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天命有常（二）
早期火銃儘管威力非常有限，卻沒有辜負魏東生和劉備的重視。
司馬炎得國次年，或許因為漢失國運而小瞧劉備，或許因為他想乘勢布威九州，晉國集結五十萬戰兵浩浩蕩蕩殺向荊州。漢國人心惶惶大背景下，少數絕聖門出身的軍官及時率領火銃新軍配合劉備主力悄悄佈置陷阱，三戰三捷擊潰了晉國兩三萬核心精銳步騎，艱難瓦解了晉國的第一次南伐。晉國第一次南伐失敗後，司馬炎緊急覲見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等長輩，一番商議之後把“速戰速決”策略改為“待敵自潰，以善取勝”國略。
以267年為分界點，晉國不再渲染戰爭氣氛，改而命令羊祜等前線大將向漢軍和吳軍送酒送肉，假借天命大勢輿論瓦解普通漢兵和普通吳兵的戰心。晉國以靜制動，吳國實力有限，漢國忙於內弊，三家竟足足和平相處了十二年。
直至279年，三國鼎立平衡才又突然打破。
190年至279年，長生種子有效範圍一直侷限在小小廬江郡。除了早有覺悟的魏東生，許多長生者都想當然誤會天地異寶乃是專屬於廬江郡的奇蹟，世人若想延年益壽，必須接受永久禁足廬江郡的懲罰。到了279年2月，長生者的固有認知才突然間粉碎，與廬江郡毗鄰的荊州江夏郡一夜之間翻天覆地變化，從此永久納入長生種子有效範圍。
廬江郡此前有多麼奇妙，江夏郡現在就有多麼奇妙。
江夏郡囊括竟陵、雲杜、沙羨、鄂縣、陽新、下雉、柴桑等縣，柴桑縣與尋陽縣隔江相望，尋陽縣到荊州門戶的長江通道瞬間打通。荊州是劉備的地盤，長生種子有效範圍拓展到江夏郡，乍看彷彿是劉備的幸事。其實不然，隨著抗拒天命時間越來越長，漢國長生者環繞的負面狀態早已非常嚴峻。
例如經驗值增減，漢國長生者殺戮同級所得經驗值降到了8.4%，其它勢力殺戮漢國長生者所得經驗值卻漲到了11.6%。這一增一減，其它勢力長生者的升級效率就是漢國長生者的138%倍，差距非常非常明顯。
小小廬江郡擁擠著絕聖門、異寶營、解煩營、虎豹營、無當營、舞陽營、誅侯門、正心門等多家長生者勢力，彼此互相掣肘，誰也不願意見到某家獨大。獵殺劉備只有一時好處，如果縱容司馬家族統一九州後獨霸廬江郡，那才是大家都不願意見到的噩夢。隨著三家歸晉預言越來越清晰，孫權不得不認清現實，無視順應天命的額外獎賞再次與劉備締結長江聯盟。
可，江夏郡就不行了。
江夏郡太大了。
這塊肥肉，大家怎肯允許劉備獨吞？
劉備如果願意妥協，自然一切皆好，大家坐起來瓜分江夏郡。可江夏郡是荊州東面門戶，地理位置極為重要。昔年劉表經營荊州時，孫策孫權兩兄弟為了討滅江夏太守黃祖，就曾浪費許多年關鍵時間。劉備一旦在江夏郡這裡妥協，荊州頓時就是砧板上的魚。呂蒙白衣渡江襲殺關羽的舊事歷歷在目，劉備哪敢真心相信孫權的信譽？就劉備的王圖霸業目標來說，江夏郡之變是禍不是富。
司馬懿隨即趁機發難召開異俠正道聯盟會議，無視劉備的抗議聲討論江夏郡之變。
利益面前人人心動，劉備眼見形勢無法扭轉，索性憤而離席。可惜，劉備的缺席反而令司馬懿從容說服孫權達成共識，令吳國默許晉國從西線戰場向漢國發起總攻。
279年10月，二十三萬晉軍自狄道、祁山、斜谷、子午谷等方向發起總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蜀地險關要塞此時彷彿都成了擺設，晉兵所到之處，許多基層漢將爭相投降，他們駭然聯合晉兵圍剿少數忠臣。甚至劉備緊急增援益州的援兵，都因為益州兵的背叛而被晉兵甕中捉鱉。短短三月時間，益州就成了晉國疆土。
與此同時，荊州戰場也危若累卵。
武器固然非常重要，但它畢竟只是工具，需要人的主觀能動性發揮作用。早期火銃與常規冷兵器之間的差距，無法無視前線士兵的作戰意志，如果前線士兵沒有戰鬥心思，再精良的火銃也是一堆廢鐵。
荊州，江夏郡。
牙門戍地在江夏郡東北角，是一座臨近漢水的軍事要塞，用以遏制晉兵自襄陽南下荊州。此時此刻，牙門戍愁雲慘淡，前線退下來的傷兵目光呆滯，士氣低落到了極點。劉備落寞站在箭樓上遠望北方，喃喃自語：“這就是天命啊。”
魏東生同樣感慨天命機制的威能，卻不願劉備就此灰心喪氣：“玄德兄想認輸？”
劉備沒有回答。
良久，劉備才自嘲語氣說：“昨日慰問傷兵，門主可知道他怎樣回答我嗎？”
魏東生順著劉備語氣問：“他怎樣回答？”
劉備：“傷兵的高祖父是一名隨我入蜀的猛卒，其祖父參軍，父親也參軍，四代人都為我效力，忠心不容惡意揣度。可在昨日，他卻拼著殺頭風險向我跪地磕頭，勸我說：‘陛下降了晉國吧’”
劉備呵呵冷笑：“為政不可能盡善盡美到人人誇讚，但我劉備自問毫無惡意，怎就天怒人怨了呢？每年的天災人禍，我都認認真真應對，竭盡所能降低災害損失。如果說司馬家用十分心力救災，我劉備救災所付出的心力必有二十分。可我二十分的努力，非但沒有換來百姓的諒解，卻因為不肯投降逆賊司馬懿而成了罪人。”
“昔年落魄時，無論敗走徐州，還是客居荊州，我劉備的聲名何曾醜惡到鬼神皆厭？就因為不肯投降逆賊司馬懿，災害成了我劉備的罪，人禍也成了我劉備的罪。他們指責的好啊，‘災害都是你劉備惹來的，你劉備再用心救災又有何用’？”
“寒心啊！”
“門主可知道，連孔明（諸葛亮）都勸我投降了。”
“呵呵。”
“六十年前，異俠總數不足五十，每一枚異寶都珍貴到無法想象。無論曹操，還是孫權，都捨不得把異寶隨意賜給勳臣，唯有我劉備看淡血脈親疏，寧肯禪兒（劉禪）有可能突然不幸病死，也要傾盡異寶為眾文武勳臣續命，寄望未來某日能夠光復漢室。誰曾想，敗走徐州萎靡不了我們的壯心，敗走荊州萎靡不了我們的壯心，區區無法揣摩的詭異天命，卻嚇退了孔明、子龍等一群文武勳臣。”
魏東生默然無語。
劉備這些年的窘迫，魏東生都看在眼裡。
自從失去天命庇護，漢國人心越來越亂。每逢遇到天災人禍，不管這些天災人禍是否由劉備引來，大家都下意識地推到劉備身上。因為劉備不肯認輸，蒼天才會降下天災人禍懲罰；因為劉備不肯認輸，妖物才會襲擾鄉鎮；因為劉備不肯認輸，世間才會有這麼多不必要的殺伐。
天命機制的可怕，不在於百分比減損的負面狀態，而在於人心善變。如果世間百姓都覺得漢國已無國運，劉備如何勸說士農工商繼續追隨他呢？單論士兵戰鬥力，晉兵絕難三月攻克益州，可有了一群願意順應天命的鄉紳士族，益州瞬間改天換地。
天意。
人心。
儘管困難如山高，魏東生卻不願意屈服困難。
既然劉備漸漸喪失與天命機制對抗的勇氣，不妨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暫時用天命預警忽悠劉備繼續對抗天命。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前面有說過，5級長生者的極限能夠預知18年氣運，6級長生者的極限能夠預知26年氣運。千年殺戮世界已在271年準時解鎖了8級上限，但是因為種種原因，魏東生近些年攢經驗的速度較慢，至今仍是6級長生者。
立足279年預知未來26年的氣運，最多只能看到305年。
但是，這已經夠了。
現實世界裡，西晉國勢極衰，八王之亂劇烈耗盡了所有元氣。301年，益州刺史趙廞畏懼以賈氏姻親連坐賈南風案，又小覷晉室衰亂已久，駭然產生了割據巴蜀野心。然而，趙廞有大野心卻無相應的能力，旋即身死燈滅，間接養大了略陽氐族的李特等輩。304年，李雄稱王，建號為“成”，史稱氐成、成漢，乃是揭幕五胡十六國的亂世第一國。
反映到天命機制，氣運則顯示為益州板塊與中央帝國分離。只是因為經驗不足，在晉國國運明顯繼續長存的情況下，長生者群體對該結果非常迷茫。大家暫時無法判斷成漢國運的詳情，僅能遲疑猜想：“或許這預兆一起叛亂？”
孫權之所以贊同晉國西面戰場猛攻益州，亦是因為他們疑惑成漢宿命象徵的益州分離趨勢。如果天命真切無假，晉國得到益州或將提前陷入泥潭，進而大幅度減少孫吳方面的壓力。
魏東生遂以成漢契機誆騙劉備：“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家歸晉是天命，可就像漢吳各有其時，晉也有自己的宿命。就目前而言，晉很難復現兩漢四百年奇蹟，25年之後的益州氣運分離或許就是司馬家由盛轉衰的節點。想想吧，再有25年，益州就能熬過天命束縛，玄德兄不再堅持堅持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