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並不複雜。

因為知道乙小川身份的人在席間只有兩人，一個神符師顏瑟，一個唐皇。

即便是陪席的昊天道南門的門主李青山，也不知道眼前被唐皇稱之為貴客的年輕人究竟是誰。

道門裡的人，肯定不是。

書院的弟子，也絕對不是。

佛宗，他們不是佛門弟子。

魔宗的話，也不像，但有可能。

大河國的人？

李青山悄悄朝著師兄顏瑟遞去了個眼神，不過，這個邋遢老道抱著壺美酒，在裝傻。

滿腦子的疑惑。

“李青山，敬乙先生一杯！”

遙遙朝著小乙敬了一杯酒。

“原來是大唐國師，昊天道南門門主，請！”

乙小川舉杯，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前，顏瑟大師卻是將天下、唐國資訊分析了一番。

昊天道號稱世間唯一正教，在各國地位尊崇，道觀佔田無數從不交稅，各分門神官更是身份尊貴極受崇敬，像大河國和南晉這種國家，他們的國君登基之時，甚至需要由來自西陵的道門總部大神官予以賜福認可。

不過，昊天道在大唐帝國的地位遠不能和那些國度裡的同道中人相提並論。

雖然昊天道南門神官被封為大唐國師，但全天下都知道，昊天道南門與昊天道祭天主觀所在的西陵關係一向若即若離，大唐各道觀觀主封鑑認定的權利，全部都在皇帝陛下手中，西陵完全無法插手。

於是昊天道在別處依然高高在上，在大唐境內哪怕最小的道觀也必須交稅，在別處所有的民眾都是昊天道的信徒，而在大唐境內，即便是被朝廷控制的昊天道南門想要招攬信徒，也不得不令人心酸地出動修行者在街頭表演戲法給大唐子民觀賞……

大唐是大唐人的大唐。

顏瑟在說這段資訊的時候，透露出來的語氣無不以身為唐人而驕傲。

他說，首先他是個唐人，然後才是昊天道南門的神符師。

這樣的國家，乙小川立刻就產生了好感。

無愧於“唐”這個字。

至於被騙奪寶抓起來當人質什麼的，真以為地球是軟柿子麼？

不說乙小川現在的實力，就是背靠著華夏這座大山，就不是哪個文明能惹的。

“貧僧黃楊，以水代酒，敬乙先生！”

小乙記得顏瑟的對此和尚的評價，自號黃楊，如今駐在長安南城萬雁塔寺，傳聞中此人曾經遠赴荒原某不可知之地，得以修行無上佛學，數年前又機緣巧合與當今大唐天子相遇，結為檻內外兄弟，從此便有了個大唐御弟的名頭，但這僧人奉行苦修，平日裡枯坐萬雁塔內誦經譯冊，極少與寺外之人打交道。

這場酒宴，不說法，不論道，讓李青山和黃楊大師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畢竟是唐皇設宴。

乙小川也沒往修行上聊，畢竟自己可不熟悉這個世界的修行體系。

那麼，也只能聊聊詩詞歌賦，聊聊風花雪月。

好在小乙熟讀唐詩三百首，古今中外詩詞歌賦爛熟於心。

……

在某個不可知之地，不可知之處。

在山巒深處的湖畔邊，錯落有致出現了七間金碧輝煌的草房，草房鋪的是草，廉價寒酸，本不應該有任何莊嚴華貴之氣，但此間草房上鋪著的茅草卻是色如金玉，無視經年塵埃風雨，顯得華美至極。

這種茅草天然具有極濃郁的天地元氣，可御風雨陰寒氣息，可以助人清心靜意，在自然界裡早已滅絕，可以說極為珍貴。

世間只有兩處地方奢侈到用這種茅草蓋屋，一處是湖畔負責存放七卷天書的草房，另一處則是書院後山夫子居住的那間四面透風的茅屋。

似乎起了一陣風，吹進了一間草房裡，翻開了一本典籍。

清風不識字，但卻掀開天書黑色的封皮，映入眼簾的第一頁是雪白的一張紙。

然後風起，這張紙上浮現出好多個人名，寫著顏瑟、衛光明、柳白……這些世間修行至強者的姓名。

在這些人名中，出現了怪異的一個人名，就如同打上了馬賽克，看不真切，不知是何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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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一個道人突然出現在草房的外面，恭恭敬敬的走進去，看到了那個模糊的名字，神色大驚之後，匆匆而去。

沒多久，西陵神殿震動。

……

而就在乙小川隨著顏瑟到這方世界之前的某個時辰。

書院中，掌握通天丸的書院第十二先生陳皮皮面露悲痛之色，擰開晶瑩透亮的小瓷瓶瓶蓋，小心翼翼倒了一顆藥丸到自己掌心，然後送到一個瀕死人的嘴前。

藥丸色澤微粽，沒有什麼光澤，也沒有什麼異香奇味，更沒有引來夜空裡的百鳥歡鳴朝聖，只是散著淡淡的草藥味道，顯得極為尋常。

把藥丸塞進嘴裡，端起他身旁那碗清水灌了進去，用手掌輕按他的胸口助他化藥，一面喃喃抱怨不斷，臉上滿是悲苦痛惜神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瀕死之人終於恢復了點血色，不過還是在昏睡之中。

此時，夜色已然深了。

“皮皮，出來一下！”

“咦，二師兄來了……”

放下那個瀕死之人，肉嘟嘟的小胖子快步跑出了門外。

“二師兄！”很是鄭重的行了一禮，夜很濃，看不清來人的面孔，只看到一個很高很高的冠。

“恩，夫子讓我來問你，通天丸可是還有一顆在你這裡！”

“嚇！”

小胖子張了張嘴，轉著肥嘟嘟的手指，低聲道：“這個……那個……”

“在？還是不在？不會要你通天丸，到時候會還你。”

“這個，昨天還在，現在不在了！”

“恩？”

“我……我……我給寧缺吃了……”

珍貴的通天丸被水化開，經由咽喉向下緩慢滲透，還沒有來得及抵達胃部，便化為淡淡的藥力，隱隱若繁星般的神輝，消散在他的腑髒之間。

看著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寧缺，小胖子知道，就是現在開膛破肚，扔進丹爐裡煉上一遍，也還原不了那顆通天丸了。

“二師兄，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觀裡還有通天丸嗎？”

“應該……可能……或許……還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