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拔劍”——這是哈利在察覺到，居然有人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自己身後時的第一反應。

然而，哪怕那嗓音沙啞低沉、聽起來讓人心頭發慌，哪怕他很快就想到那應該是活屍之主、那位惡魔“貪婪”，哪怕他明白對方肯定有著非常可怕的強大力量……當哈利意識到那說不定真就是瑪卡的時候，他的劍便拔不出來了。

至於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

即使赫敏和盧娜她們從懷疑到猜想再到推測，彷彿越來越有信心，可歸根結底終究還沒有定論。

這讓哈利下意識地想起了曾經在霍格沃茲上學，大家一起參加考試的時光。就好像赫敏她們做完了試卷，在走廊裡小聲地對著答案，幾個成績好的同學一合計，答案就變得越來越清晰。

可當初的事實就早已經證明了，就算是赫敏、就算是在她回回都得優秀的最擅長科目上，最終的試卷成績也往往並不是滿分的。

在結果出來之前，猜想到底也只是猜想罷了。

所以考試成績一向不怎麼樣的哈利，這時候便覺得很茫然。他只是下意識地握著冰冷的劍柄，似乎想要從這柄以“格蘭芬多”命名的寶劍中汲取更多的勇氣，即使他眼下只是想轉個身——不用拔劍，只是轉過去試著面對，僅此而已。

他現在已經擁有了很多的勇氣了，可對於此時他所要直面的可能性來說，卻還不夠。

但遺憾的是，格蘭芬多寶劍可不叫勇氣之劍，恰恰相反，它反而才是需要勇氣與轉換成為力量的一方。這就像是一個吃得半飽的人去找一個窮餓死鬼要吃的一般，怎麼可能要得到？

於是哈利沒動，他沒有轉身、沒有接話，更不可能拔劍。他只是身子有些僵硬，一時間覺得，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而很顯然，這種時候周圍越是安靜，氣氛就越是會變得沉重，以至於都可能會讓人喘不過氣來。不過好在，那個從背後傳來的話音沒有停下。

“你難道不覺得他們是這裡的居民嗎？雖然誕生的過程肯定談不上美好，甚至很有些糟糕，可是你看，他們也同樣都是一個個生命……海爾波那家夥肯定是錯的——大錯特錯，可是他們，又有什麼錯呢？”

話音稍落，哈利的耳邊終究還是安靜了下來。但是這一次，這份安靜卻又有些不同，因為它不會再使人心情沉重難以喘息，只是更引人深思。

因為某些不確定所產生的壓力沒有了，透過這番話，哈利也開始逐漸確信對方的真實身份。所以他突然覺得，自己能開口了……可他卻依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對方的這個問題太複雜太難，他不會答。

片刻的沉默與思索，哈利確認了自己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就算非要答也只能答個“不知道”。因此，他也決定問個問題，用問題替代回答。

“他們……真的算是‘生命’嗎？”

活屍一族無論低階高階，實在都稱不上是好看，哪怕是那對雙子也是如此。而在讓人看著不順眼的情況下，就很難令人生出什麼同理心來。

有人說第一印象往往會決定他人的大部分觀感，或許其中就有這個道理。

可是，此刻正藏身於隱形斗篷裡的哈利遠遠望著那邊正在忙碌的活屍，卻發現這些曾經令他厭惡、痛恨，乃至在戰場上拼命搏殺的傢伙，竟似乎和他印象中的樣子並不完全吻合。

那些普通活屍、低階活屍以及部分高階活屍是麻木的，僅帶著本能的氣息，可是還有些領頭指揮的高階活屍卻都有著淡淡的情緒。

他們的感情自然沒有人類來得豐富，但卻依舊讓人無法忽視。有手下搬運木材走得慢了會生氣、有房屋搭得歪了會懊惱、有兩個傢伙正湊在一起討論、甚至哈利還在一名高大壯實的高階活屍臉上看到了一抹傻乎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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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張臉有些醜陋，決不符合人類的審美。可是，再醜陋的笑容，也會因為純粹而變得美好起來。

就在哈利望著那幅畫面愣愣出神的時候，他身後那個聲音回答了他的提問。

“生命其實有很多很多種模樣，就算他們臉上沒有那些可以觸動人心的表情，也依舊是能算作生命的。”那個聲音深沉而又穩重地道，“不過我也覺得，有了這些情感的生命應該會更美麗一些，所以我想辦法給了他們一些情感。”

聽著對方這兩句話說完，哈利登時覺得自己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不過他卻又意識到，要是自己再不說些什麼，回頭赫敏她們知道了鐵定會使勁埋怨自己的。說不定……還會被訓上一頓。

所以，他終於艱難而又迷茫地開口了。

“為什麼？瑪——”

他沒能把話說完，因為有一隻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還輕輕地拍了拍，打斷了他的話頭。那只手拍在肩上的力道是熟悉的，節奏是平和的，顏色卻是漆黑的。

“回去和那位格蘭傑小姐一起走吧！沒必要穿著隱形斗篷一個人先過來……真的沒必要。畢竟這座城裡除了冰多了些以外，沒人會阻攔你們，你們隨時可以去到處走走看看。”

說罷，哈利突然間便感覺到渾身一陣輕鬆。這不是因為對方所說的話語的內容，而是因為，他能感覺到對方已經隨著最後一個詞的出口先行離開了。

在心理壓力驟降的同時，哈利心中卻莫名感到有些空蕩蕩的——明明連自己也漸漸確信了對方的身份，而且還從對方口中聽到了一些應該很有價值的資訊，可為什麼就高興不起來呢？

低著頭思忖了幾秒鐘，哈利便發現就憑自己這個腦子根本捋不清頭緒，不禁搖了搖頭。於是在又朝著那些正在修房子的活屍望了一眼後，他便轉過身，頗有些垂頭喪氣地一步步往回走去。

不多久，那支已經要穿過外郊區域的灰斗篷小隊裡忽然又多了一道身影，領路的那名高階活屍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到，可至少他並沒有理會。

“哈利？不是說好在裡面匯合嗎？你怎麼……這就回來了？”羅恩壓低了聲音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