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抹了抹唇邊滲出的鮮血。
“果然,單純靠力氣,還是打不贏這群魔宗的傢伙。”他看著手中被打出豁口的木劍,更堅信了自己這個判斷。
“看到沒有,你們的新主子,現在已經快死了。”盛輝從黑光中走出來:“我會讓你們先看著他死,然後再送你們上路。”
王川聞言挑眉。
“我快死了?”他的語氣很輕佻:“你怎麼知道的?”
盛輝沒有再跟他廢話,而是化作一道殘影。
他的拳頭再度砸出,正中王川面門。
王川的鼻樑被打得深陷進去,但卻沒有被打倒。
“喂喂喂,你這是在逼得我毀容嗎?”他神力所化的虛體,緩緩恢復原先的樣子,看著眼前的盛輝:“仗著力氣大,就想一擊解決我嗎?”
盛輝不答。
他的拳頭如雨點般打出,暴風驟雨地降臨在王川的腦袋上。
轟轟轟轟轟!
爆響聲在空中此起彼伏,就像過年時放的鞭炮一樣。
“不夠力氣啊。”王川的笑容很詭異。
他的臉被打得凹陷進去,身體上也出現了無數的凹痕。
但在片刻之後,這些凹痕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統統消失。
“看起來,你打不動我呢。”王川看著自己的身體,又抬起頭:“那麼,現在是不是輪到我了?”
盛輝依舊沒說話。
他終於開始被迫思考。
對付一個七品的小子,居然也需要自己去思考,究竟該如何將他打倒了嗎?他在內心深處權衡這個問題的荒謬感,但王川的劍已經揮了上來。
他抬手一擋。
咔嚓一聲響動,就像是電鋸割斷了大樹一般。
他的手臂齊腕掉落,刀口一點都不規整,就像是被狗啃過一般。
“你……”盛輝難以置信地抬頭:“你怎麼可能?”
“再來。”王川手中的劍再度斬落。
他的語氣很輕鬆,就像是小朋友在玩泥沙。
這一次,盛輝不敢再用手去格擋,而是老老實實地祭出魔光,將他的劍氣阻擋在外。
一個個細碎的口子,出現在魔光上,然後迅速摧毀了他的抵擋。
“這是什麼東西?”盛輝一時間頭皮發麻。
即使他多年煉製法器,也從未遇上過如此難纏的對手,以及這種法術。
在他看來,一個七品的小子,無論多麼詭異,甚至真能從他手上逃出生天,也不奇怪……但能傷害到他,還是從肉體上傷害他,就已經是離奇了。
他是魔修,專擅身體和格鬥的魔修,怎可能會被一個七品的小子,割下一隻手?
“我以前不太會用劍,但近來劍術精進了些。”王川誠懇地看著他:“我學會了,怎麼切割事物,比較容易把那玩意切下來。”
盛輝的全身,都升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這是什麼詭異的法術……切割六品的肉體,看起來並沒有花費他多少氣力!
“現在,我來切開你的身體。”王川提劍上前,毫不留情地斬向他的脖頸。
盛輝堪堪避過,脖子前的黑光,卻被削掉了半截。
那黑光彷彿有生命一般,在地上蠕動著,看起來很痛苦。
“你的護身罡氣,都已經有靈性了,看起來不像是剛進入六品魔胎那麼簡單。”王川手中的劍每一次出手,都會從盛輝身上砍掉一些什麼:“你更像是一個老練的,但失去鬥志的老東西,根本不像是新晉的魔胎強者。”
盛輝心頭更加震撼。
眼前少年說的話是正確的,他確實不是原先的盛輝。
他是付東水,吞噬了盛輝所有修為,再加上自己畢生力量的新生之人……這樣的水平,就算在六品這潭深不可測的水中,也是不可小覷的存在。
可為什麼,自己在這少年的劍下連連敗退?
這不科學,更不修真!
“你的劍,似乎很快。”他看著地上那些被斬落的魔光,終於發現了一些不對的地方。
每一道被斬落的魔光上,都留下了極不規則的口子。
它不像是被砍下來的,更像是被震落的。
“你的劍,似乎不是單純的斬落,而是在一瞬間做出了無數次震顫,就像有一張長了數萬顆牙齒的嘴巴!”他終於看出了端倪:“你這是什麼劍法?”
“沒有名字,只不過是之前閒著無聊,看著蝸牛吃葉子的時候,隨手悟出的好東西。”王川手中劍根本沒有停下。
原先身上黑光瀰漫的盛輝,此刻身邊的光芒已經有些稀薄。
他的力量,居然開始捉襟見肘。
但他又不敢不去抵擋,更不願意去逃跑。
如果用身體去抵擋的話……他看著自己正在重新生長的左手,就算自己已經可以做到斷肢再生的本事,也不敢給他一頓亂砍的。
“好小子,你學蝸牛是吧。”他驟然往後一躍,跳出數百丈遠。
王川沒有看他,而是看向自己先前一路砍來的路。
他們周邊的地面,無論是泥土還是建築物,此刻都被破壞得一塌糊塗,而地上那些破碎的物質,都如同細沙一般微小。
“已經到了這個水平了嗎?”王川笑了笑,回過頭。
“你還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就是了。”他朗聲道:“六品強者,就是這樣的水平嗎?”
盛輝的喉嚨裡,一陣咯咯作響。
他不能容忍,不能容忍好不容易找回青春的自己,被這樣一個狂妄的小子欺辱。
“這是你逼我的,小子!”他先前從來沒有爆發出自己的全部實力,那是為了不去觸犯日之都的規矩……在日之都裡,一旦爆發出七品之上的能級,就會迅速招來執法院的擒拿,一般不會有人觸碰這個黴頭。
但他此時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想打死眼前這個小子,就算會被捉到執法院去,他也有辦法脫身。
“死!”他緊握拳頭,一口黑光從指尖吐出。
無數黑色光芒,形成一道又一道的細絲,將他的拳頭包裹在其中。
那是一種,吞噬了光芒的黑色。
王川靜心凝神,閉上了雙眼。
在那個拳頭出現的時候,他的眼睛就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
這才是六品真正的恐怖。
當他們出手的時候,天地都已經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對手的五感就像是玩具一樣,被隨意地揉捏,完全無法信任。
王川現在能依賴的,只有自己的劍意。
能夠誕生“意”的,都非天地的本物。這方天地能夠控制的,無非就是誕生的人和事物,但人本身領悟出來的意念,是天地鎖無法掌控和操縱的。
這種規則,大概就類似於“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劍意?”盛輝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
事實上,在七品的境界,就能如此純熟的使用劍意,是一種很離譜的事情,這說明了王川的天資,絕對超越常人。
這樣的存在,居然孤身前來對付自己?
他的身後,會不會有什麼護道人之類的存在,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越是這麼想著,他的心中就越是忌憚。
手中的動作,也稍微放緩了一些。
畢竟,若是直接打死了,可就一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了。
就因為放慢了些許,他的拳路,再次被王川的劍意感知到了。
“找到你了。”王川緊閉的雙眸間,隱隱有劍氣瀰漫。
他手中的木劍,如同長龍般騰躍而起,化作一條劍龍,向著那黑光之拳碾壓下去。
這道劍光,完全超越了先前的所有劍光,迸發的力量,是王川修道以來,最強大的一劍。
精氣神完全合一,無數的道韻集中在這一劍裡。
不過,王川清楚,這不是自己今天的巔峰。
自己的巔峰,還要更遠,更高。
“這一劍,已經很不錯了,只不過,想要對付我,還是差點意思。”黑光之後,聲音雖然有些委頓,但卻依舊威嚴。
盛輝整個人沐浴著劍光,卻沒有絲毫受傷的意味。
在罡氣完全放開之後,王川的劍光雖然熾盛,但卻依舊沒辦法對他造成實質性的損傷。
頂了天,也就讓他的護體黑光,稍微消散一些而已。
畢竟,七品跟六品之間的間隔,就跟天和地一樣高遠。
壽元的兩倍區別,就是最好的證明。
“還要打嗎?”盛輝的表情很威嚴:“如果你繼續打下去的話,,我可能就不再留手了。”
他在試探周圍的環境,以及王川的底細。
但王川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隨你的便。”王川哈哈一笑:“我的劍,還沒有到彎曲的時候。”
“不彎曲的話,會折斷的。”盛輝的聲音低沉了一些。
他確實察覺不出來,周邊究竟有沒有同為六品,甚至是更高的存在。
賭一把嗎?把這天才小子一舉做了,說不定也不會發生什麼。
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沒成長起來的天才。
像王川這樣的存在,雖然的確驚才豔豔,但如果背後沒有護道人的存在,盛輝自信可以很迅速的解決掉他。
只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他越發拿不定主意。
但王川沒有停下來。
他一步步地前行,走到了盛輝的三丈之內。
劍是近戰的兵器,王川很清楚這一點。無論劍氣有多麼的花裡胡哨,但劍這種兵器,始終喲到一定的範圍之內,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殺傷。
如果王川不接近他,就一點解決的辦法都沒有。
兩個人都在賭。
王川在賭自己的攻擊,真的能殺掉六品的盛輝。
而盛輝在賭,殺掉王川之後,不會出現什麼護道人之類的玩意。
兩個人幾乎在同一個時間裡,打定了算盤。
王川提劍,原本就已經坑坑窪窪的木劍,在這一刻徹底被蒸發掉。
但在那木劍原先存在的地方,此刻多出了一縷透明的劍意。
精氣神合,內三合。
王川將自己所有領悟的劍招和劍意,全數融合在了這木劍蒸騰之後,留下的劍胚之中。
盛輝的眼中,反射著那劍胚的光芒。
他能清楚的看見,那柄劍胚的鋒刃尚未開鋒,但其上的鋒芒,已經絢麗如光雨。
不能讓這個傢伙繼續成長下去了。他的心中騰起這樣一個念頭。
這樣下去的王川,實在太過恐怖。
先前那道將他抵擋的劍光,已經是七品的極限了……這一道木劍蒸發之後的劍光,更給人一種超越了七品的味道。
再加上他身上那詭異的虛化體質,以及虛空巨獸的血脈。
這樣的存在,如果讓他走掉了,接下來再跟自己作對的話……他幾乎無法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恐怖場面。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王川也嗅到了那種味道。
殺氣!從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王川第一次感受到了殺氣。
就在這之前,無論他嘴巴如何毒辣,也始終沒有對自己暴露殺意。
現在,他終於忍不住要對自己全力出手,一擊斃命了嗎?
緊握著手中的劍,王川的眼界,一下子就開闊了很多。
要對自己的劍有自信……當握住劍柄的時候,他原先還剩餘的些許恐懼,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當長劍還在手上的時候,就不要害怕任何的對手。
這些對手,都只不過是你磨劍的石塊而已。
沒有任何一塊石頭,能夠傷害到鋒芒畢露的寶劍。
他如是想著,將長劍橫於胸前,然後斬了出去。
沒有絢麗的劍光,也沒有花哨的招法。
他就是那麼簡簡單單的,把自己畢生所學,前世今生所凝聚的意境,全數放在這柄劍裡邊。
盛輝搖了搖頭。
那劍的速度很慢,即使其中蘊含了再強的力量,在速度上,也已經遠遜於自己。
黑光殺環的領域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修為低於他的人,能夠爆發出速度這一優勢來。
“結束了。”他唸誦著一種冗長的咒語,臉上的皺紋一條條綻放,又輕輕收攏回去。
就在先前那一刻,他暴露出了自己真正的老態,雖然只是一瞬間。
但長劍就在這一瞬間,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劃過了他的胸前。
一開始,劍只不過是卡在他的皮膚上。
然後,他的皮膚被一層水波一樣的力量,盪開了防禦。
入肉。
破骨。
接下來,就是完全的穿透。
王川的劍,已經收回了胸前。
沒有劍鞘的長劍,在收劍的一瞬間,就已經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