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輕漾並沒有參與上一次的魔宗祭典。
她的實力距離青年一代的巔峰,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如果當初莊嫻沒有心軟,她甚至沒有正面命中莊嫻的機會……那種差距並不是體內的能量層次問題,而是一種綜合戰鬥素質的問題。
打個比方,就算是蠅量級的拳擊冠軍,也不會害怕一個強壯的普通人。
更不用說,聶輕漾的魔氣和身體還遠不如莊嫻。
當那些黑色的絨毛全部褪去之後,王川輕輕敲了敲石船的船艙。
“你們可以出來了。”他的聲音有些疲憊。
即使體內的靈力透過陰符經文,可以做到供求平衡,但身體和精神上的疲憊,仍然是顯而易見的。
並不是無限靈力,就能夠擁有無限的體力。
聶輕漾先鑽了出來。
這石船內部的空間並不寬敞,她和常媛兩個人擠在裡邊,幾乎有種要窒息的錯覺。
但當她站到船板上的時候,還是有種恍惚的感覺。
這就是外界的天空嗎?她抬著頭,眼中透露出陌生和些許戒備的情緒。
蔚藍,能見度極高,甚至能看到那輪只在傳說中出現的——太陽。
常媛跟在她後邊走出來。
她先是看了看王川,又看了看恍惚的聶輕漾。
王川聳了聳肩,表示這是很正常的現象。
一個從小到大都未曾見過天空的人,看到這種陌生的景色,無論如何都會被震撼……他本人也不例外,在初次進入大淵的時候,即使有餘楚佩的保護,也差點被陰雷嚇傻。
那種昏暗得分不清日夜的地方,環境確實是惡劣了些。
“歡迎來到南方的世界。”王川擁抱了常媛一下:“我想你們還未曾到達過這般南部的地方。”
“聽說魔宗還是有不少探子,會繞過數萬裡長的大淵,從西域高原來到這片區域。”常媛點了點頭:“但確實,這是我曾經到過的,最為明媚的地方。”
“這裡的溫度和溼度,都更適合人族的生存。”
王川點了點頭。
“而我來自這片大陸的最南端,那時候我十多年都未曾見過雪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東西。”他微笑著,任由石船在空中崩解。
聶輕漾下意識抓住了常媛的手臂。
“我們在這片地方,最好就不要再用石船了……那玩意體積太大,容易引起北方軍的注意,讓他粉碎在這裡就好了。”王川收回了拍在石船上的手:“接下來我們要前往西南方,那裡有我認識的前輩,至少不會日常被軍方和城鎮裡的官府盤問。”
聶輕漾和常媛都點了點頭。
來到這片地方,就算做是王川的主場了……聽信王川的話,在這裡應該算作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我們要怎樣透過這片草原?”常媛眯起眼睛:“據說北方軍,在這邊留下了無數的監視手段……或許我們已經被發現了,也說不定。”
王川搖了搖頭。
“我早就做了準備。”他輕輕從袖子裡,掏出了那幾片戒指的殘片……雖說在跟那位地仙的作戰過程中,這枚戒指已經徹底粉碎,沒辦法再用來啟用自己的神通,但它的材質,乃是虛空金沙所鑄,擁有在虛實間轉化的能力。
“前幾日,我不是讓你們學習了神力嗎?”他笑了笑:“你們接觸之後,感覺如何?”
常媛胸有成竹,但聶輕漾卻仍是鬧了個大紅臉。
不用看,王川也知道常媛修習神力已經小有成效,但這聶輕漾,卻仍是不得其門而入……果然,在修行之道上,天賦這種東西,還是決定了很多很多。
“沒有練通,也沒有太大關係。”王川輕輕抓住了常媛的手,並示意常媛抓住聶輕漾的手:“現在讓你們感受一下,神力最基本的用處。”
隨著話音,他的身體逐漸透明起來,陽光穿過他的身體,好似穿過一枚透明度極高的水晶。
“這是?”常媛詫異地哼了一聲,就發覺體內的魔氣,正在被王川從腕脈上傳來的神力同化……那是一種迅速的,叫人驚奇的變化,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自己也從一個完完全全的實體,化作了漂泊在虛空之上的虛無之人。
聶輕漾那邊,也照葫蘆畫瓢,在短時間內完成了虛化。
她忍不住捏捏自己的手指,卻發現原先的骨肉和別的結構,都已經被更換了。
她們現在的身體,就像是一塊可以自行塑造的橡皮圖章,甚至可以搓圓壓扁,但又不會引起任何能量的洩露。
或者說,她們的能量動用,此刻洩露的方向並不是現實世界。
而是某種,與現實相對應的,一般大小卻隱藏在現實之下的空間。
“用這個狀態,御風飛行的話,大概三天就能飛出北方軍的監視範圍,只不過這次吹的是東北風,我們可能會被迫繞道。”王川深吸一口氣,然後再吐出去。
他們三個此時都是虛無狀態,卻又莫名聯通。
王川吸氣,剩餘兩女也發現自己的體內,莫名多出了一口龐大的氣流。
只不過,其中大多數的雜質,此時都被王川吐了出去。
於是,他們開始變輕,逐漸飄蕩起來。
此時正是秋風漸起的時節,王川等人一經飄起,就隨著東北風的吹拂,向著西南方向飛去,就像是小孩子玩的氫氣球脫手之後,只能隨風漂流。
“這段時間,你們最好不要動用魔氣或者別的什麼力量,以免引發北方軍的監視法陣。”王川在空中自如地掏出一本書,然後用神力渡過去,將其化作透明度極高的狀態,然後美滋滋地閱讀起來。
那本書正是顧望鄉所授的《劍譜》。
常媛閉目養神,繼續感悟王川先前渡過她體內的神力。
作為一個好戰之徒,她對於實力的渴望,絕對不會比王川更少……只要是能夠提升自己實力的東西,無論是什麼,她都能夠接受。
即使要放棄修煉了二十多年的魔氣體系,轉而修煉王川這沒有完整體系的神力,她也願意。
聶輕漾則無事可做。
她雖說自負要向莊嫻復仇,但卻沒有什麼修行的興趣。
這是天生就被限定的東西……她對這種事情,實在是沒辦法投入進去。
“你這本書,就記載著你修煉的功法嗎?”她探頭過來,看著王川手中那已經高度透明的書頁,顯然十分好奇。
能讓一個人在兩年之間,就能夠到達這種程度的功法,她沒辦法不好奇。
雖說不喜歡修行,但這種看起來像是速成法的東西,確實很吸引她。
畢竟,她想要復仇莊嫻,就只能透過這種速成法,在她徹底成長之前,解決掉她。
不然,越是拖時間,她的機會就越少。
“可以這麼說,但並不是全部。”王川沒有合上書,即使偷窺別人的功法是極其不禮貌的行為,他也依舊沒有半點芥蒂。
原因無他,這傢伙,絕對看不懂自己手上的書。
“你能兩年就修行到這個程度,就是因為這本書嗎?”聶輕漾的眼神裡,顯然泛著一種莫名的狂熱。
這對她來說,幾乎是一種希望般的存在。
“這本書更側重於術法方面,而我的境界提升,多半是靠被人打得半死換來的。”王川的眼神幽幽:“真不是隨隨便便拿本書修行,就能夠一直晉升的……我從一開始修行就開始被人揍,一直到今天都還在被不同的傢伙暴揍。”
“被人揍得多了,你就知道別人最喜歡用什麼方式來打你,你就知道自己應該在什麼地方做好防禦,然後想辦法把他也給打一頓……當然最好是打死那種,斬草除根最不容易留下問題。”王川如是說道。
“被人打,就能夠快速晉級?”聶輕漾眼中的光,瞬間就消失了大半:“這是真的嗎?”
“理論上來說,這是正確的,但在實踐中,很可能不會給你打到半死的機會。”常媛睜開眼睛:“因為一般來說,像他那樣的心態不在少數。”
“什麼心態?”一直生活在莊嫻身邊,當個婢女從不參與戰鬥的聶輕漾,還不能理解王川先前所說的話。
“斬草除根的心態。”常媛聳了聳肩:“比如說你之前的那位主子,如果她不那麼軟弱的話,你已經死很久了。”
“當時你們在交鋒的時候,我們早就候在一旁盯著了。”她露出一種無奈地神情:“在那場戰鬥中,她至少有三十五次機會,可以將你一擊必殺,但她忍著身體上的疼痛,一直沒有打倒你,而是想跟你講點道理。”
“不過,你沒有聽,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講什麼。”常媛攤開手:“王川這種觀心大師可能懂,但我是完全不清楚這些。”
“反正我最擅長的是暗殺,不是這種讀心術。”她哈哈一笑,又重新閉上雙眼。
聶輕漾轉過頭,看著王川。
“我……真的這麼弱嗎?”她看著王川的眼神裡,有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等我離開了這片空域,可以試圖跟你切磋一下,當然我只用煉氣九重的力量,你可以隨便動用手段,我可以教你怎麼戰鬥。”王川微微一笑。
作為捱打大師,他在被人爆錘的同時,也算是精通殺人之術。
雖然沒有常媛那麼極端,但他的手段更加複雜多樣化,可以給聶輕漾展現出更加富有教學效果的打法。
反正這傢伙天賦一般,學點打法,總好過在戰鬥的時候,只能躲在後邊喊六六六。
……
王川鬆開了握著常媛的手。
三人緩緩降落到平地上。
這是一座界山……一座象徵著北方草原和南部尋常城鎮分割線的界山。
“準確地說,這裡並不算是神朝的範圍。”王川仔細地回憶起當初的地圖,試圖辨認這座界山。
這個世界的地圖測繪很發達,原因無他,主要是因為修士可以充當人肉測繪儀和衛星探測的效果……比前世那些辛辛苦苦,還到不了地方的地質測繪員,條件要好多了。
“那這是哪?”常媛倒是從不看地圖。
“這應該算是西域的一部分,而且屬於西域高原那群僧侶的地盤。”王川挑了挑眉毛:“我連續保持了兩天虛化的狀態,現在有點疲憊,就暫時不往南飛了。”
常媛也點了點頭。
在空中被罡風吹了三天,若是換做身體虛弱一些的練氣士,現在或許都有些境界搖曳的風險……不過她已經算是金身小成,自然也不害怕這些。
“那麼。”王川輕輕一抬手,空中就落下了一隻被打暈的大鳥:“我等會去山邊弄點岩鹽回來,我們草草吃一頓,在這地方休息一晚上,我們就南下好了。”
“我沒意見。”常媛熟練地給大鳥拔毛。
在之前那段山間居住的日子,王川算是粗略地教會了她做飯,這麼多個月以來,她已經算是一個熟練的廚娘,王川也再不用擔心她笨手笨腳,把本該香噴噴的鳥肉給撕扯得不成樣子。
“岩鹽不急著找,我已經感應到在哪了。”王川輕輕擺出一個姿勢,劍氣一蕩,那些古老的樹木就紛紛倒下,清出一片空地:“很久沒打架了,現在有點手癢。”
“現在,我就先來教你捱打。”他看著一旁不知所措的聶輕漾:“隨便你用什麼辦法,向我進攻就好。”
“如果你能堅持一盞茶的時間,那麼我就可以無保留地把我的功法教給你。”他捏了捏拳骨上的關節,把自己調整到戰鬥的最好狀態。
聶輕漾愣了愣,隨後就好似被侮辱一般,氣鼓鼓地看著王川。
“你這是看不起我!”她輕吒道:“你只用練氣九重的修為,比我足足低了兩個境界……還要讓我堅持?”
“不要把境界看作是實力的全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天百餘名修士,就光靠丟術法都能把我給幹死。”王川翻了個白眼:“再說了,今天跟你打,是為了讓你認清楚自己的實力。”
聶輕漾雙目圓睜。
她身體裡的魔氣已經迸發出來,化作無數流星撞向王川。
“就算你很強,但差了兩重境界,我還是不怕你的!”她握緊雙拳,隨手抖出兩道拳刃:“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她如是說著,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