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的身影,在日之都中急速穿梭。
在得到執法院的牌子之後,他被允許在日之都中活動,而不需要經過水橋系統……早早削好的木劍,在他的腳下劃出一道無聲的流光,偶爾經過行人密集的區域,也沒人能發現他的存在。
畢竟,他已經動用了斂息之法,將自己的氣息內鎖起來,人們只會感覺身邊吹過一陣不同尋常的風。
“根據奕信那小胖子的說法,那夥人的老窩,應該在日之都的南區,我們過去大概要一炷香的時間。”他輕輕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山苗:“怎麼一直悶悶不樂的?是不是被他們打了不開心?”
“不是,我就是覺得自己太菜了。”山苗耷拉著耳朵:“我今天跟那家夥打,根本一點上風都沒有佔到。”
實際上,這才是它出道以來的第一場戰鬥。
上一次,跟那曹言和白綾對陣,它是以一種玩弄的心態上場的……那兩個傢伙的修為,不過是八品巔峰,距離七品還要好長一段距離,根本不能稱作它的對手。
充其量不過是玩具而已。
“那人偶的修為比你要高,所以你也不必太過介懷。”王川笑了笑:“比自己修為高的傢伙,打不贏是很正常的。”
“更何況,你拖了它那麼久時間,終於等到我們過來,也是一種勝利。”
“不要嘛,喵!”山苗在王川的肩膀上動作敏捷地翻了個身,把肚皮晾在空中:“我不想每次都被你救,我也想幫你點忙。”
“你已經很了不起了。”王川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肚皮,還輕輕撓了幾下,逼得山苗嘻嘻直笑:“能在一年之中,完全追上我的腳步,並且掌握神力,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情。”
一想到這裡,他就想起了聶輕漾。
那個明明揹負了仇恨,卻根本不願意為修行多花心思的女孩,確實有點難辦。
自己兩人一貓咪都在迅速進步,可聶輕漾還是單純地當一個婢女。
這可不行。他暗暗想著,回去之後,一定要逼她開始修行。
腳步在地上輕盈地踩下,他收回自己的木劍。
山苗的爪子,緊緊地攀住了他的肩膀,連一點顫抖的意思都沒有。
“就是這了嗎?”她看著前方一片莊園:“怎麼這裡的人,這麼喜歡作用一座莊園?”
“大概是為了有平日裡修煉和操作的空間,並且彰顯自己的身份吧。”王川嘆了口氣:“不過看起來,日之都的房價,似乎並不是很高。”
他們收斂著氣息,輕輕靠近這莊園的牆壁。
依山而建的莊園,並沒有上次在莫家所見的那麼清幽,而是一種類似於暴發戶一樣的設計……兩邊沿河修建,假山和樹木的位置也很粗糙。
根本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有很多對稱房子和景物的地方。
不過,王川眯起眼睛。
這種設計,雖然看起來有些單調,但卻換來了視野方面的無從躲避。
莊園中,沒有太過茂密的林木,即使有人進入莊園,有心要躲藏,也沒辦法做到像在莫家那曲徑通幽的莊園一般容易。
“果然是幫派,這設計根本不是用來修行,而是用來擺鴻門宴的。”王川深吸一口氣。
他的身影逐漸變得虛淡起來。
山苗也依樣畫葫蘆。
王川雖然還沒來得及教她劍意和別的術法,但神力化虛的能力,她還是在王川的體內,就已經完全復刻好了。
這對於她來說,已經近似於一種天賦能力。
“準備好了嗎?”王川的聲音很輕。
山苗點了點頭,掛在了他的肩膀上。
輕點腳尖,王川悄然融入了周遭的景物之中。
他根本不需要什麼樹木的掩護……因為這種狀態,在目光之下,就類似於隱身。
而在強大感知的作用下,如果有什麼探查的陣法和器具,他早早地就能發覺,並且避開來,走另一條道路。
這對稱的,為了視野而妥協的設計,在他的面前一點作用也沒有。
他們就像是鬼魂一般,緩緩飄到了建築旁邊。
“有大概二十個人在裡邊。”山苗將手掌輕輕貼在牆上,微微的震動順著毛髮傳來,把裡邊的資訊帶了出來。
這是山苗的天賦……用震動傳遞信息。
“二十來人,聚集在一個房間裡,密謀什麼東西?”王川的感知也回饋過來。
他輕輕融入牆壁之中,穿了過去,沿著建築的牆壁,一直落到樓頂的隔層裡。
“錢老大,我們現在怎麼說。”不用穿過隔層,他就這麼貼在天頂上,就能看見下方人群的樣子。
一個獨眼男人坐在上首,其餘人圓環一樣分開坐下。
一共是二十三人。
“你們找我,究竟是有什麼事情?”獨眼男人,也就是所謂的錢老大,看著眾人:“有什麼要彙報的,也用不著這麼盛大吧。”
“我們是想來問,本幫究竟準備做什麼?”坐在他副手的人,沒有絲毫猶豫地開口:“看盛輝先生的意思,是要繼續對莫家動手,沒錯吧。”
錢老大點了點頭。
“沒錯,我們跟莫家之間早有仇怨,互相爭鬥已久……最近聽聞他們的家主,已經接近油盡燈枯,家族裡的人們,也沒有一個能打的要突破七品境界,我正在向上面爭取,準備來一次決鬥。”
“這我們大概都能猜到,但我想知道,在這之後呢?”那人繼續開口:“在對付墨家之後,盛輝先生打算把我們這個幫派,變成一個怎樣的地方?”
“你們在說什麼?”錢老大有些懵:“你們說這些話,我都聽不懂了。”
“幫派的弟兄們,最近都跟我回報了一些東西。”開口的那人,是負責幫派情報收集的,名為阿比孜:“盛輝先生,似乎有些問題。”
“你這話,可不能亂說。”錢老大的眼神冷淡下來:“要是讓盛輝先生知道了,你們就不害怕六品的憤怒嗎?”
“我們當然害怕,但我們更害怕,六品強者對我們無聲無息的下手。”阿比孜毫不示弱。
他輕輕拍了拍手掌。
在他的身後,一個斷掌的男人被抬了上來。
那正是先前,被王川斬斷手掌的韓江豪。
“江豪,你的傷好了?”錢老大的眼神,忽然變得奇怪起來。
他的瞳孔有些渙散,說話的聲音有帶著一種迷幻的味道。
在這一瞬間,王川忽然感受到一種冷意,刺向了自己的背後。
唰地一下,他迅速地回身,將自己的身體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開。
那寒意並非針對自己,而是要降臨到自己身下的錢老大身上。
在王川移開身形的一刻之後,韓江豪開口了。
“錢老大,你是真的被矇蔽了,還是徹底投向了盛輝的一邊?”韓江豪的眼神中,透著一種怨毒:“就在前天,盛輝來找過我了。”
他稱呼盛輝,直接以名字稱之……雖然沒有用上蔑稱,但對於這樣的強者和名義上的領導者,他本不該用上這種稱呼。
“找過你了?”錢老大的聲音依舊飄飄的。
“他來找我,輕輕碰了一下我的手……然後,我剛被接上的手掌,就被重新斬了下來。”
“我問他為什麼。”韓江豪的眼中,絕望的顏色逐漸浮起:“你猜他怎麼跟我說?”
錢老大緩緩站起身來,看著身邊的眾人。
他的眼神不再迷離,而是透著一股壓制的俯視味道。
人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退。
這時候的錢老大,給人的感覺,跟以往那位雖然只有一隻眼睛,但為人相當和藹的感覺不一樣。
此刻的他,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明。
俯視他們,如同俯視蟲豸。
“我猜猜,是這麼說的。”錢老大緩緩走進人群的中心:“他說……”
“廢物,不配浪費資源,不配留在我們這個幫派之中。”他的語氣完全是一種戲謔地,不把在場眾人放在眼中的意味。
“我們現在,只需要有希望突破七品的人,以及有特殊才能的八品……當然,如果七品強者們沒什麼別的想法的話,我也會很樂於在將莫家擊敗之後,將資源分給你們。”錢老大哈哈一笑,隨即將手一伸。
韓江豪整個人不知怎的飄到了空中。
隨後咔嚓一聲響起。
在場眾人,沒有任何一個來得及反應。
韓江豪的身體就已經落到了地上。
軟綿綿的,就像是一灘爛泥。
“現在,就連呼吸的力氣都省了……你也用不著抱怨你那只丟掉的手了。”錢老大,或者說被盛輝附體的錢老大,露出了一種玩味的笑容:“我們幫派在地下的時段,已經過去了,沒必要繼續為了這些廢物,跟我過不去。”
“我們的未來,會更加光輝而美好,但美好只能屬於強者。”他笑容有些陰森:“你們現在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對於我把你們那群廢物手下的資源,剋扣的做法。”
沒人出聲。
阿比孜更是一句話也不說,牢牢地閉上了嘴巴。
雖然他們在日之都生活,多半都信仰了佛門,但魔宗那崇敬強者的心理,依舊紮根在他們的心底深處。
沒人會觸這樣的強者黴頭。
除非他一心向死。
地上那韓江豪,現在已經躺在一片血泊中。
他們不想變成那樣。
所以,只能閉嘴。
王川依然停留在閣樓上。
他悄悄伸出了手。
神力化虛之後,他的氣息已經減弱到了一定的程度,就連下邊那些七品強者,都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搏一搏,單車變寶馬!”他將手猛地一伸。
寸許長短的邪劍胚電射出去,正中錢老大的頭顱中心。
“唔。”錢老大的身影,忽然頓在了原地。
在王川悟透劍譜第一章之後,他的邪劍胚,也得到了質的加強……這樣一劍下來,暫時阻隔了盛輝的靈魂絲線,跟錢老大身體的結合。
當然,如果是錢老大本人在此,邪劍胚是無法發揮這樣的作用的,這玩意始終就是折磨無法反抗的弱者才能用到。
但作為一個七品強者,即使被靈魂絲線控制,錢老大的靈魂依舊在暴動。
即使盛輝強大得足以壓制錢老大的靈魂,但邪劍胚的加入,讓原本傾斜的天平,被拉到了暫時平衡的位置上。
王川忽的跳下來,落在地上。
山苗站在他的肩膀上,驕傲地看著眾人。
“誰!”阿比孜看著他的動作,手中的術法蓄勢待發。
“我跟你們是一路人,專程幫你們對付盛輝來了。”王川輕笑一聲,原本還有些虛化的身體,徹底化作實體:“你們不會真的相信,他不會拋棄你們吧。”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阿比孜依舊沒有放鬆警惕。
一個突然出現的外人,無論如何都值得懷疑。
“我在你們開會之前,剛到。”王川擺了擺手:“還看不出來嗎?你們這位受人尊敬的錢老大,現在成了那位叫什麼來著?”
“對,叫盛輝的傢伙,的一條狗。”王川眯起眼睛:“你看他的樣子,我沒說錯吧。”
“隨意被擺佈靈魂,跟人偶有什麼區別?甚至還不如一條活在野外,自由自在的野狗呢。”他咧開嘴,看著眾人。
阿比孜沒有說話,別人就更不敢說話。
這次的機會,是阿比孜先挑起的……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盛輝的存在,相當於過去的付東水,但他的性格和行事方式,卻跟過去的付東水千差萬別。
過去的付東水,更像是一個吉祥物,或者說震懾武器的存在。
他並不會去干涉幫會本身的事務,任由幫會裡的人眾自由行事,只不過是在幫會重大事項決定的時候,出來表個態而已。
有他在,人們總是安心一些。
但現在,換成了盛輝當那個震懾武器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盛輝的態度,極具攻擊性……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
韓江豪的屍體,此刻還橫陳在地上,甚至連血都還沒有冷下去。
如果繼續跟著這個老大幹活……他們不知道,在自己失去戰鬥能力,或者是老去的時候,究竟會被如何對待。
為幫派征戰,最後成了一條沒有的老狗,就被拋棄掉嗎?
這可不是他們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