,一時間,整個大殿都好像清淨了下來,只能聽到稀疏的雨滴和夜裡的蛙鳴。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浙瀝雨夜,芭蕉樹下,一個同樣躲雨的青年見到自己的那一刻,明眸如星子閃動,那種火熱衝擊少女的第一次心扉。結夫妻,永不相棄,那是少女懂事一來,許下的第一個願望,在她的dong房之夜,可惜,那一夜,少女依舊還是少女。

李恪眉心輕蹙,反覆看了幾遍低頭羞赧的妻子,自己已經多久沒有見到這般少女薄羞,那平時覺得無味的臉孔上也多了幾分讓李恪有陌生的嗔怪可愛,夜風吹來,吹起她的衣衫下按,帶著淡淡的丁蘭之香。

“我想寫東西……”

“哦,妾身去給你磨墨去。”

蕭氏有受寵若驚的馬上跑到殿中的書桌上,仔細麻利的擺起了端硯,紅袖添香,素手研磨,捲起華麗素雅袖子的蕭氏,嫻靜的沒邊了,像個不肯為天下男人顧盼一眼的神女,明明在自己的眼前,可李恪依舊有朦朧,她終究不是淑然,若是淑然,怕是只有稚奴能叫的動她,而且也一定會躲稚奴懷裡撒嬌一會兒。

上前拿起書案上一襲白紙,李恪提筆,毫無默想的停滯,大筆揮斥方遒,銀鉤如月,力透紙背之餘又透著股女兒家的細緻氣兒,剛柔並濟,當年沒讓李世民稱讚有加,可惜,終究敵不過盜竊了柳體的李治,抑或老天爺又在chou風,肆無忌憚的開玩笑了。

“愔,兄已接到弟之手書,知事蹟敗露,如今事不可違,弟及早趕回長沙,兄甚是掛懷,江南錦衣衛勢力盤根錯雜,期間兇險無比,刀劍無眼,望弟萬萬珍重,兄猶自等待弟娶妻生子,與弟大醉一生,共賞西湖水,同奏白素琴,唱一曲長短句,弟萬萬心,一切以自己安微為重,必要時可拋下候弦高惡在所不惜,切記切記。聽聞你喜歡上了候弦高的妾離水,哥未見其人,但曾聽聞楊毅沉提過那女子刺殺過九弟,想必也是一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一如你大嫂端莊高雅,珍品之奇葩,身份雖不高,可我兄弟之事,又豈是常人敢輕慢能輕慢的?若那候弦高不予,弟暫且周旋,等到了長沙,為兄必叫他雙手奉上。糧革軍需一事,弟已毋須掛懷,諸多事宜業已水到渠成,若事有變,兄定當背水一戰,戰既是決戰,弟只須綺樓獨坐,眼望江南,待兄之捷報傳來,一世人兩兄弟,萬萬不要忘了昔年母后死時讓我們兄弟倆同生共死互相扶持的心願。”

寫好之後,外面雨已稀稀落落了,朦朦朧朧,大地升起無邊的水汽,越的夢幻起來了,白茫茫的一片。李恪靜靜獨坐,手裡拿著一隻極精美的yù筆,通體雪白,入手溫潤,端雕著一朵幽蘭,花瓣清晰可見,淡雅素淨,雖不華麗卻極盡精巧,這支筆李治也有一杆,只不過平時嫌丟人沒拿出來用,因為李治筆桿上是蕭淑然親手畫的一隻豬頭,還流著鼻涕,栩栩如生,真難為為了畫這幅畫還特地跑豬圈參觀一回的蕭大姐,那是三人第一次相聚的第三天,第一天三人大醉在松鶴樓,被禁足了一天。

蕭淑然不知道的是,李恪心裡是羨慕的,他也希望自己這朵午夜蘭花也是蕭淑然親手雕的,可惜……

一切似乎早已註定,以她的機靈跳脫的xìng子,又怎會找一個清潔自傲的蘭花做丈夫呢?”喜歡這筆?”李恪少見的露出一絲暖暖的笑意。

“不喜歡,只是覺得漂亮。”

“你們女人不是都喜歡漂亮的東西嗎?既然漂亮,就不想佔有。”李恪閉上眼睛,卻還皺著眉。

“不想。”

蕭氏大著膽子,不斷的吸氣呼氣,讓自己能夠不那麼暈乎,來到李恪身後,輕輕的伸手按在李恪的太陽穴上,按摩著、

“把手拿開。”李恪聲音好冷好冷

反射的縮回了手,蕭氏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只蔥白極適合彈鋼琴的手糾纏在一起,,放在前世,那雙手應該能讓蕭氏成為大學裡鋼琴老師吧,可是此刻卻死死擰住,也不哭,只是咬著嘴唇,任由血絲流下。

“哭吧,你應該哭的,誰叫你愛錯了人。”李恪聲音輕描淡寫。

“因為我相信老天爺是公平的,付出的總會有回報,不是嘛,哪怕付出的太多太多,可只要能那麼一,就那麼一,妾身就心甘情願了。”蕭氏終於放聲哭起來,平生難得的失態,蹲在地上,實在很難去想象一個如此溫柔的女子哭泣,是如何讓人心海不平靜的景色。

“知道為甚麼這個殿名叫‘捨得’嗎?”李恪自言自語道,想起了很多,再低頭看著蕭氏,莫名一陣心酸。

蕭氏不知從那得來的勇氣,掙扎著起來死死抱住李恪,只有這個時刻,她才有機會這麼放縱自己對他地眷念。相公,只有你愛我一就夠了,只要你能讓我感受到你的愛,而不是在你身邊如許年,卻依舊那麼遙遠,彷彿天荒地老也走不進你的心。妾身愛錯了又怎樣,我這輩子要做錯了很多很多事,最大的就是和你相遇太晚了。

“下輩子,相公,妾身能再做你的妻子嗎?”

“若真的有輪迴,我答應你,這是我欠你的,自然得還。”

“嗯。”

蕭氏輕輕頭,心滿意足了,跪爬在李恪腳邊,像個溫柔依人不肯走的孩子。

※※※※※※※※※※※※※※※※※※※※※※※※※※※

“我跟當今皇帝是兄弟,同父異母,我們共同的父親是李世民,我的母親是楊氏,隋煬帝楊廣的女兒,她的母親你一定聽過——長孫皇后,天下人人稱道的賢后。

時候我跟稚奴關係很好,或者稚奴和誰的關係都好,我平生少有佩服的人,父皇算一個,祖父李淵、外公楊廣加在一起來也就是半個,剩下半個就是他了。有一次在課堂上,父皇親自來看我們,考校我們學問,當時起學問,四書五經大哥讀的最好,書畫鑑賞評論無人能過李泰左右,至於我,騎馬射弓琴棋書畫樣樣通樣樣精,可樣樣都被人壓了一頭,騎馬我比不上王方翼、射弓我比不上裴行儉、琴棋書畫,不提也罷,可是比起稚奴來,任何一個人都敢是才高八斗的曹子建,他甚麼也不懂,可又愛打岔,每次孔穎達《中庸》《禮》的時候都會跳出來,大加斥責,和孔穎達吹胡子瞪眼睛,最後無不完敗,面對孔夫子引經據典,九要不就是裝聽不見,要不就故意打岔,最後惱羞成怒不知道,然後就獨自生悶氣了。

那時候孔穎達是最開心的,更將軍打了勝仗一般,這樣的學生,本是老師最討厭的,可你要是讓孔穎達選,他張口就會告訴你,他最喜歡最得意的學生就是稚奴。

那時候有,父皇突然駕臨,從大哥到一眾大大的兄弟無不上前見禮,唯獨稚奴睬都不睬的繼續趴在桌上睡午覺,理都不理,還流了書本上大半都是口水,被父皇揪起來,若是老七八他們,估計造就跪下來請罪了,不想稚奴居然敢跟從父皇手裡掙扎出來,還理直氣壯的道都是自家老爹,客氣甚麼,打個招呼不就得了,又不是大不了的事。你知道當時父皇甚麼表情嗎?”

“一定是很高興。”蕭氏有不可思議了。

“哦,為甚麼這樣想,難道不該雷霆大怒嗎?”李恪有驚訝的看著恬靜的蕭氏。

理所當然的搖搖頭,蕭氏細聲道:“難道相公不覺得,父子就該是如此的嗎?皇家少有天倫之情,先皇有曾經在玄武門……他應該對這種天倫之情有著別人無法理解的敏感,所以妾身若是自己換做母親,琨兒如此,雖然無禮的很,可也明他依戀我這個做孃親,嘴上妾身會教訓他一頓,可心裡一定是很甜的。”

“是嗎?”

“應該是的。”蕭氏對著難得露出mí茫之色的丈夫了頭肯定。

“你的是對了一半,父皇從後來看確實很高興,但當時我們這些皇子都在場,他一個父親又是做皇帝心裡高興面子上也放不下來,就要考校九一個問題,答對了,事化了,答不對,禁閉半個月,半步也別像溜出大明宮。當時九立馬焉了,無奈的接受了父皇的提議,可結果是,本來是兩個人的一問一答,卻不知如何,被九三句兩句就讓父皇起了一起考校我們的大比拼了。”李恪有不出的感慨味道在裡面。

蕭氏皺著眉頭道:“那先皇出了甚麼題目呢?當今皇上還有相公又是如何作答的呢?”

李恪難得的摸了摸蕭氏的一頭秀,念出了一句話,堪稱驚雷。

“如果你是這大唐的皇帝,你會如何治國?對待臣子?”

門外已漆黑一片,漫漫長夜就要到來了,可蕭氏覺得自己像在做夢,先皇居然拿如此近乎“大逆不道”的問題,這,蕭氏實在無法想像當時的情景。

李恪深吸一口氣,閉目養神,再睜開之時,已是一片清明之色,娓娓道來,道關鍵的時刻更是近乎一字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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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們一切看向了大哥李承乾,包括九好友狀似不怎麼在意的父皇,大哥的表現實在很差,臉色鐵青蒼白,竟都在臉上閃爍,差就要衝上去找父皇理論了,事不關己,那是還不明白皇位的至高無上,只覺得大哥沒出息,第一個跳出來話的是李泰,那個蠢貨,居然乾綱獨斷,將一切權力收歸皇家所有,對武將加倍防範,文官日夜監視,這樣哪怕皇帝昏庸,這天下也是李家的,哼,若聽到此話的是晉惠帝之類的笨蛋也就罷了,可在父皇面前如此,就當真可笑了,父皇一生都以君臣相宜為人生最大的驕傲,極其享受天可汗的尊容,他這一套,整個大唐還不給nong成了人xìng莫測有口難言的恐怖統治,離國滅不遠。”

“那相公如何的?”蕭氏只想知道當時李恪了些甚麼。

李恪臉上終於有別的表情,那是一種苦澀。

“我自以為回答的很好,可現在回頭再看,那次,我們所有兄弟都輸給喜歡和孔穎達吵架,喜歡子啊孔穎達課上睡覺,被叫醒了還敢脾氣的九,當時,我是如此的。

“父皇,兒臣以為,人立於天地之間要寬容大度,凡事莫斤斤計較,我漢家有言‘忍一時風平1ang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為帝者切記要虛懷若谷、胸襟寬闊,“虛”、“靜”方能心無旁騖,得失不計、寵辱不驚,唯有此才能一步步走進治國強國的廟堂,若心胸狹隘凡事計較勢必橫氣填胸、心氣浮躁又怎能進入治國,老子治大國若烹鮮便在於此了,所以‘治國,德為先’就是這個道理。夫子常告訴恪‘成在於勇、中成在於智、大成在於德’,無論治國還是作其他事情yù取得大的成就,蓋莫過於此大道。

其次,治國須文武並馳,陰陽調和,‘得之不喜,失之不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猛虎趨於後而心不驚’,唯有此才能做一代雄主。立於不敗之地。”

“妾身雖不通治國之道,但也覺得相公的沒錯,怎麼會……會敗了呢?”蕭氏有疑惑,試探的問。

李恪也笑了,只是原先談笑風生的樣子卻又有恢復原來嚴肅冰冷的趨勢,輕輕的摩挲著手裡的yù筆,繼續道:“坦白,當時輸了,我是想不開,聰明人鑽牛角尖歷來只能靠自己頭破血流自己掉頭,這本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甚至連稚奴都忘記了他當初了甚麼,不過我記得,每一句都記得,三歲看老,那是的稚奴是最真實的九,現在的誰也不知道他在想甚麼,而當你真正的去剖析他的時候,你才會現他面具下那份可怕,滴水不露,又心狠手辣。

記的當時每個人都過了,父皇好似才剛剛記起在旁邊打瞌睡的九,面對此問,九是如此回答的。

“自古以來,能成千古大業的人,沒有一個是真的走了狗屎運的,成大業者心狠只是你參加爭奪天下這個遊戲的基本,這方面姑且不談,因為哪怕一個市井流氓起心狠手辣不定有惡不會比梟雄焦雄cha到哪裡,真正可貴的是能捨得,能捨才能得,但要求人真正要做到卻並非易事,這就需要遇事權衡得失,甚麼自己想要,誰搶立馬更睡不死不休,玩命到底;甚麼是我們要放棄的,放棄的就果斷放棄,翻臉不認人到底,你走獨木橋的敢闖到我陽光道擋路,就不要我捅刀子,而有時該舍則舍,該舍而不捨就犯了‘貪’的大忌,yù則不達,老祖宗的話通常都是一針見血,不要當成耳旁風。要懂得‘捨己從人’,這是有條件有底線,‘捨己’是為了深入瞭解結jiao,然後而有所為,取得該得的不該得的,老子無所為無所不為,便是如此。

倒茶只倒七分,給人留三分餘地也是給自己留餘地,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不是示弱的假話,不過如果此人真的沒有甚麼不可繞之處,要不麼不做,要做就做絕,踩到他一百代都別想翻身;‘留有餘不盡之巧,以還造化;留有餘不盡之財,以還百姓;留有餘不盡之祿,以還朝廷;留有餘不盡之福,以還子孫’,做皇帝其實就個做生意一樣,和氣生財,不和氣咱麼就談談,談不攏再吵,吵不行就打,打完咱再談。

不過此事可一而再,卻萬不要再而三,等第三次的時候,就是不死不活不是你滅就是我亡國了,至於甚麼個人私德不德有甚麼關係,只要老百姓吃得飽睡的著,你就是脫了衣服睡大明宮屋上都沒關係,否則你就是讓你臣下騎你頭上,該反還得反。”

“是不是的很精彩?話糙理不糙。”李恪輕聲問道。

“嗯,像個強勢君主會出的話。”蕭氏頭道。

“是啊,九一完,父皇就大笑著離去了,離去前還不忘高喝一句‘吾家虎兒,已有食牛之氣,朕心甚慰’,我有時就在想,會不會父皇那個時候就有另立太子的傾向呢?”

“這對你不公平,相公只是太善良了。”蕭氏了句自己也覺得很幼稚的話。

“在走向皇位的道路上,永遠不會出現公平,公平是弱者的託詞,哪怕有一日,我身死族滅,也不屑這兩個字,那是對我曾經的努力的侮辱。”李恪望向這個靈慧寡言的妻子,難得的柔聲道“我如果傾全力殺向金陵,你會有多大機率?”

“妾身不知道,但妾身知道的是,古來被刺殺的皇帝很少很少,而能真的篡位成功又做的長久的皇帝,幾乎一個也沒有,妾身知道相公其實準備不少伏筆,可那些伏筆有用嗎?他們本身就搖擺不定,更何況,相公聰明,你那個九弟又甚麼時候真的笨了,他到底是皇帝啊。”

似乎對命運的安排很滿意,李恪沒有回答蕭氏的話。

“真的要走那一步嗎?”蕭氏問道。

“只要我還是李恪。”李恪頭。

蕭氏臉色微微蒼白。她沒有去碰那一直捏在李恪手裡的yù筆,不曾鬆開絲毫,那筆問自己喜不喜歡,唉,何必問呢,終究不是自己的,再好,要來何用。

“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這支筆了,我要換一杆。”李恪將那手中玲瓏晶瑩的yù筆猛地甩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

“妾身去看看琨兒睡了沒有。”蕭氏啞然,心中巨大的失望和苦楚如同凌厲的刀鋒一刀一刀的刮著,緊咬下唇,心口幾乎能滴出血來,苦澀的難以下嚥了,“相公,你真的會送我那支筆嗎?如果我剛才要的話。”

李恪眉頭緊鎖,靜靜不語。

蕭氏繼續笑,雨停了,可風還在吹,嘴角似乎都僵硬了,她的眼晴像是漸漸封凍的寒潭,“這捨得殿還是拆了吧,捨得捨得,自始至終你心裡何曾有一刻捨得過。”

“你要換的何止只一支yù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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