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4

傅行傷勢未愈，自然對沈眠做不了什麼, 只將他圈在臂彎裡, 不許他離開一步。

他畢竟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精神狀態還不是很好, 沈眠心裡清楚, 等這個男人稍稍冷靜下來，必定會起疑心，原本該在顧恆手裡的人，怎麼會來到他的身邊，而以傅家的手段, 查出來此時青幫裡還有一個沈眠，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必須儘快離開, 才不至於露餡。

傅行撫著他的臉頰，低聲問道：“在想什麼？”

沈眠朝他曖.昧一笑：“我在想，什麼湯比較補血，藥補不如食補, 為了讓你早點恢復體力，還是要多下點工夫才是。”他湊在男人耳邊低喃, 著重說那“體力”兩個字, 果不其然讓傅行呼吸低沉了幾分。

傅行視線落在他嬌潤的唇瓣上，好片刻, 沉聲道：“我現在就要做。”

沈眠撲哧一笑，探出指尖點著男人的鼻尖，調笑道：“這可不行啊傅總, 說了要養好身體的，傷口要是開裂，李助理肯定會把我扔出去的。”

“他不敢。”

沈眠道：“那也不行，我會心疼。”

傅行便沒話了，閉了閉眸，語含一絲無奈，道：“你這妖精，是特地來試煉我的。”

沈眠挑了下眉梢，越發放肆起來，幽幽往男人耳蝸裡吹了口氣，輕笑道：“你才知道啊~”

傅行微微一僵，沉默地收攏臂彎，只恨不得將這妖精揉進骨血裡。

沈眠知道火候夠了，在男人唇角親了一口，道：“為了你的健康著想，我還是先回去吧，等你傷好了再來看你。”

他剛坐起身，便被傅行鉗住手腕用力一扯，壓在身下，男人手臂支在他身側，胸膛上的雪白紗布隱約透出些鮮豔的紅，這人卻無知無覺般，只雙目沉沉地看著他，呼吸略顯急促。

沈眠有些意外，他沒料到自己玩笑般的試探，會讓他反應這樣大，忙道：“你別亂動，傷口又開裂了，先躺下！”

“不許走。”傅行的嗓音聽上去喑啞至極。

“……”

沈眠平靜威脅道：“你再不聽話，我現在就走。”

傅行沉默片刻，乖乖躺了回去，但手上的力道分毫未松，只將沈眠的一隻手攥在手心，沈眠並非掙脫不開，只是向來強硬的男人忽然虛弱起來，難免讓人有些不忍心。

系統提醒道：【留在這裡越久，被發現的風險越大。】

沈眠“嗯”了一聲，自顧替傅行檢查了下傷口，還好出血量不大，以回靈丹的功效應該很快就會癒合，他神色仍是凝重，久久沒有開口，讓傅行心下忐忑，問道：“寶寶，你生氣了？”

沈眠哼笑一聲，道：“這很重要嗎？傅總向來我行我素，哪裡在意別人，我生不生氣有什麼要緊的。”

傅行自然聽得出他在賭氣，可他也知道，自己從來都哄不好他，否則也不必費盡心機，險些把命賠上才換得他的一絲心軟，他幽深的黑眸緊緊凝視著男孩精緻白皙的臉蛋，片刻後，還是示弱了。

“對不起。”他鬆開他，低聲道。

沈眠揉了揉有些泛紅的手腕，睨他一眼，道：“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相信我？”

傅行立即答道：“我一直相信你。”

“是，你總是相信我，三年前我和你賭氣說的話，你信，說分手就分手，我跟你說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一眼，你也信，兩年多沒有出現在我面前，如今我讓你瞞著所有人假死逃生，這樣荒誕不經的話，你也義無反顧地相信我，可你為什麼不肯相信，即便你沒有費盡心機束縛我，掌控我，我也會心甘情願留在你的身邊？”

傅行冷峻懾人的面龐，顯出幾分茫然之色，他喉結動了動，好似被沈眠幾句話駁倒一般，啞然道：“我也不知道。”

沈眠站起身，道：“那等你知道了，我們再好好聊聊。”

傅行下意識想抓住他，手卻停在空中，硬是收了回去，道：“讓李續派車送你。”

沈眠道：“還是別了，李助理今晚會很忙，車應該備好了，路上一切小心，不要再讓傷口開裂了。”

傅行應了一聲“好”，目送男孩纖細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前，緩緩闔上眸。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有種抓不住他的感覺，為什麼總是感到虛無，感到不真切，為什麼不牢牢把他握緊，就會擔心他消失不見。

他手掌附在胸膛，剛開裂的傷口似乎在快速癒合，可還是疼，是來自心臟的痛楚，鐫刻在靈魂深處的不安，叫他越發焦躁。

從病房出來，沈眠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徑自上了頂樓，直到傅行被李續從醫院接走，他才放下心，在系統“滴答”的倒數計時中，他踏上一片瑩白光輝，轉眼又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

他看了眼手機時間，又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手機上的時間比掛鐘快了將近三個鐘頭，這是他在另一個時空度過的時間。

他救下傅行，讓他假死，是為了保證後面的劇情與之前沒有出入，只有這樣才可以避免篡改過去帶來的惡劣影響。

曾有人說，過去是無法改變的，可以改變的只有未來。因為篡改過去本就是一個悖論，既然發生了才叫過去，倘若篡改了，又怎麼會成為過去，現今的你又如何會回去改變。

倘若傅行不死，他也不會憤怒地揭開系統的禁.忌，引來那個來自未來的自己，也就無法知道那些所謂的，尚未得到證實的“真相”，更不會得知007具備穿越能力，自然無法回去救人，篡改歷史。

所以回到過去，他什麼都無法改變，只能順應歷史，讓傅行按照歷史“死去”，這樣才能讓一切合理化，不會干擾這個世界其他人的人生軌跡。

至於他回來後，自己的舉動對未來會造成什麼影響，是無法預料的。因為未來，存在無限可能。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去確認自己的所作所為，究竟是順應了歷史，還是造成了變動。

他走出房間，沈爸沈媽正在竊竊私語什麼，瞧見他都是一愣，道：“兒子，你這是要去哪？”

沈眠道：“我出去兜兜風。”

沈爹不解：“大晚上兜什麼風？外面又是零下好幾度，還飄著雪……”

沈媽卻道：“兜風好，就應該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心情才會變好，不過兒子，你不會做傻事吧？”她拿起圍巾給沈眠圍上，眸中隱含擔憂。

沈爹道：“你淨瞎操心，再好的朋友，也犯不著為人家去死啊，那不成了殉情……”他猛地咳了一下，道：“你去吧，去吧，路上慢點。”

沈眠沒動，他看著自己父母，緩緩說道：“我和傅行交往過。”

沈爹沈媽相視一眼，都沉默下來，看來對此並不感到意外，或者說，他們隱隱有了猜測。

沈眠又道：“我還喜歡他，忘不了他。”

沈爹臉色一變，道：“那顧恆……”被沈媽攔下，衝他搖搖頭，又對沈眠道：“眠眠啊，媽尊重你的感情，但人死不能復生，咱們活著的人眼睛往前看，要珍惜眼前人，不能總拘泥於過去你說是不是？你從小就聰明，不是會鑽牛角尖的孩子。”

沈眠道：“我知道了。”

言罷，略一頷首，轉身出去。

屋外的確在飄著雪花，除夕之後，雪就沒停過，道路兩旁鋪了很厚實的一層。

上了車，剛啟動，他聽到耳畔再一次響起那道熟悉的嗓音，是那個自稱二十年後的他。

-喲，幹得不錯嘛，有我年輕時候的樣子。

他說的自然是改了傅行死局的這件事，但沈眠覺得他的語氣，不像是跟年輕時候的自己對話，倒有點像把他當成兒子看待，這讓他尤其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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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我？真不理我？

沈眠道：“我在忙正事，能不能別煩我？”

-你這麼兇做什麼，我說不定能幫上忙喲。

沈眠皺眉道：“你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不幫倒忙我就謝謝你了。”

-嘖嘖，唯恐天下不亂的是你，不是我，我作為一名成熟男性，早已經不喜歡惡作劇了。

沈眠呵呵一笑，顯然對自己的性格很是瞭解。

那人似乎覺得無趣了，直接切入主題道：“我把你的意見告訴媽了，她說幫你把這本小說改寫個結局，開心嗎？”

沈眠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果然，就聽那人笑道：“聽說是個皆大歡喜的大團圓結局哦，主角四人性福地生活在一起，開心嗎。”

遇到紅燈，沈眠踩下剎車，從煙盒抽出根菸叼在唇角，用打火機打了幾次都沒出火，有些煩躁地問：“什麼意思。”

“就是說，改寫成n劈了。”

沈眠嘴角那根煙“啪嗒”一聲掉下去，他惱火道：“她沒毛病吧！你能不能管好你媽？”

“嘖，那不是你媽嗎？我請你回去以後先好好管好她，才不至於讓她以後那麼不著調，再說，你以為我想這樣嗎？那特麼是我那個時空的同人文，損害的是我的名譽，我找誰說理去！”

沈眠皺眉道：“我有個問題。”

“問吧。”

“你媽用你寫n劈同人文，你愛人沒意見？”

那人輕笑一聲，道：“有意見啊，都要氣瘋了，不過他本來就有點不正常，倒是挺好哄的，問題不大。”

沈眠翻了個白眼，擺擺手，道：“你可以走了，另外麻煩帶句話給咱媽，讓她別再作妖了，我好不容有幾天安生日子，就別再添亂了！”

那人敷衍地應道：“行行，我回頭一定好好勸勸她。”

等他離開後，沈眠伏在方向盤上，稍稍冷靜下來。

他入戲太深，真把自己當成了找回戀人的悲情主角了，他固然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傅行，可並不是非他不可，換做顧恆，或者路澤，似乎也不是不行，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喜歡那張臉，那身材，乃至於在床上帶給他的快樂，這樣淺薄的喜歡，何至於讓他做到這種地步？

他覺得自己是被原主的情感給迷惑了，讓他產生了一種自己從良的錯覺。

但其實，他從未改變過。

他看向車窗外，大雪漫天，腦海中一瞬間想起許多跟雪有關的片段，第一個世界，他死在王琛懷裡的時候，窗外就飄著大雪，那人泣不成聲地對他說喜歡，後來，在一個漫天飛雪的日子裡，他和項天祺過了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除夕，抵死纏.綿了一夜。

還有離開南城那天，天上下著大雪，霍天偷親了他一口，他說等他回去新賬舊賬一起算，可最終也沒有回去，白白便宜了那小子。

那個他說，即便是同一個人，也會因為經歷不同，而產生不同的脾性，可只要是同一個人，他就沒有認不出的道理。

他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喂，傻蛋，我想見你，地址發你手機上了。”

那頭問了一句什麼。

沈眠勾起唇，道：“你可以不來，不過我會一直等你。”結束通話。

他點選直播間的“開播”按鈕。

007不解：【宿主確定這個時間開啟直播？】

沈眠打了個哈欠，道：“要有始有終，正所謂做一行，愛一行，這是最基本的敬業精神。”

半個小時後，路澤到了，沈眠幾乎快要睡過去，那人猛地拉開車門，把沈眠從車裡粗魯地扯出去，一把按在車門上，上面落了雪都是溼的，沈眠感覺到脊背一絲寒意，微微掙了掙，卻被路澤一把擁入懷裡。

他喘著粗氣，似乎在極力壓抑暴虐的情緒，沉聲道：“你到底要怎樣瘋才算完？他死了，你就不想活了嗎？下這麼大的雪，你出來兜什麼風！知不知道很危險！”

沈眠看著他痴痴地笑。

“果然，你跟他長得很像，脾氣也很像。”

路澤胸口驀地一沉，他抬起男孩的下頜，一字一頓地強調：“我不是他，更不是他的替代品。”

這一雙從來澄澈的黑眸，此時蒙著陰影，失去了耀眼的光亮，宛若已然殘破的琉璃娃娃，只要稍稍觸碰，就會支離破碎。他踮起腳尖，湊到路澤鼻尖上輕輕地親了一下，固執地說道：“你就是他，是他。”

路澤看著這樣的他，已經沒有氣惱，只剩下深入肺腑的疼。

“阿眠，就這麼喜歡他嗎？喜歡到，寧可欺騙自己？”

沈眠沒有吭聲，只把腦袋放在他的肩上，路澤撫著他被雪水打溼的髮絲，黑瞳被晦暗淹沒，低聲道：“你希望我是他，好，我可以是，只要能得到你，我陪你瘋。”

他捧起他的臉蛋，在他唇瓣上輕輕地親吻了一下，將人打橫抱起，進了自己的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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