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王座之上，那道隱隱沉於陰影中的身影輪廓依舊顯得有些模糊，嗓音也仍然沙啞、沉重並且冷淡。

只是種種跡象疊加在一起，卻令少女覺得……今天的主人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大一樣。

不，她沒敢再去多想，因為她感覺這種揣度是對主人的一種不敬。

“是的，主人，我來了。”

甚至在見到主人以後，她就立刻拋開了之前還在腦海中盤踞著的疑惑，不再去思考主人為什麼會只叫她一個人來。

而也就在這時，王座上的那道身影輕輕地把手一揮，那一十二名先被領進來的族人便立馬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似的，統統走到了過道一旁陸續站定，再不隨意動彈。

少女已經發現了，這十多個族人都是已經產生了一定智慧、但和曾經的自己一樣沒有形成自我意識的個體。

因為沒有自我，所以只會聽從命令，即使是走動時的步伐都透著一股子生鏽僵硬的味道。

必須得說，每當少女看到像這樣的族人時，她都會越發地感激主人給予她們的一切。要是沒有主人，她和弟弟就必然會像這些族人一樣，猶如行屍走肉一般，永遠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活著”的那一天。

這麼一想，少女的姿態便更顯得謙卑而恭敬了，頭也垂得更低了一些。

“抬起頭來。”

大殿深處又傳來了一句話，令得少女脖子一僵，這才緩緩地抬了抬頭——她的容貌並不美麗，至少肯定不會符合人類的傳統美學。可活屍基本上就是這樣，曾經的美貌不會延續到現在，留下的只有皸裂而蒼白的皮膚，乃至缺損的身體。

她和弟弟已經算是好的了，起碼肉體還是完整的，並且沒有產生太大的變異。

可她也知道，最多只是不那麼怪罷了，醜還是醜的……有些奇怪，活屍的審美似乎倒是和人類沒有太大的不同。

想到自己不大好看，少女下意識地又縮了縮脖子，只是因為主人的命令，才只是勉強平視著前方，沒有重新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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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大殿深處響起了一聲輕微的嘆息。

“過來吧！”

少女聞言，當即便邁開步伐，快步往裡走去。她經過過道，登上臺階，來到王座之前，這才重新停下，默默地站在了主人的面前。

然後主人又開口了。

“我知道你肯定會有些疑惑……或者起碼疑惑過，為什麼我只叫了你一個人來。”他那低沉的嗓音輕聲道，“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你比你弟弟要稍微更笨那麼一些，而笨的人……總是比較惹人憐愛的。”

話音稍落，少女還沒來得及多琢磨這句話的意思，就見王座上那高大的身影緩緩站了起來。一隻大手在她的頭頂輕輕撫摸了一下，而後還沒等她驚惶失措，便聽得主人道：

“跟上。”

這句話是對少女說的，但也是對下面那十二名活屍說的。剛說完，那活屍之主便驀地一轉身，邁著大步往後方走去。

先反應過來的卻是殿下的那十二名族人，因為它們現在還沒有主動思考問題的能力，只是本能地聽從命令，齊齊往裡面走來。

而少女則在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腦袋愣了一下之後，才快走了幾步，匆匆追了上去。

……

曾經的英國魔法部大樓，少女還是第一次來。

她倒是知道倫敦還有這麼一個地方的，只是以前主人曾明確告訴過所有族人，這裡是他們活屍一族的禁地。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許靠近。

而事實上，除了那些達到了一定智慧標準、但還沒有開啟自我的族人以外，目前還沒有一個像她這樣的高階活屍有得到允許進來這裡的。

所以說，她是第一次來，並且還是同族中第一個在擁有真正智慧後進入這處禁地的活屍。

老實說，她感到有些緊張。

不過主人似乎並沒有在意她心中有哪些想法，只是領著她和那十二名族人一步步往前走著。他們經過了凌亂的前廳、走過了狼藉一片的中庭，然後乘坐著一臺魔法電梯，於沉默中深入地底。

電梯裡站了十三名活屍，還有一位身材高大的惡魔，顯得有點兒擁擠。少女使勁推開那些看起來麻木蠢笨的族人，然後自己也努力退開了幾步，很是勉強地為主人騰出了一些空間，以希望主人能夠站得更舒服一些。

不過主人似乎並不是很在意擠不擠這些小事，但也沒有阻止她這麼做，只是再一次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說實話，少女對主人這種罕見的親暱反而感到有些不適應，她縮著脖子，忽而變得比周圍那些蠢笨的族人更呆呆的。

一直到電梯驀地一頓，然後柵欄門自動開啟，她才隨著那些被她推搡得站不穩的族人一塊兒跌了出去。

主人看著她和那些族人一塊兒跌坐在了電梯門口，這次倒是沒有再做什麼，可少女卻覺得本就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要是主人又非常突然地做出了什麼平時絕不會做的舉動……比如說伸手拉她一把什麼的，那……簡直太奇怪了！

看著少女和那十多名族人一塊兒匆匆爬起身來，活屍之主才也跟著走出電梯，重又走在了前方。

不是這一層，要去的地方還在更深處——少女趕緊跟了上去。

片刻之後，少女終於跟隨著主人一塊兒來到了那間黑色的圓形房間內。她當然不會知道這裡就是曾經的神秘事務司，是整個英國大地上最神秘、最古老的一個地方。

然後，少女忽然間就感覺到了一種令她感到非常親切的能量……有些危險，但是卻讓她感到溫暖，以及渴望。

就在……那扇門的後面。

少女下意識地轉過身，朝著某扇黑色的木門望了過去。

“主人……我……來過這裡嗎？”

“當然，”活屍之主淡淡地道，“要是不來這裡，你怎麼會擁有情感，又怎麼可能產生自我？”

其實不用主人說她就已經猜到了，因為主人雖然說她笨，但卻不是真笨。她很聰明，比很多人類都要聰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