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白絹上畫得細緻繁密,內容正是清瑜送給襄王周景淵做生辰禮的那副地圖!只是這人畫得不如清瑜原版那麼周到,但是大致上已經無差。這幅地圖如此珍貴,襄王周景淵必定秘而不宣的。就是襄王身邊有數的幾個見過地圖的,比如羽墨、雪硯也斷然不會流傳出來。
見過這幅地圖,對這幅地圖一直心心念念的外人,便只有一個——那個自稱隴南馬商的李老板,策劃陰謀讓梁陳交戰的党項人!
清瑜再一回想,這人的音容笑貌,跟當日在襄陽姿生堂中威逼自己的那個胡人有九成相似,只是上次也是黑燈瞎火的,這次自己屋裡光也昏暗,一時沒有聯絡到一塊。這人雖然蒙了面,但是那聲音,那語氣,甚至用利刃抵著自己的脖子的手法,都如出一轍。
清瑜心中百感交集,這個胡人到底是什麼人她不知道,但是一定是這個冤家!當日這人在襄陽利用自己的地圖想要毒害襄王,差點賠進去自己一條小命。如今過了大半年,自己到了延州,竟然還與他狹路相逢,這究竟是什麼孽緣!
不過,剛才那人怎麼沒有認出自己?清瑜哪裡知道,回到成都後將養這些日子,不僅吃得好將人養得白胖了些,就是自己的氣質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舉手投足,遣詞用句都貴氣逼人,與當日姿生堂中裝傻充愣的那個小丫頭不可同日而語。況且那黑衣人冒險前來也有些驚慌,清瑜又是在洗浴,披頭散髮,將面目遮掩了大半,那黑衣人如何認得出來?
浴桶裡的熱水早就冷掉,清瑜這般赤身露體,渾身還溼答答的,只站了一會,便不禁直打冷戰。清瑜回過神來,跑去推了推地上的簾紅,簾紅毫無反應,清瑜見簾紅面色如常,呼吸平緩,想到那人既然要利用自己,必定也不會對簾紅下狠手,與自己結怨,清瑜這才微微放下心。她將簾紅拖到床上,拿被子蓋了,以防外人看出什麼不妥。辦好這個,清瑜這才隨手取了毛巾胡亂擦了,將褻衣穿上。
這掌櫃的給清瑜準備的是最好的一件客房,雖然還是簡陋,至少東西齊備。清瑜定了定神,走到銅鏡面前。鏡子裡的自己披頭散髮,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她摸了摸胸口,就這麼吞進去一顆毒藥,從此就要受那個壞人挾制,清瑜怎麼甘心?只是如今自己身邊只有三個女人,手無寸鐵,與那胡人硬鬥是不行,只能想別的辦法。
外頭紗碧已經做好了飯,見清瑜洗浴的時間比往日長得多,也怕有什麼事故,忙來敲門問:“小姐!洗好了嗎?要不要奴婢將飯菜端進來?”
清瑜看了看兀自昏迷的簾紅,走到門口,將門閂開了,開啟一點門縫,低聲道:“你端進來,別讓人跟著。”
紗碧看了身後的親衛一眼,那人眼露迷惑,也看向紗碧。紗碧忙道:“還不退下?小姐的閨房不讓男子進的!”
那親衛知道清瑜的來頭,心裡嘀咕好大的規矩!只是他也不敢相強,點頭道:“我就在門口守護,姑娘進去吧。”
清瑜瞄了那親衛一眼,心中暗罵道:光會說有什麼用?刺客進來也不知情,就會做樣子!保護不足,監視有餘的混賬!
紗碧一手託著餐盤,一手推門進屋。清瑜忙自門後將門掩了,順手將門栓上。
紗碧有些奇怪簾紅怎麼不來伺候,她將餐盤擺在桌上,這才發現床上躺著一個人,清瑜已經走近,低聲道:“別大驚小怪。屋子裡出了些事故。簾紅暈過去了。”
紗碧有些驚惶,不過她見清瑜無恙,微微放下心,只輕聲問:“小姐,到底怎麼了?”
清瑜滿口苦澀,不知從哪裡開始講。她也知道紗碧是沒什麼城府的,告訴她也幫不上什麼忙,便低聲道:“等巧容回來,我再跟你們一起說,先吃東西吧。”
紗碧偷看清瑜臉色凝重,也不敢再問,忙道:“這小店廚房裡也沒什麼精緻的東西。小姐說要齋戒,我也不知真假。便多做了幾樣素的。倒是有些綠豆不錯,這秋天燥熱,我燉了些綠豆湯給小姐降火……”
清瑜揭開那碗蓋,便見一碗綠汪汪的湯水,微微散發著熱氣。清瑜突然想起了什麼,臉露喜色問紗碧:“這店裡綠豆多嗎?”
紗碧不知道小姐這是怎麼了,喜怒無常的,只得老實答道:“聽廚娘說這是這邊地裡產的,賤得很,廚房裡有一大口袋。”
清瑜忽然看到希望,忙吩咐紗碧道:“那你快去,將綠豆湯濃濃熬上一大鍋,都給我拿來,快去,用急火,越快越好,等著救命!”說完端起那碗綠豆湯便咕嘟咕嘟開始狂灌。
紗碧看著清瑜古怪的樣子,實在有些懵了。清瑜那句“等著救命”讓她心裡一突。紗碧最大的優點便是聽話,她見清瑜說得那樣急迫,也顧不得一肚子疑慮,匆匆推門出去熬那綠豆湯了。
清瑜鼻尖聞著那綠豆特有的氣味,嘴裡大口大口的吞嚥那湯水。不過一會,一大碗綠豆湯便被清瑜喝個乾淨。只是她才這麼點大,食量能有多少?剛喝完便覺得一陣噁心,清瑜不怒反喜,就對著那湯碗嘔吐起來。雖然這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很不好受,但清瑜卻好似看到了曙光。綠豆本就是催吐解毒的東西,清瑜從前雖然偶爾聽說過,卻也不見得反應那麼快能想到,就是想到,這黑天瞎火的,要是這店裡沒有綠豆,也是個難題。要知這催吐解毒,物理方法,自然是中毒越早使用起來效果越好。
但是天可憐見,不僅這店裡正好有綠豆,紗碧還偏偏燉了這個來吃,清瑜這才觸動靈機,想要做做最後的努力。這是自救的良機,是上天給自己的機會!離清瑜吞下那顆毒藥不過頓飯功夫,希望不算晚!只要把那毒藥吐出來,哪怕吐出來一部分,清瑜也能奪回些主動。
清瑜哇啦哇啦的吐了一刻鍾,將剛才喝進去的一大碗綠豆湯吐了個七七八八,那嘔吐物合著發酸的胃水味,著實有些難聞。但是清瑜看著裡頭那些黑黑的東西,心裡卻極為高興。真是老天有眼,紗碧這綠豆湯來得太過及時!
她這邊剛吐完,紗碧又推門進來。這小丫頭滿頭是汗,又端著一大碗綠豆湯進來。清瑜作勢就要接過來喝,紗碧慌張道:“小姐,這太燙了,還不能喝!”
清瑜知道這是性命交關的時候,就是燙壞了嘴,也得趁早催吐出那殘留的毒藥。她眼神堅毅,搶過紗碧手中的大碗,低聲道:“我中毒了,只有趕緊催吐才能救命。你什麼也不用說不用問,再去熬湯來!”
說罷又是一陣狂灌,只是這次綠豆湯才出鍋不久,入口便特別滾燙,清瑜強忍著巨大的痛楚,就這麼一口一口,不停的吞嚥那綠豆湯。嘴巴、舌頭,嗓子,食道,幾乎處處都被燙得有如火燒,但是清瑜硬生生的頂住了。只要有一絲希望,她就不能放棄。她要活,一定要活!
看著小姐滿頭大汗,表情痛苦的樣子,紗碧緊咬了咬嘴唇,硬生生將眼淚收回去。毅然轉身,再去熬湯。那門外的親衛看出不對,這次攔住紗碧,疑惑問道:“你這是做什麼?要那麼多湯水幹什麼?”
紗碧知道時間緊迫,哪裡有空去跟這人閒擺,冷聲道:“告訴你,你也不懂。王府女眷的事情,你最好少問。”說罷推開那親衛的手,揚長而去。
那親衛有些詫異,這幾個女子裡就屬這位紗碧姑娘最和氣,怎麼忽然成了這幅做派?不過轉念一想,不過是些湯水,隨她去吧。或者權貴人家有怪癖,要用這個洗澡也不一定……
就這麼進進出出五六輪,清瑜終於揮手止住了紗碧,她嘴唇已經麻木,渾身也沒半點力氣。倒在馬桶裡的穢物也越來越稀,最後一次一點黑色的痕跡也沒有了。雖然清瑜沒指望過能徹底解毒,但是她這樣做,至少將毒藥吐出了大半,就是將來完成不了那個任務或者是那黑衣人反悔,自己弄不到解藥,這毒也不會那麼容易發作,發作起來也容易治些。自己也多了幾分存活的希望。
紗碧將昏在床上的簾紅推進床裡頭,這才心疼的扶著清瑜坐到床上。清瑜喘著粗氣,想要開口問些什麼,只是唇舌之間,竟然沒有半點知覺。她知道這是被燙傷了,只得無奈苦笑了笑,她適才與那黑衣人鬥智,事後又這麼天翻地覆的一陣折騰,早就將一身精力耗費光了,這時候靠著枕頭,再也撐不住,閉上眼睛一歪便迷糊過去了。
紗碧一驚,忙上前檢視,好在小姐只是脫力,這是睡了過去。不過紗碧還是心慌得厲害,她焦急的看了看門口,不知吳巧容怎麼還不回來。她不放心清瑜就這麼待著,尋思趕緊找個郎中來看一看,只是沒有小姐的命令,她也不敢貿然告訴外頭的人。簾紅昏迷,小姐中毒,誰知道這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萬一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不是打草驚蛇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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