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又改了一遍。)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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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服別提了,那幾日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府裡頭自然也鬧了個人心惶惶。不過好在沒過兩天馮夷他們便來了,老朽才算安下了心來。”
“呵呵呵呵,以喬公的性子,此事若是坐實,怕是只剩下橫劍自刎了。幸好這事出在大梁,傳到邯鄲早不知變成了什麼樣子。我們在大梁倒是著著實實擔了多日的心,要不是許歷他們攔著,我又壯著膽子虛寬了幾天期限,蘇都尉當時便要隨主。呵呵呵呵,喬公不知那日相如驚成了什麼樣子,生生的把衣衫都溼透了。”
“蘇齊是個火性子。也幸好藺先生跟著去了範痤府上,不然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呵呵,有其主必有其臣嘛。公子,這話倒不是相如自誇,說的還是蘇都尉,蘇都尉當真是個錚錚的硬漢子。”
……
三張矮幾,幾盞素酒,旁邊則是兩個非親即故、用不著避嫌的少女捧壇相侍。喬端為趙勝和藺相如擺的接風席面雖然簡單到了極致,但這暖烘烘的廳閣之中卻滿是其樂融融。
三個人閒談了沒幾句,話音一轉便到了正題上。喬端向趙勝和藺相如奉了盞酒,放下酒盞向身旁的馮蓉看了看才對趙勝道:
“馮夷他們來之後已將公子的謀劃告訴了老朽。老朽仔細想了想,此事經了齊國和秦國的手,李兌就算再聰明,不想想岔也難,咱們便不愁善後了。不過如此一來魏國必然是模稜兩可,若是公子沒回到邯鄲他們絕不會把話說死。魏國如此做雖說是為公子的安全著想,不過他們只是想等公子回來以後攪李兌的局,以便水渾了以後加以施壓干涉,卻並不知道咱們的謀劃,這般求穩反倒妨害咱們的事了。
現在安平君離世不久,李兌想的還只是固相權,並沒有能力謀朝篡位,既然如此便不敢對公子動手。如今的局面下,他唯一可做的只有想方設法截住敗盟的訊息,以便留出時間重新安排今後的事。咱們若是由著他亂來那便落了後手了,所以老朽讓馮夷想辦法將敗盟的訊息傳給了平陽君公子。天幸此事做得還算及時,朝中文武們如今差不多都已經知道了。這樣多少算是束縛住了些李兌的手腳,他就算想狗急跳牆也要先掂量掂量了。”
“嗯,趙豹雖說平常行事魯莽了些,不過這個輕重還是分得清楚的。喬公想的周全,這樣趙勝便放心了。”
趙勝滿意地點了點頭,誰知道誇獎的話還沒說完呢,喬端卻已經苦笑著搖起了頭來。
“唉,哪像公子說得那麼容易?那天我讓馮夷假意自請為客前去平陽君那裡拜府,誰想平陽君也不知道在跟誰慪氣,連馮夷送進去的信物都不看一眼便把傳話的管事臭罵了一頓。那個管事出來自然少不了轉罵馮夷。就馮夷那個脾氣,要不是為了公子,當時差點沒跟他們打起來……唉,沒法再提了。”
“呃,這個趙豹真是……”
趙勝實在無話可說了,喬端見他沒了面子,趕忙轉了話題道:
“如今富丁跟著公子回了邯鄲,李兌坐實了敗盟的事必將加緊謀劃。不過公子既然已經安排好了外邊的事,咱們便沒落後手。只是如今魏王要將公主嫁與公子,扶持公子的意思已經很明顯,李兌就算對敗盟沒有懷疑也會視公子為敵,咱們再想像先前謀劃的那樣暗中行事已經沒了可能。估計李兌很快便會強收軍權,咱們要想防他這一手,公子也只能站出來了。”
“若是能拖還是要拖幾天。”
藺相如看了看喬端又向趙勝看了過去,
“樂大夫他們那裡應該沒問題,左師觸龍他們也必然站在公子這邊。但若是多些時間準備,能將徐韓為這些人拉過來,咱們便可以更加穩妥了。不過能不能拖住還要看公子如何與李兌周旋。”
“周旋自然是要周旋的。不過李兌絕不會給咱們時間去做準備,況且徐韓為雖與李兌不合,但關鍵時候咱們卻不能指望他,這種人只能既拉又防。”
趙勝思索著點了點頭,忽然有些為難的抬頭對藺相如和喬端說道,
“不過有件事趙勝多少還是有些擔心。蘇齊原先是先王的扈從都尉,王宮扈從之中刎頸之交不少,我沒回邯鄲之前已透過他在王宮之中聯絡了不少人,但他跟著我在大梁沒機會親自出面,此事終究不敢保萬全,況且扈從將軍高信是李兌的人,當年沙丘宮變時便與李兌攪在了一起,萬一事起倉促,諸事不周,趙勝怕只怕會傷到大王。即便他們不敢動手,若是挾持住大王以令諸軍,咱們也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唉,欲投鼠而忌其器啊。大王若是能有先王一半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一步,先王即位之時不也只有十五歲麼……喬端沉默的低下了頭去,默然思忖之時藺相如已經向趙勝看了過去。
“諸事成敗皆在大王,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盟約一敗,李兌必將加緊大動其手,已經由不得咱們退縮。這樣看來也只有能拖一天是一天了,多拖一天便多給蘇都尉一天時間,大王那裡便多一份安全。不過若是倉促之間硬拼起來,咱們第一個要拿下的卻必須是高信,大王無恙,咱們此舉方才能成功。”
“嗯,藺先生這是老成謀國之言。”趙勝抬手向藺相如拱了一拱,點頭道,“大王站在哪邊極是重要,咱們必須想辦法讓大王脫出身來。”
這時喬端突然抬起了頭,目光堅定的說道:“想辦法讓許歷進王宮。”
“許歷……好,此事交給蘇齊去辦。”
趙勝微微一愕,瞬間明白了喬端的意思,點頭應下後便長跪而起抬手莊重的向喬端和藺相如鞠了一禮,端起酒盞肅然說道,
“喬公,藺先生。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下並沒有必成之事,不過兩位先生為了大趙社稷與趙勝生死相托,自是已將安危置於了身後。趙勝無以為謝,便以此盞相祝好了。”
“公子請!”
這個時代還沒有“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個成語,但喬端和藺相如卻不難理解其中意味,他們參與到趙勝的行動中來,本來就已將生死置之了度外,聽到趙勝這樣說,臉上已是肅然,一起端起酒盞與趙勝喝下了酒,小小的廳室中瞬間便充滿了悲壯的氣氛。侍奉在一旁的喬蘅和馮蓉相互望了一眼,已然感受到了趙勝他們的心情,見几上的酒盞空了,忙起身為他們續上了酒。
喬蘅給趙勝倒完了酒,迎著他的目光嫣然一笑方才坐回到喬端身邊,好看的眸子裡滿含著期待向喬端那邊示意了示意。趙勝清楚喬蘅想讓自己說什麼,但略略思忖了思忖卻笑微微向她搖了搖頭。喬蘅見他拒絕了,先是一愕,緊接著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時羞澀的垂下了長長的睫毛。
趙勝和喬蘅在那裡眉目傳意,萬事難逃其目的藺相如笑呵呵的把臉轉到了一邊只當沒看見,而喬端卻滿腹心事的微微低下了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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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真的就那樣……就那樣把那位範先生的屍首從茅廁裡抱出去了嗎!”
“是啊。”
“可那茅廁裡頭……”
天寒地凍的時節還有什麼能比擁被閒談更愜意。天色完全黑下來時,兩人同住的屋子裡喬蘅和馮蓉一人一榻擁著厚被靠在榻頭上說的正熱鬧。
趙勝在城陽君府救範雎的時候馮蓉已經離開了魏國,並不知道趙勝還有這麼一段“英雄壯舉”,而且范雎考慮到魏國的公主不日後就要嫁入平原君府,為免魏國方面誤會引出不必要的麻煩,已經向趙勝相請自隱名姓,對外則虛稱自己名叫張祿,所以平原君府裡頭知道范雎真實身份的人除了先前便認識他的趙勝、藺相如、喬蘅和蘇齊、許歷一干護衛以外只有喬端一個人,至於身上的傷雖然瞞不了人,但只要知情的人都不說,誰又會知道是什麼情況。
而喬蘅這裡既想顯擺又不敢洩露秘密,只好變換了范雎的身份,一方面乾脆說範雎被打死了,另一方面則按照先前趙勝和范雎已經定好的說法,說“張祿”身上的傷是在範痤府門前那次行刺事件中被人擊打踩踏所致。這話弄的馮蓉頓時一陣內疚,如何還能想到那位“死在”茅廁裡的範先生竟然就在平原君府裡,所以當聽到喬蘅彷彿親眼看見似地說的繪聲繪色,她一張小嘴幾乎驚得快合不上了。
喬蘅這丫頭原先並不大愛說話,然而這幾個月來性情卻不知不覺的發生了許多變化,雖然在別的人面前多多少少還是難免些羞赧,但馮蓉與她年齡相仿,在大梁時對她又有變相的救命之恩,後來在樂毅家更是在一起呆了很久,彼此之間總有許多共同話題,時間一長自然不能當“別人”論了。
馮蓉此時的表情幾乎堪稱震驚,喬蘅雖然因為這是趙勝的事而感到得意,然而越是這樣她卻越是不自覺的矜持了起來,彷彿這是很正常的事似地說道:
“髒不髒又有什麼關係。公子是極重情義的人,怎麼可能看著範先生受這般屈辱?再說了,蓉姐姐以為公子只是覺著範先生死了可惜麼?別說是範先生了,就算是個不認識的人受這樣的大罪,公子也絕不會看著不管的。”
“嗯……公子確實跟別人不大一樣。”
馮蓉欠起身環臂從厚被外邊抱住了膝蓋,也不再跟喬蘅說話,只是坐在那裡忽閃著眸子微微有些發愣。她之前只與趙勝接觸過一兩天,並不瞭解趙勝是什麼人,之所以義無反顧的跟著哥哥投奔趙勝完全是為了給父親報仇,其實對於他們兄妹來說,自從三年前開始,他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便只剩下了這個。
哥哥對馮蓉確實很好,但若是為了報仇需要犧牲她或者自己的生命時卻又絕不會眨一眨眼,她將這一切看做理所當然,所以這些年活的很簡單。除了幫馮夷料理那幫逃亡趙墨的事務以外,唯一可做的便只剩下了練武以及等待死亡,除此以外再無他事,當然也不會再去關心其他事。
馮蓉從趙勝突兀地讓自己劫持他時便覺得趙勝和別人不一樣,然而那時候她並不願意過多的去考慮這些不同在哪裡,唯有喬蘅說出那句“這是我欠他的”時,她心裡才多少產生了些自己也說不清楚的觸動,不過這種觸動在當時僅僅是一閃而過,只有當她聽著喬蘅略略帶著些得色述說趙勝的事情時,她方才真正覺得平原君公子確實跟別人不大一樣。嗯,確實不大一樣……
“蓉姐姐。”
喬蘅看著馮蓉在那裡發呆,心裡突然莫名的“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喊了她一聲接著又閉上了嘴。
“啊?”馮蓉猛然回過了神,轉頭向喬蘅看過去時臉上不自覺的一熱,囁囁的問道,“怎麼了啊?”
喬蘅掩飾著拉開厚被躺了下來,將臉捂在被窩裡輕聲說道:“沒什麼,困了,睡覺。”
“死丫頭……”
馮蓉見喬蘅不願意說了,心裡忽然沒來由的一陣發燥,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掀開被子緊了緊綁腿,又伸手從榻頭取來佩劍便輕捷地跳下了榻來,他們練武之人可比不上喬蘅這樣閒在,一日松三日補可是要命的事兒。
馮蓉這裡正要出門,忽然間卻聽門外傳來了一聲咳嗽,聽那動靜應該是喬端過來了。老爺子怕是有什麼話要說,喬蘅騰的一聲坐起了身,慌忙取來套綿的外衫披在身上方才向馮蓉點點頭讓她將門開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