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生活沒有繁華都市那麼多姿多彩,卻有那份都市難得一見的充實跟樸素。
林漢已經五歲了,按照傳統的演算法,小孩子出生便是一歲,每過一個大年加多一歲,所以,往往有大年夜出生的小孩,第二天便已經算是兩歲了。
五歲的林漢其實才剛剛三周歲多一點……
在哥哥姐姐的呵護下,小林漢一直都過得無憂無慮,加上他甚是乖巧,雖說不上是人見人愛,至少也是人見人贊,在這幾千口人的村子裡還挺吃得開,小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如若沒有意外,林漢或許會像眾多村民一般,慢慢長大成*人,然後娶妻生子,過著一成不變日耕夜息的平淡生活。只可惜,變化往往都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那一日,豔陽高照,萬里無雲,天氣極為悶熱。(很老土是吧?沒辦法,天氣來來回回就那幾種,總得挑一個吧?)
小林漢照例跟村裡頭同齡的小夥伴來到村口大樹下乘涼玩耍。正常情況下,這個時間村裡大多數成年男女都已下地幹活兒,能得空乘涼的也就只剩下古稀老人跟未懂事的小孩子了。不過今天顯然有些不同,林漢到達村口之時,那裡已經多出來十幾名平日裡難得有空來乘涼的壯年。
他們今天不用幹活麼?這些人林漢基本都認識,村子就那麼大,幾千口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就算小林漢方才來到這世上三年多,鄰里鄉里之間起碼也都認個眼熟。
雖是碰上幾個這個時間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兒的人,年紀小小的林漢也不可能會想太多,當然也注意不到這些人時不時會抬頭瞄一瞄村口那條通往鄉外的道路。
時間不長,烈日暴曬下,略嫌刺眼的白沙石路上出現一條人影。遠遠的,看不清來人是誰,只是見到有人出現,村口大樹下除了幾個不懂世事的小屁孩外,其它人都站起身來,其甚至包括村裡八十好幾的長壽公。
來人腳步蹣跚,手裡還柱著一根綠竹柺杖,走了好半天才到村口,幾個年輕人見狀早已趕上前去攙扶,神情卻是頗為恭敬。
近得前來,小林漢這才現這人竟然是個瞎子,兩隻全是眼白的眼睛開合間,多了些詭異的感覺。小林漢此刻可不知道,他的命運會因為這個人的出現而改變……
“先生……”隨著瞎子的到來,眾人紛紛作揖行禮。
大人們說些什麼小林漢其實並沒有聽懂多少,在他看來,這名看不大出年歲的傢伙雖然是個瞎子,但能讓這麼多大人恭敬相對,那肯定是個大有本事的瞎子。後來他才知道,這瞎子原來是一名摸骨師,每隔十年的這一天都會到他們的村子來一次,解答村民疑難的同時也指點一下村子的氣運,極得村民信服。只是這人脾氣古怪,並不喜人宣揚,名聲自然也不顯著。照他所言,有緣才得偶遇,再加上每次相隔十年實在有點長,瞎子來的日子也只有老一輩的少數有心人才記得住,要不又豈只來上這點兒人。
大人們的談話對小孩來說並沒有太出彩的地方,倒是人多熱鬧,穿插在大們之間,孩子們玩得更是開心。
事情本來也就這麼過去,瞎子雖是高人,但村裡的老人有的甚至都見過他好幾次了,見得多也不覺得有多新奇,只是瞎子臨走時,卻出現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也許是年老體衰,氣力不支,瞎子正準備離開,不料起身時眼前一黑(不知道瞎子會不會也有這種問題),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此時跟小夥伴玩耍的小林漢正好跑到旁邊,便多手扶了一下,沒想到,這一下卻扶出大問題來……
小林漢的手才剛剛碰上瞎子,便見瞎子突然全身一僵,神色大變,反手一把抓住小林漢,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摸了個通透,也不知要是換到現代會不會被告xing騷擾。
到後來,瞎子一直以來都很沉穩的雙手已經顫抖不已,偶爾還不自覺的在空揮舞兩下。慢慢地,他鬆開林漢,頹然跌坐回樹下石椅,呼吸也顯得更為急促,兩隻只有眼白的眼睛竟流下兩行血紅的淚水……
“絕煞命格,絕煞命格,世上竟真有如此絕煞命格。幼克父母家嚴,少克妻兒鄰里,老克胞澤宗親,絕煞命格,絕煞命格……”瞎子喊多兩聲,一口氣換不過來,手足一陣抽搐,居然就地閉氣挺屍……
村民們無論老少都驚呆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儘管多有疑問,村民們還是先將瞎子先生的遺體收入義莊,雖然同時也嘆息今後少了一位高人指點,好在這對村子也沒有什麼多大的影響,這事兒好像就此告一段落,如果不是當天傍晚又出現一起慘劇的話。
當天傍晚,兩名早上還跟林漢玩耍的小夥伴在池溏裡洗澡的時候溺水身亡。一下子兩名小孩夭折,無論在何時對村子來說都是大事,而且再結合瞎子先生死前遺言,一切都變得不尋常了……
“林漢是個掃帚星,誰碰誰倒黴……”類似論調很快便傳遍了整個村落。俗話說三人成虎,無都能生有,何況還有瞎子高人斷言,小林漢的命運從此步上坎坷……
漸漸地,慢慢長大的林漢也知道大夥兒為什麼這麼討厭他,他恨瞎子,恨那個臨死前還“咬”了他一口的摸骨瞎子。
什麼絕煞命格?沒錯,他是一出生父母便雙雙去世,但這能證明什麼?命?不,難道就不能是巧合嗎?兩個小夥伴的死也怪他?為什麼?記得他們下水前他還喊過他們,說水下有大魚,專咬小孩子**,千萬不要下水,他們不聽,死了也怪他?
林漢認為自己沒錯,但年紀還輕的他同樣改變不了什麼,幾乎所有人都討厭他,遠離他,如若不是哥哥姐姐一直都很支援他,他懷疑自己早就已經瘋了。饒是如此,缺乏交際的他還是開始變得自閉,變得越是孤言寡語,整日窩在家裡不願出門。
直到那天,他的大姐為了哄他開心,回家的路上爬上柑樹準備摘兩個柑回來給他,結果失足跌了下來。當時只是覺得頸椎有點痠痛,誰知道回到家卻突然劇痛不已,經疹斷治療後看似痊癒,但她的背卻慢慢駝了下來,一個未出閣的少女駝了背,這意味著什麼?
還沒完,林漢的大姐摔傷之後的第二天,他二哥因為聽到外人嚼舌根,說什麼林漢如今又開始克家人之類的話語,當下氣憤難忍,追上前去想要理論一番,不料腳下踩空,踏在水溝裡生生扭折腿骨……
從那時起,林漢才驚覺,難道自己真的是所謂的絕煞命格,克盡一切可克之人?打從那日起,林漢便獨自一人來到村外築起一間小屋,過起來了獨居的生活,對他來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實在是不願家裡的哥哥姐姐再受到任何傷害了。
獨自一個人過著近乎隱居的生活,也因此,林漢有足夠的時間研究他想要研究的東西。沒有人知道他在幹什麼,因為外人不敢靠近他,他又不讓家裡人靠近。
故事沒完,真的還沒完……
一次外出,林漢從水裡澇起來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個女人,更確切說來,是一名寡婦,一名剛過門尚未圓房便克死自家男人的寡婦。
也許冥冥真有天在操縱,兩人一見鍾情,兩年後,寡婦大了肚子。這在當時是多麼傷風敗俗的事兒?最常見的處理方法,便是浸豬籠!但這兩個被命運耍弄的可憐人是個例外。
原因不是有什麼人起善心,而是林漢的名聲越來越盛,到這時已經沒有外人膽敢靠近他了。這麼一來反倒因禍得福,那寡女也替林漢產下一子。
如果沒意外,又是這該死的意外!如果沒意外,他們一家三口也許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下去……
時值天下大亂,鬼子們勢如破竹,一路挺進,侵佔我泱泱華多少土地。
村子裡的所有人都忘不了那一天……
說簡單點,鬼子來了!
住在村子外圍的林漢一家三口當其衝,當然也最早覺察。得知鬼子要摸進村的訊息,林漢第一時間狂奔進村,一路大喊著“鬼子進村了……”
除了林家自家人外,誰都沒理他,直到他喊得聲音嘶啞,在村子裡來來回回跑了好幾圈,也不知摔了幾個跟頭之後,開始有人認真對待了……
寨門很快便關了起來,青壯年開始動員,卻始終沒有人敢踏出寨門半步。
林漢在寨門關閉之前就已經趕回家,只可惜,出現在他眼前只有一團火!妻子呢?兒子呢?
不!!
當林漢奮力將火撲滅時,他已經精疲力竭,傷痕累累。在曾經給他留下最美好時光的小屋,現在卻已付之一炬的廢墟裡,林漢找到了一堆人形焦炭,那是他兒子,他才剛剛四歲的兒子……
還有妻子呢?妻子在哪裡?
三天後……
已經快要崩潰的林漢在鬼子炮樓下找到了半截裸屍……
林漢瘋了……
村裡人都在傳著:
林漢真的瘋了……
最終,鬼子還是沒有破開寨門,除了派出飛機轟炸丟下的幾炮彈之外,村子裡沒有出現過任何屬於鬼子的東西。
一個月後,鬼子撤退了!
後來,在鬼子們駐紮的炮樓裡,所謂的專家們得出一個結論,在他們這個總共擁有二十多個村莊,過六萬人口的鎮子,當時駐防的鬼子數目只有——六個!!六個?!!
真是諷刺……
至於林漢,從此便不知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