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突然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彷彿天地崩塌。

循聲望去，隔著濛濛雨霧，望見對面的兩座山峰竟然驀地崩塌，巨石飛滾，塵土濛濛。幾道黃龍似的洪水滔滔奔騰從山峰之間狂噴而出，飛瀉而下。

山洪奔湧，摧枯拉朽，那兩座山峰又是轟然巨響，陡然又矮了半截。數不盡的山石被洪水卷落，呼嘯著朝山谷中洶湧衝擊。

洪水彷彿銀河傾落，一瀉千里，激浪迴旋，撞擊著谷內的山石、樹木，所到之處無不地動山搖，土崩瓦解。

看著山洪爆發，瘋狂肆虐，始知自然天地之偉力，雨師妾深吸一口氣，絕美的臉上帶著一絲慶幸，喃喃道：“那泠泠獸在千里之外叫喚，此處竟然也有山洪爆發。蕾依麗雅，多謝了！”

姑射仙子在風雨中衣袂翻飛，秀髮飄舞，美如出水夜蓮，說道：“你一味沉迷於聲波的殺傷力，而忽略了聲波的輔助能力，按照我在物理學上理解，你的路走不長，聲波需要介質才能起到作用，如果抽取了介質，聲波毫無作用，所以，要破音道神通，不難。只有藉助音波來琢磨細微之處，領悟那波動深處的力量，才能悟到大道！”

雨師妾雙拳捏緊，指甲幾乎刺進了肉裡，咬著一口銀牙，恨聲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心中復仇一事難以放下，不殺公孫嬰侯，我如何能靜下心來領悟大道……”

“我也不勸你，你我在公子門下學習，只希望你不要誤入歧途！還有，以我所想，公子要找的人可能是你們水族的那個人！”

雨師妾心中凜然，眯著雙眼，凝望那兩座山峰，嫣然自語道：“好像今天是六月初六了，難怪呢！”

姑射仙子也看著波濤洶湧的洞庭湖，凝重道：“每年六月初六，洞庭湖旁的這兩座山峰定要崩動，也定然有山洪爆發。”

“江湖子弟青山老，百年風雨洞庭湖。情情愛愛，耽擱了多少英雄！”

縱目望去，數峰清苦，一川煙雨，寂寞如故。卻不知那滔滔水聲，憤怒咆哮，又在訴說著什麼秘密。

夜色逐漸降臨，山上一片漆黑。白龍鹿拉著馬車走入洞中，兩女也在山洞中坐下，生火取暖，洞外冷風淒雨，山洪滔滔，洞內火光熊熊。

翌日清晨，風雨依舊，只是山洪水勢已明顯轉小。漫天雲層漸轉灰白色，小雨淅淅瀝瀝地落著，隨風亂舞。

煙雨青山，淡雅如畫。

牛毛細雨，清涼撲面。

遠眺山下，青丘起伏，星羅棋佈，數道大江浩蕩奔流。西側一條江水窮盡處，乃是萬里煙波洞庭湖。

洞庭湖大半湖面被霧靄白雲遮擋，水波渺渺，浩浩無垠。

“公子，這洞庭湖心原是水族的一個流放地，與大荒四大流放地不同，這裡只囚禁一些違反了水族禁令的水族。所以這裡怨氣十足，關押的那些水族又都是有本事的很，動不動就要發怒。發起怒來，這洞庭湖上就要風風雨雨，閃電雷鳴。”

“不過，自從燭老妖奪舍重生，建立什麼巫族，與大荒各族為敵，此地便荒廢了，不僅關押的囚犯近乎被殺一空，連守卒都逃的一空……不過，湖底那個人實力強大，以我用聲吶探查，還在湖底，應該是公子所要找的人吧！”

乙小川看著煙波浩渺的湖面，點頭道：“想來應該是了，此人什麼來歷，你們可知曉？”

話音剛落，忽聽轟然巨響，地動山搖，循聲望去，昨日山洪爆發的那兩座山峰竟在劇烈搖晃，彷彿隨時要崩塌一般。

與此同時，洞庭湖面水勢傾搖，風浪大作。

天地驚雷，轟隆連奏；狂風卷舞，烏雲壓頂；天色陡然變暗。

那兩座山峰爆響連連，巨石滾滾。

浩渺洞庭湖上，漩渦急轉，浪花層疊，又是一道眩目的銀光從湖中沖天而起，彷彿一道光柱頂住傾壓而下的漫天烏雲。

雨師妾道：“這個……是百多年前的事了，他叫赤松子，號稱大荒雨師，本是赤帝赤飈怒的私生子，隨母族生活，後因某些原因母族被滅族，危難之際，幸被我的曾祖父黑水雨師在小侯山救下，又傾囊相授，教會他神功法書，直可呼風喚雨。所以，我清楚的知道一些辛密！”

姑射仙子恍然道：“原來是這樣的原因，怪不得赤帝和黑帝聯手將他鎮壓在此地……”

雨師妾苦笑道“他實力極強，天賦極高，如若當年沒有犯下大錯，現在必然是大荒十神之一了吧！”

“大錯？”

雨師妾和姑射仙子面面相覷，低聲道：“不倫之戀，有違常倫！赤帝和黑帝一齊出手將他鎮壓在此處，據說若不是神帝出面，早就被殺得形神俱滅了。”

不倫之戀！

有違常倫！

這八個字裡滿是故事啊！

但見風捲驚雷，浪拍閃電，洞庭湖上驚濤駭浪，暴雨連綿。

有人哈哈笑道：“不倫之戀……有違常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聲音浩蕩，也不知從哪裡傳來，群山迴盪，震得耳中發麻。

“他被這五色石壓在洞庭湖底已經百多年了，元神被禁，周身上下還纏繞了紫火赤晶鏈，就連手腕上也綁著北海玄冰冷玉索，竟然還有如此實力，果然不愧是連神帝都願開口相救的大荒雨師！”

五色石乃是傳言上古補天之物，紫火赤晶鏈與北海玄冰冷玉索又都是至為堅韌之聖物，此人被層層縛鎖，困於湖底山下一百多年，實力可見一斑。

“小女娃，你是朝陽谷的後人麼？”

“我名雨師妾，黑水雨師是我曾祖父……”

“哦，原來是大荒第一妖女……朝陽谷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水底轟然狂震，那兩座山峰彷彿要炸裂開來。

洞庭湖突如沸水乍濺，萬頃波浪，千長巨浪，一道紅光在狂雷也似的爆吼聲中怒舞飛騰。

凝神望去，只見洞庭湖上空一條赤色虯龍風雷電舞，仰頸狂吼。身上傷痕累累，纏了一道又一道的紫色金屬長鏈，張揚的巨爪被支冰鐵似的環鎖釦住。身形筆直，如朝天火矛，大半截身體被緊緊地拖扣在水中。

而那兩座山峰隨著這赤色虯龍的每一次擺舞而劇烈震動，搖搖欲墜。

這赤色虯龍就是被壓在山下湖底一百來年的赤松子所施展的獸身幻象了。

“還有個木族的小女娃，那麼……你又是誰？為何我會有此怪異的感覺？血脈相連？你是赤飈怒那個老匹夫的兒子？”

乙小川“哈哈”大笑道：“古之仙人轉世，竟然落得如此下場，你記不得無數世之前的你了嗎？可悲！可嘆！”

“古之仙人？”

那赤色火龍昂首狂吼，風雲變色，波浪奔騰。那兩座山峰“轟”地一聲又崩塌了一塊。那聲音從赤虯口中發出，轟隆作響：“什麼仙人？你在說什麼？”

“啊……我是誰？我是赤松子？赤松子是我！”

隨著那赤色火龍瘋癲的大吼，洞庭湖心陡然出現一個漩渦，急旋攀升，那漩渦越升越高，逐漸成了一個十丈老高的碧綠水柱。

水柱驀然迸散塌落，現出一個直徑三丈，高近十丈的黑黝黝銅柱。

銅柱周身刻了九條玄龍以及幾個大字，閃電陡亮，那柱上大字一閃即逝：北海玄冰混金銅鎮天寶柱。

“轟轟”悶響中，那巨大的銅柱自行緩緩轉動。

遠遠眺望，電閃雷鳴，風狂雨驟。茫茫霧靄，浩浩洞庭，黑黝黝的銅柱急速旋轉。

大浪滔天，數里之遙，一隻赤色虯龍擺舞嘶吼，氣浪逼人。

那銅柱的旋轉又逐漸減慢，每轉動一輪，就要帶動刺耳而尖銳的“喀啦啦”怪聲，那聲音來自湖底深處，彷彿鎖鏈交錯，束緊收縮。

赤虯身上的紫火赤晶鏈越來越緊，將他的鱗甲緊緊箍住，深深陷入。身體被鏈鎖拖拽，百經掙扎，仍逐漸朝湖底沉去。

想必那銅柱牽引著那赤色虯龍身上的所有鎖鏈，每轉動一輪，他身上的鏈條便要收緊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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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虯脖頸處被紫火赤晶鏈緊緊纏繞，發不出吼聲，終於從瘋癲中冷靜下來，喘息道：“喂！你究竟知道什麼？那些年我頻頻夢到一個神人，受我仙法，後來……我與南陽之事……被封印於此，便再沒有夢到他了，你知道什麼？告訴我！我究竟是何人轉世？”

嘶吼之中，銅柱急轉，金屬撞擊交錯聲此起彼伏。赤虯身體被紫火赤晶鏈纏緊，逐漸弓起，緩緩地沉入湖中。

湖面上的光芒登時收斂，風勢漸小，暴雨也立時轉變為淅淅瀝瀝的小雨。再過了片刻，小雨也漸漸停息，微風之中，只殘餘些許水珠。

南側湖底的湖水遠比湖心渾濁，陰冷異常，灰藍混沌中，一道紫色金屬長鏈和一道黑色金屬鏈在湖底拉得筆直，直指南側湖底。

正是之前捆縛赤虯的兩道鏈子。

湖水陰寒徹骨，道道奇異的湖底水浪一波一波地湧將而來。魚群漸少，連水草也逐漸稀少。

靠近那區域，湖底已是一片荒涼景象，灰濛濛的一片，空空蕩蕩。

藍灰迷濛中，看見那條赤色虯龍被紫火赤晶鏈緊緊纏繞，弓身盤旋，大半個身體被壓在湖底洞庭山下，動彈不得。

乙小川掐指沉思：“真的是古之仙人嗎？他修煉元神，但又有別於大荒修煉之道……根據量子反饋，靈魂曾經有過量子化，塌陷而成現在的他……”

一道震蕩波轟然襲去，鎖鏈霎時間便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紋，隨之，那湖底的怪人自己一掙扎，束縛他的鎖鏈盡數成為碎片。

湖面在下一刻靜止了下來，猶如鏡面，緊接著波紋盪漾，一人站在了湖面上。

但見他蓬頭亂須，烏衫襤褸，彷彿一個落拓不羈的浪子。按照兩女所說的，至少當有一百三、四十歲了，但瞧起來卻仍然如同二十幾許。雖然邋遢，但那滿臉玩世不恭的微笑，眉豐間說不出是嘲弄還是憂鬱的神色，都隱隱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魅力，分明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赤松子嘿然笑道：“一百零三年前，赤帝、黑帝兩人聯手，貫注真氣，將這紫火赤晶鏈結得天衣無縫，用這鳥鏈子將我鎖住，集合兩人的念力，以封印之法將我元神困在這鳥鏈子之內。又用數萬斤重的五色石山鎮壓我的肉身，只需轉動混金銅柱，就可以讓我痛不欲生，毫無破解之法……”

突然又怪笑道：“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強大！”

乙小川道：“但你卻比我想象中的要弱小！”

赤松子並沒有在實力上糾結，說道：“你說我是古之仙人轉世，我用過三生石，看過自己的前世今生，但除了那個讓我夢了數年的仙人，沒有任何的線索。一百多年，我都快要忘了那個夢了！”

“你應該知道有個詞，叫做胎中之謎！”

“胎中之謎？你是說他終會有一天會從我的元神中奪舍重生？我聽聞燭龍被人奪舍，危害大荒。”

“你不是巫族，倒是不用擔心血脈奪舍。但是，你真的是你嗎？從你孕育的那一天開始，你就已經是他了，他也就是你……赤松子，真的是一個好名字！”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就不是我了？我不是我，又是誰？”

“先不聊這個哲學問題。”乙小川淺笑道：“你是個很有意思的觀察物件，我救了你，不介意我取你的一滴精血，以及一小點元神念頭吧！”

“我知道，即便我拒絕你也會強取，我不是你的對手，所以就不反抗了。不過，你讓我為奴為婢，我赤松子拼死也不可能屈服！”

乙小川搖頭道：“你想的太多了！”

精血如若紅寶石，而元神念頭卻是一個混沌色彩的肥皂泡，有種光陰逆轉扭曲的感覺。

“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你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你的過去，我想或許不久之後，你也能看到這些畫面。恭喜你，你自由了，但卻也陷入到了更大的局中……”乙小川悵然搖頭，又喃喃嘀咕道：“他們從未死去，他們即將歸來……第二紀元的遺族，第二紀元的仙魔巫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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