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坤的手下對陳煙火的住處進行了極儘可能的搶救, 但最後只拖回了些儀器和人造人的屍體, 至於陳煙火本人, 則完全不知去向。
好在柴吉這小機器人聰明，它慌里慌張地從一個保鏢兜裡跳出來, 報告說：“教授被個矮矮的男的帶走了, 那男的不怕毒氣！下次給我升級個攝像功能吧！”
程北坤和杜宇對視。
喬覺微微松了口氣：“雖然我不清楚帶走他的是誰, 但沒死就還有希望。”
程北坤：“你不擔心陳煙火被帶到李錦雲那裡, 受非人的折磨嗎？”
喬覺恐怖的臉浮現出一絲冷笑, 意識到保鏢們對自己的容貌有些害怕, 遂戴上口罩, 垂眸說：“沒有什麼折磨，比教授這些年所承受的更難熬。”
程北坤欲言又止。
喬覺搖頭：“你所能想象和體會的，都是皮毛。”
杜宇在旁抱著柴吉：“那、那我們回去想辦法救教授吧，我願意冒險。”
“不急於一時。”程北坤望向喬覺：“雖然很殘忍, 但你願意幫忙認屍嗎？”
喬覺猶豫了片刻，頷首答應。
她把手插到白大褂的兜裡, 跟著保鏢走向飛行器旁的空地上, 面對一排排躺在白布上的屍體, 開始挨個小聲指認。
杜宇覺得於心不忍，靠近幫忙。
保鏢頭子低聲問：“程總，出這麼大命案，我們真的不報警嗎？”
程北坤：“就算不報的話，警察也會來找我的，再說這些人造人, 根本就沒有作為人的身份，是命案還是事故，現在誰也定不了性。”
保鏢頭子不敢忤逆老闆，點頭稱是。
杜宇本好意陪伴著喬覺，步伐卻忽而停住，慢慢蹲到個屍體旁，身子有些顫抖。
程北坤意識到了什麼，大步邁近，果然是安河。
那張和杜宇極度想象的臉，已經變得平靜無聲，把手伸到他鼻子前，早就沒有了呼吸。
喬覺按住杜宇的肩膀：“那毒氣是針對人造人而調配的，呼吸幾秒就會失去意識、轉而死亡，並不會特別痛苦。”
杜宇小聲問：“可是，大家也已經陪伴陳教授很久了，他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呢，明知道放了毒氣自己人和對方都會死……拼一拼不好嗎？”
“教授不想冒險，他把希望寄託在程先生身上，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同時也為他製造的人造人決定了命運。”喬覺輕聲說：“造物者心態，就算是陳教授也很難擺脫，和大家的情感雖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未來。如果沒有程先生，我們根本沒有社會資源，不可能和李錦雲抗衡，畢竟那個女人受財團資助，分分鐘就能造出成千上萬個人造人來。”
程北坤插著兜無奈地笑了聲：“嗯，救一個人還是救一船人，教授選擇了後者。”
杜宇的思緒紛紛擾擾，最後伸手用白布蓋上安河的臉，不想面對似的起身走開了。
這次趕來中原地區，儘管彼此內心做了很多打算，但波瀾起伏還是超過了預期。
返回首都的飛機上氛圍異常沉默。
杜宇望向窗外的雲朵，忽然嘆息：“既然我那前姐夫李默，很可能是蘇夙安插的眼線，那我姐的去向他也多少瞭解吧？回去問問咯。”
程北坤合上手裡的檔案：“打起精神了？”
杜宇：“受了刺激也不能不活了啊！我挺同情那些人造人的，更應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程北坤認真看他半晌：“每次想勸慰你的時候，你都比我想象更堅強。”
“切，我又不是林黛玉，用不著別人勸。”杜宇用力擼了擼柴吉的狗頭，端正身體道：“李錦雲在全國搞過那麼多試驗場，又弄了幾十年人體試驗，不可能不留下馬腳，絕對可以找出那女人來的！”
程北坤皺眉：“我已經安排了幾個探險公司和考古公司去往全國各地調查中，可是……她大概已經不在國內，躲去金主爸爸身邊了。”
杜宇不安：“逃出國會很麻煩嗎？”
程北坤：“對張山風他們來說麻煩些，不過對於我嘛，反而是好事。”
杜宇沒明白。
程北坤：“國外的法律，可沒辦法輕易管到我。”
杜宇眨眨眼睛。
“好了，你少操心。”程北坤攬住他消瘦的肩膀：“累了就睡會兒覺吧。”
杜宇靠在大佬身上，感到了種久違的舒適和安全，緊繃的脊背夜漸漸放鬆下來，嘟囔說：“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
程北坤：“那你說，李錦雲在搞什麼呢？”
杜宇：“她這麼執著、搞了這麼大陣仗，說是沉迷科學顯得太假了，多半還是想從中獲利的唄。要麼就是真的給軍隊造士兵了，要麼就會想辦法讓人造人變成合法的商品，反正不管哪個，她都不可能永遠躲在幕後不出現。”
程北坤有些意外：“喲，真的變聰明了嘛。”
“什麼叫變，我本來就聰明！智商評級f之類的，全都是陳煙火黑我！”杜宇不滿意地揮動胳膊。
程北坤無奈一笑，望向窗外層層疊疊的雲霧，心情是少有的沉重與不安。
四合院裡風吹樹洞，陽光的影子斑駁而美麗，彷彿一下子把時光倒推回百年前。
杜宇終於回到程北坤的家，叉腰站在院子裡左顧右盼，松了口氣說：“我餓了。”
沒想到，忽有個阿姨從側廂房走出來，熱情問說:“小宇？想吃點什麼？”
杜宇被嚇了一跳:“你誰？這怎麼有人吶！”
程北坤拿著個全息便攜電腦從主屋現身：“她叫徐姐，是我媽派來照顧我起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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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姐笑眯眯。
杜宇脫口而出:“你有媽媽哦？”
程北坤:“……”
徐姐：“……”
杜宇趕快擺手：“不是不是，因為大佬你平時太溜了，讓我想不到你家人啥子模樣。”
徐姐笑呵呵：“小坤是打小就很聰明的，先生和太太也都是平和的讀書人，很容易相處的。”
杜宇摸頭：“嗷。”
徐姐：“所以你想吃什麼？我去準備。”
杜宇屁顛顛追在徐姐後面：“不用太麻煩了，火鍋就行。”
明明和杜宇經歷過這些坎坷全在家個月內，但程北坤面對眼前的短暫溫馨卻覺得恍如隔世。
如果陳燃只是個簡單的反社會人格，弄出遊戲折磨大家就好了，真希望現實生活能像從前那般平靜，讓人享受到最普通的幸福。
程北坤想了想，走到廚房門口說：“算了徐姐，我帶他出去吃。”
徐姐很聽話，立刻擦了擦手：“那好，我去叫人備車。”
杜宇剛從冰箱裡翻到西紅柿，正準備洗了吃，抱怨道：“幹嘛出去，多浪費呀。”
“晚上他們會把蘇夙帶來，到時候又得勞心費心力。”程北坤伸出胳膊：“可是想到還沒跟你約過會呢，也不知道以後的機會多不多，不如帶你去我喜歡的餐廳？”
杜宇一愣，半晌才反握住他的手，露出個燦爛的笑臉。
環境如夢似幻的頂樓餐廳，一面牆是巨大蔚藍的水箱，能看到美麗的魚群游來游去，另一面窗則是首都最高遠的夜景，金色的光斑如墜落的星辰，點綴著這個古老而又現代的都市。
杜宇坐在視野最好的位置上，好奇的左顧右盼：“為什麼除了我們沒有其他客人呢？是這裡做菜不好吃，還是你包場了？哈哈，不會吧？”
程北坤穿著白襯衫，仍舊是從始至終的淡定表情：“現在的我們，不適合人多眼雜的環境。”
柴吉坐在桌子中間，如果不是狗眼睛一眨一眨的，簡直像個可愛的玩偶。
杜宇把它拿到腿上放著，忽然彎起嘴角：“別太擔心了，總歸有辦法的，蘇夙知道那麼多事情，不是在我們手裡嗎？我覺得吧，他就是你的私生飯，沒準用用美男計之類的，他就都說了。”
程北坤只想呵呵笑，冷眼撇過不回應。
杜宇沒心沒肺，拿起選單著急喊道：“我什麼都想吃，我要餓死了！服務員！服務員！給我上這個蛋糕！”
守候在角落的餐廳經理趕忙上前點單。
程北坤原本還擔心這傢伙在高階的環境裡會彆扭，看來多慮了，大概皮皮雨這種人才真的是不卑不亢，不管被丟到地球上的哪個角落裡，都有本事生活得自由自在。
就在這難得快樂的時刻，柴吉忽然又順著桌沿爬上來，緊張地扶著玫瑰花瓶說：“你們看！那是什麼？！”
程北坤立刻投過目光：之間在前方不遠處的兩個高樓間，亮起了新的全息廣告。極端俊美的一男一女像天神般背對背的望著繁華的都市，身著簡單白衣，沒有任何表情。而全息廣告下轉動的文字，則刺目地用多種語言寫著：人造人陪你進入新生活。諾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