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法語說得太流利了吧?簡直不像是俄國人。”侯爵夫人非常驚訝。
“可惜,還是有點點俄國的口音在裡面。”薩申卡伯爵的胳膊被艾米莉挽住,謙遜地向侯爵全家解釋道。
“是有家庭教師專門教授發音和語法嗎?”拉夫託侯爵接著問。
“我們俄羅斯的大貴族,從孃胎出生起,母親就把我們扔給教師和乳母,從喝奶時起就接觸全法語交流的環境。這位是我的女管家帕普羅夫娜,她的母親便是我的乳母,對不起她有些不苟言笑了。”薩申卡伯爵指著身後的這位穿著淺綠色軍服的女士,向侯爵全家介紹起來。
雷米薩嘖嘖稱奇。
妙逸莊園的餐室已翻修好了,一改過去的老舊陰森,牆紙是淡藍色的,窗欞則是乳白色的,明亮的格子形瓷磚,搭配灰色的棉質大窗簾,英國製造的玻璃器皿琳琅滿布,“很好。”就坐的薩申卡伯爵,滿意地對女主人,和艾米莉評價說,他用了句拉丁語。
這讓侯爵覺得薩申卡受過很好的家庭教育。
接著薩申卡的僕人們,給侯爵全家送上豐厚的禮物,漂亮的小鑽石,阿留申和阿拉斯加的皮毛,帶著俄羅斯精鋼箍圈的緊身長裙,等到端來魚子醬時,女管家帕普羅夫娜臉色有點變,她敏銳地嗅了嗅,低頭對薩申卡伯爵說了兩句。
侯爵全家便看到,端著魚子醬的那名僕人渾身發抖。
“多麼嚴重的失誤,沒保管好珍貴的魚子醬。”薩申卡伯爵擰起兩道濃眉,語氣嚴厲地就像冬天俄羅斯大地上的暴風雪,“這樣可不行夥計,嗨,帕普羅夫娜這事你就處理下吧。”
帕普羅夫娜迅捷一揮手,那保管魚子醬的僕人便急忙退到門庭外跪下,然後被幾人圍起來,用掃帚狠狠抽打,但他不敢吭聲,就這樣沉默地挨了頓。
這暴虐的權威,連老派貴族拉夫託侯爵都不免驚訝。
“帕普羅夫娜我不想再見到這個下賤胚子,讓他現在就滾,步行回俄羅斯格拉奇農莊去。”薩申卡伯爵怒氣猶自未消。
那僕人聽到處置後,沒任何申辯,當即脫下帽子和號衣,向著東面,也就是俄羅斯的方向,奔跑而去。
艾米莉忍笑,忍得非常痛苦,表面上還得裝一本正經的模樣。
此刻,女管家給薩申卡伯爵的太陽穴,摸了點定神的樟腦油,他的心情才平復些,連連用法語說“抱歉”。
用餐時,侯爵詢問,剛才所說的格拉奇農莊,是您的產業嗎?
“格拉奇,是的,是的,是我所有的七十五座農莊其中的一個,我能記得它的名字,是因它那裡出產的蜂蜜太出色。我平日裡都住在彼得堡中。”
“您的先祖?”
“我的曾祖父是名出色的軍人,他是彼得大帝的傳令官,早年在‘大使節團’時就伴隨左右,他晚年還記得,那時大帝在漢諾威侯爵夫人的舞會上,和德國女人跳舞,摸到對方緊身胸衣裡的鯨魚骨,其後就對大夥兒說,‘德國女人的肋骨可真硬啊!’,您得體諒,那時我們俄國人對歐洲什麼都不懂,包括女人的胸衣在內。後來曾祖父跟著大帝和瑞典人、波蘭人、韃靼人還有奧斯曼人都打過仗,在狂風暴雪裡的波爾塔瓦,他和查理十二(瑞典國王)麾下的好漢們硬碰硬打過場惡戰,俘虜了好幾千瑞典佬。他得到大帝的命令,押送著這批俘虜,建造了彼得堡的第一個大建築‘拉多加湖船塢’,大帝很開心,就喊來我的曾祖父說,你要什麼樣的獎賞哇,五百個農奴,那好,就給你這麼多,您瞧我曾祖父便這樣發達起來,不過還是比不過緬希科夫親王,他在發跡前不過是個走街竄巷賣酥皮餡餅的......到我這代時,農奴數量增加到一千多,九月份一過,大地上的水蒸氣就全都凝結成冰雪,我不坐馬車,就坐雪橇,得花費三天三夜的時間,才能從我的采邑這頭到那頭。”薩申卡伯爵暢談著家族榮耀往事,讓侯爵夫妻都聽得入迷。
拉夫託侯爵很快就對這位“薩申卡”有了評估,對方所有的需求,都能靠對農奴的剝削得以滿足,並且還有大量的富餘,如獸皮、蜂蜜、木材、焦油、魚子醬、魚膠、條鐵順著波羅的海,出口去英國,有忠心耿耿的帕普羅夫娜替他運營這些商務,每年入款就有十五萬盧布,我的女兒艾米莉若是嫁過去,絕對會成為彼得堡的闊氣名流的。
俄國的這群貴族,最崇尚的就是我們法蘭西文化和品位,德國和荷蘭人去了那裡當工程師和水手,英國人去那裡當土地測量員,法國人到了那裡,便是當紅的結婚物件。
這會兒,談到了艾米莉嫁妝問題,薩申卡伯爵便很豪爽地說:
要不要現金有什麼關係,按照你國編的《完美的商品》(法國審計官雅克.薩瓦里主編的本商業辭典名字)所說,神聖天意不希望生活所需物品都在相同地方被發現,而是將它贈予人類的物品四散開來,這樣人們便不得不聚在一起互相交易,可我很顯然超脫了這種天意,因為我不缺任何東西——這樣吧,我先墊付十萬裡弗爾,請貴莊園分出等值的地皮來,當作拉夫託小姐嫁妝,待到小姐將來嫁去彼得堡,我便將其無償歸還給貴莊園,如何?”
拉夫託侯爵吃驚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而在旁侍應的管家科爾貝,眼珠也在刺溜刺溜地飛速轉動。
艾米莉瞅見管家的神態,曉得這位又開始算計了。
而雷米薩則恨不得歡呼雀躍,他覺得以後的人生全是金銀的色彩,有了這樣財大氣粗的妹夫,還用悲愁什麼?
侯爵搖了搖鈴鐺,科爾貝立刻上前,“儘快把這事辦一辦,讓我女兒好風風光光嫁出去。”
“可十萬裡弗爾不是個小數目,妙逸莊園名下的地產還具備各種各樣的特權,要是賣出去,可連這些特權都要喪失掉......”
“怎麼是賣呢,你難道沒聽到剛才薩申卡伯爵的話?只要找到位公證人,把部分地產所有權轉給我女兒就行,她是貴族出身,她未來丈夫薩申卡也是貴族,特權是不會被廢除掉的。”侯爵有些不高興,他覺得同樣是管家,科爾貝比不上準女婿的帕普羅夫娜來得機敏。
“遵命,我即刻去辦。”科爾貝瞥了眼薩申卡和艾米莉,便應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