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東來打發走趙百戶，按捺住激動之情，叫來兩個番子守在門外，將吳朱兒領到後堂說話。

吳朱兒看似平靜，實則心裡直打鼓。

就在三天前，她拿出一萬兩銀子拜託汪儒林幫她見雄震一面，對方沒有立即答應，而是讓她等了三天。直到今天晌午，汪儒林才帶她去見了趙百戶，聲稱對方能幫她見到雄震，之後這位趙百戶就帶著她來了北鎮撫司，結果雄震沒見到，卻見到了嶽東來這個“熟人”。

嚴格說起來，她跟這位嶽統領只見過兩回，一回是在應天府別館，嶽東來查詢雄震之女的下落，闖入月娘所在的後院帶走了語研；一回是在秦淮河上七夕宵會，嶽東來跟著語妍一同登上畫舫保護她周全，最後畫舫著火，他帶著語妍逃生，她護著月娘跳船。

前兩次見面，嶽東來給吳朱兒留下的印象都不算好，可她很慶幸這個時候能見到他，因為他是雄震的心腹，他能幫她救太史擎。

吳朱兒滿腦子都是如何利用月娘告訴她的那個秘密解救太史擎，以至於一時間沒有發現嶽東來對她格外的客氣。

“吳娘子請坐。”嶽東來指著後堂的椅子請吳朱兒坐下，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水，他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對吳朱兒的到來滿腹疑問，沒有忙著跟對方提起朱萸胎記的事，而是先套起了話。

“那晚秦淮大火，我親眼瞧見你帶著謝月娘跳了船，後來我在岸邊找到謝月娘，卻不見你蹤影，只當你已喪了命，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我能問一問，是誰救了你嗎？”

吳朱兒有所顧慮，沒有直接說破太史擎的身份，隱晦地答道：“是一位進京趕考的相公，他不光救了我，還帶我來了京師。”

嶽東來對她口中的相公起了疑心，聽出她有意遮掩，沒有追問，換了一個話題：“你是怎麼認識趙良宇的？”

吳朱兒聽他直呼趙百戶大名，牢記著汪儒林的叮囑，不能洩露他身份，於是含湖其辭道：“是救了我的那位相公的一個朋友引見的。”

嶽東來眯了眯眼睛，直覺她所說的那位“相公的朋友”身份可疑，但他更好奇的，是她今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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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趙良宇說，你想見廠公？所為何事？”

吳朱兒見他總算問到正題，提起了一口氣，身體微向前傾，壓低聲音道：“我有個秘密，要稟報千歲爺。”

她來見嶽東來之前，趙百戶耳提面命要她尊稱雄震千歲爺，她不敢忘記。

可這一個稱呼，就叫嶽東來看透了她，之前他還疑心她已經發現了她同雄震的關係，這才巴巴地找上門，但聽她口稱千歲，就知道她還被矇在鼓裡。

“什麼秘密？你能先說給我聽聽嗎？”嶽東來學著她的樣子，湊近她壓低聲音。

吳朱兒神色猶豫，耳邊回想起那晚秦淮河上，月娘一心求死時同她說過的兩句話——

‘錦衣衛嶽東來要找的人，是東廠廠公雄震的親生女兒……語妍是個冒名頂替的假貨，她是應天知府宋孝輝的人。’

吳朱兒無法確定，她要是把這個秘密告訴嶽東來，他會不會對她不利，畢竟是他錯認了語妍，給雄震找回了一個假女兒，萬一他害怕承擔責任，殺她滅口怎麼辦？

吳朱兒不敢冒險，只能搖頭拒絕：“這個秘密干係重大，我只能見到千歲爺再說，嶽統領，我保證這個秘密對千歲爺有大用，求您幫幫我，見他一面。”

嶽東來思索了片刻，點頭道：“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可以帶你去見廠公。”

吳朱兒面露喜色：“多謝嶽統領。”

嶽東來心中暗笑，他根本沒把吳朱兒口中的秘密當一回事，之所以答應帶她去見廠公，也是為了驗證她的身份，好解決掉語妍那個煩人的蠢貨。

想到這裡，嶽東來心情大好，越看吳朱兒越是順眼。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見千歲爺啊？”吳朱兒迫不及待，她已經等了三天，不知太史擎在詔獄受了什麼樣的折磨，只想著儘快將他救出來。

“不急，廠公進宮赴宴去了，要到很晚才會回來，我正打算去外頭打一打牙祭，不如你與我同去，晚些時候，我再帶你去廠公的宅邸。”

吳朱兒根本沒有胃口吃飯，但不得不迎合他：“也好，嶽統領想吃什麼，我來請。”

大額的銀票都給了汪儒林，她手上還餘一些碎銀子，將近二十兩，出門時都帶在身上，只要嶽東來不吃什麼山珍海味，想來足夠用了。

嶽東來瞥見她偷摸錢袋，目光一閃，道：“那就去望仙閣吃燒尾宴吧，一桌酒菜不過百十兩銀子。”

“百、百十兩？”吳朱兒杏眼圓瞪。

嶽東來板起臉：“怎麼，你付得起趙良語五千兩銀子的好處，付不起我一百兩銀子的飯錢？”

吳朱兒捏著錢袋，老實巴交道：“嶽統領，不瞞你說，我渾身上下就剩二十兩銀子，要不你吃點便宜的吧。”

“哈哈哈……”嶽東來爽聲大笑，他五官俊秀非常，不笑時略顯陰柔，給人一種冰冷的距離感，這一笑便像是春暖花開，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溫和起來。

吳朱兒茫然地看著他，不知哪裡戳中他笑點。

“我嶽東來再是不濟，也不會佔女人的便宜，走吧，還是我請你。”

嶽東來起身往外走，吳朱兒趕緊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衙門，剛走到北鎮撫司大門口，就見迎面跑來一匹快馬，急停在他們面前。

從馬上跳下來一名錦衣衛，神色慌張：“嶽統領，不好了！”

嶽東來皺眉：“出什麼事了？”

錦衣衛正要答話，看到嶽東來身後的吳朱兒，面露遲疑。

嶽東來會意，對吳朱兒道：“吳娘子稍等。”

吳朱兒乖乖點頭。

嶽東來領著那錦衣衛走遠了些，問道：“說吧，什麼事，把你急成這個樣子。”

錦衣衛嚥下唾沫，聲音惶恐道：“廠公在宮裡出事了，語妍姑娘在萬歲爺的酒裡下毒，月美人誤喝了毒酒，當場七竅流血……”

嶽東來悚然一驚，下意識回頭看向吳朱兒。

心思急轉，第一個念頭就是殺了她滅口，不能叫任何人知道語妍並非雄震之女，不然單憑他知情不報這一點，就與語妍行刺一事脫不了干係！

－－－－－－題外話－－－－－－

（這更算是週二的，週三還有一更，晚上10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