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著叫了幾次疏衍, 對方都全無反應, 靜靜實在沒有辦法，只得改變策略。
思索了片刻，靜靜學著疏衍的樣子, 肅然道：“疏先生, 既然你這麼重視這件事, 那我就跟你說實話好了。”
疏衍淡淡道：“姑娘有何指教？”
靜靜斬釘截鐵道：“你一點也不禿！”
疏衍：“……”
雖然沒有說話, 但靜靜明顯看到他臉上快速閃過去一個“你放屁”的表情。
靜靜坐在飛行器上前傾身, 態度堅決地道：“你要相信我！我作為一個從來沒見過你的人, 第一眼看到你想的絕對不是你禿頭了, 而是你長得特別好看！”
疏衍蹙起眉頭，略略後退半步道：“容貌美醜, 不過附骨皮囊，姑娘言重了。”
靜靜：“……”
說得好，那你剛才為啥要介意自己頭禿了。
勿論疏衍回答了什麼, 靜靜堅信自己走對了方向。朝疏衍那又靠近些許, 她燦爛地揚起笑來，語氣暖烘烘地道：“可是你真的超好看啊！眼睛長長的, 鼻子嘴巴都很規矩, 人也又高又瘦, 穿得還瀟灑，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宇宙一樣，見到你就想要誇你哎。”
疏衍仍是皺著眉頭，但靜靜留意到, 他的雙眸神色縹緲了一瞬。
感覺像在伸手擼非常、非常兇的狗子，把它擼到很爽的時候，他情不自禁地汪了一聲。
靜靜又悄悄靠近些，笑嘻嘻地道：“疏先生，你們這裡有仙子嗎？”
靜靜的問題突兀，疏衍愣了一愣，旋即冷淡道：“苦界之中並無已成仙者。”
靜靜道：“那不對啊，我明明就看到一個啊。”她朝著疏衍做了個“鏘鏘”的動作，還手動配上了bgm。
“……”
在靜靜套路的不懈努力下，疏衍終於撐不住勾了下嘴角。
兩分自得，三分羞赧，補足五分歡顏。
不得不講，雖說靜靜的稱讚有些許誇大成分，但他笑的那一瞬，真真是風光霽月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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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這種人幹嘛要擔心自己頭禿嘛，他常常笑就好啦，他笑起來時誰還會去注意他的頭頂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靜靜靠近去看時，的確發現他的髮際線相當危險……。
拋開這個，靜靜舉著一雙小爪子在疏衍旁邊不斷叫道：“哇，九天仙子落玉霄！哇，人間第一絕色！”
疏衍一直不言不語。
待靜靜叫夠了，他背手側目，衝她淡淡道：“多謝。但無論姑娘如何恭維，在下也不能放姑娘離去。”
靜靜：“……”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我誇你是真心的，沒有別的目的。”
疏衍再度沉默，但靜靜發誓，他臉上絕對閃過了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放屁”。
這世上除了聖鬥士，實際多數人都是如此，同樣的招式使用兩遍便無效了。因此靜靜頹然地放下手，不再瞎吆喝，撓撓鼻子看了眼表。
算啦，不能走掉也行，在這裡呆一個小時就回家，就當郊遊減壓了。
從飛行器上跳下來，坐到小草坡上，靜靜將下巴靠在膝蓋上，盯著掉下來的小溪逐漸發怔。
當言語停止時，情緒便展開了。
方才強壓下的，首度沒有準時回家的惶恐迅速蔓延，逐漸要湧起將靜靜吞沒。
在即將被淹滅時，她感受到了那股情緒的滔天巨浪，深吸口氣，靜靜轉頭對默然不語的疏衍道：“疏先生你是哪裡人啊？”
“……”
疏衍既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
靜靜又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呀？”
“……”
疏衍仍是不回答，也並不動作。
靜靜又道：“你不出去嗎？你放心，我不離開這裡了，過一會我就要回家了。”
“……”
“我沒撒謊哦。”
“……”
“我……我一定會回家的……”
“……”
“……”
靜靜發出了些許輕微的悉索聲，這聲音引得疏衍側目朝她望了一望，當目光落在靜靜身上時，他頓住了。
年輕的女子抱膝坐在草坪上，雙唇緊抿望著遠方，她雙手抓緊，握著自己的小腿，微仰著下巴竭力抽氣，壓住眉與眼的微紅。
片刻挪開目光，疏衍忽而開口道：“姑娘，藏雲山的溪水可以洗濁，也可抑淚。”
誰知他這句話方脫口，靜靜一下開始抽泣起來。
疏衍：？
“……”
他朝靜靜靠近些許，蹙眉觀察她。遲疑了片刻，疏衍抬手從虛空中抓出只碗，行至溪邊，壓袖取了水來，擱在靜靜面前。
他道：“姑娘，溪水抑淚。”
靜靜抽搭著抓起碗，咕嘟咕嘟喝下了溪水，放下碗打了個嗝，接著整個人爆哭出來。
疏衍：？？？
他眉頭緊皺，再度觀察了靜靜許時，忽而憑空掏出一串糖葫蘆放在靜靜面前，道：“姑娘，糖葫蘆。”
靜靜不理他。
疏衍又憑空掏了只長得很醜的布娃娃，娃娃頭髮也是用布做的，他將娃娃擱在糖葫蘆邊上，又道：“姑娘，人偶。”
靜靜還是不理他。
思索了一瞬，疏衍抬手招來流雲踏上半空，扭身從虛空中掏出一頭妖獸——
“你幹嘛啊喂！快塞回去呀！”
抬頭看到的靜靜哇哇的大叫起來。
疏衍一手攥著妖獸的角，低眉望了她一眼，將拽了一半的妖獸又塞了回去。
趁他落下雲頭的工夫，靜靜連忙打著嗝將眼淚擦乾。疏衍落到她身旁不遠處，蹙眉嚴肅道：“姑娘，你因何低泣。”
靜靜舉起眼前的糖葫蘆和布娃娃，哭笑不得地道：“我才要問，你給我、嗝、給我這個幹嘛啊？”
疏衍道：“在下先行發問。”
靜靜賭氣道：“因為你不和我說話呀！”
“……”
抿了下唇，靜靜垂首低聲道：“沒什麼，我只是有點害怕自己回不了家。”
疏衍道：“歸家又有何難？”
揉揉眼睛，靜靜給疏衍大致說明了自己的旅行方式，以及方才經歷的事。
“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有穿越病。”她道，“而且我現在本來應該在家裡了，可是又被你叫來，所以我……我很害怕下一個小時再到該回家的時候，又回不去。”
“……”
靜默半刻，疏衍行至靜靜身側，低聲道了句冒犯，隨即抬手碰了靜靜裸露的額頭。
疏衍的手極暖，它平伸過來，掌心虛觸一觸靜靜微涼的皮膚，一股暖風剎那從那裡逼入靜靜體內，在她周身各處繞了一週，接著無聲息的消失了。
挪開手，疏衍低頭看著掌心略一沉吟，忽而抬首道：“姑娘，我探你脈息一切如常，然命格之險，靈氣之磅礴，在下平生僅見。”
靜靜忽然有種預感。
果不其然疏衍一拂袖，面色肅然道：“你不若來拜入我門下，在下願收你為弟子。”
靜靜：“……”
靜靜道：“你們門派是幹啥的。”
疏衍道：“我派乃氣修。”
“修啥。”
“修仙。”
“不修。”
疏衍一愣，道：“你不欲修仙？”
靜靜拒絕的幹脆利索：“不。”
疏衍道：“通達仙路是多少芸芸眾生所願，多數人一生不可企及，現在在下欲收你為徒，向你傳道，你卻要拒絕？”
靜靜一臉牙疼地道：“不是，大哥，你要非說的話我其實挺想學的，但是我只有一個小時啊。”
疏衍淡淡道：“半個時辰，足夠瞭解我派的入門綱領了。”
“……”
靜靜發誓，就是蟲哥也沒有把她氣成這樣過。
“喂！”她大叫道：“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我的情況啊。”
“我真的很感謝你想教我，但是我現在可是個下一步去哪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家都不知道，和男朋友能不能再見面都不知道的人啊！我都不認識你，你又不讓我走，又什麼都不告訴我，誰會在這種情況下跟這麼可疑的人跑去學修仙啊！”她站起身舉著糖葫蘆衝疏衍甩了甩，差點懟到他臉上。“說到底你根本沒回答我的問題，丟糖葫蘆布娃娃是幹啥啊，你在投喂小動物嗎？而且哪個女孩子在哭的時候會想喝水啊！還是涼的！總之我才不要跟你學修仙啊你這個小氣鬼！”
靜靜把東西猛地塞還給他，氣鼓鼓地瞪著疏衍。
疏衍的煙目微瞪，似乎被她的氣勢所撼，半晌才道：“在下不過——”
“小氣鬼！”靜靜氣的要命。
“……”
“我並非——”
“小氣鬼！禿頭的小氣鬼！”
“……”
“……”
默默將娃娃收回懷裡，疏衍扭身走回落櫻樹下，一撩袍子坐於樹下大石上，他上身前傾雙手抱頭，猛地開始喃喃自語。
“我完了，我真禿了，我完了，我真禿了，我完了，我真禿了……”
靜靜：“……”
大哥你對自己的外表在意到這種程度嗎！她只是憤怒地吐槽了一句哥們兒就壞掉了嗎？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打斷，靜靜心裡的火一下被撲滅下去，只剩下一點點在燃燒了。站在原地掏掏包，她從雜物包裡找出來握在手裡，走到大樹下蹲了下來。
“……喏。”靜靜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算啦，抱歉衝你發脾氣，這個給你。”
她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地上，正面朝上，以便疏衍看到。
那是個塑膠瓶子，家庭裝，已經開封用了三分之一，瓶身是咖啡色的，正面上成龍大哥的大臉旁，赫然印著七個字：霸王防脫洗發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