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2

顧恆慣來以完美強大的姿態示人，從未讓人覺察到他的任何弱點, 此時此刻, 他卻將自己最難堪, 最血淋淋的傷疤揭開給沈眠看, 不是為了博取同情, 這個男人只是用最殘酷直接的方式告訴他，他愛人的方式就是如此極端，自私，不留餘地。

這人，對別人狠, 對自己更是如此。

沈眠默然無語許久，才低聲道：“值得嗎, 我不明白你喜歡我什麼地方……”

顧恆微垂下眸，輕撫男孩柔軟的髮絲，眸中透出幾分柔色來，低聲道：“我也不明白, 可就是放不下。我總有種感覺，就像等待了一輩子, 才終於等到你。”

沈眠微怔, 白皙精緻的臉蛋霎時間蒼白了一瞬，道：“你又在胡說什麼。”

顧恆似乎輕笑了一聲, 自顧說道：“其實，我從前偶爾會做一個重複的夢，夢裡我穿著一身藍灰色的軍官制服, 在一座豪華氣派的宅院裡，遙望著某個方向，等待一個或許永遠不會出現的人，那種感覺怎麼說呢，絕望，但是幸福。”

沈眠指尖驀地顫了一顫，他壓下心底的波瀾，若無其事地問道：“那，那你等到了嗎。”

顧恆似乎有些意外，他會對這種荒誕的事情感興趣，略微沉思了片刻，回答道：“好像等到了，又好像沒有，醒來後許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沈眠心下微松，或許只是巧合，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沒有任何交集，不存在那種荒誕的可能性。

耳邊卻響起顧恆似是而非的語調，緩緩說道：“似乎是在一個雪夜裡，那晚雪下得很大，把一整座古樸寧靜的城籠罩在冰雪中，我等來了部下傳來的訊息。”

沈眠問：“什麼訊息。”

“不記得了，但大約不是什麼好消息，否則醒來時，我的胸膛不會像是被挖空了一樣疼，”他頓了頓，抬起男孩精巧的下頜，望入他清亮美麗的黑瞳，問道：“所以，我最終都沒有等到那個人，對嗎。”

沈眠被他凝望著，竟有些失措，沈明丞等到他了嗎？他死在途中，或許霍謙帶過去的是他的屍身，所以這究竟算不算等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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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終究讓他白等了一場。

沈眠避開男人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深邃視線，這個人分明是顧恆，他卻有種面對沈明丞的錯覺，就像一個惡作劇的孩子被抓住了一樣，讓他既心虛，又難免害怕。

顧恆收緊雙臂，緊緊扣住他柔韌的腰肢，讓他無法逃離，他在男孩耳畔低喃道：“初次遇見你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我以為等待了一輩子，終於到了盡頭。可漸漸的，和你相處得越久，就越不對勁。”

沈眠掙了掙，卻難以從男人的桎梏中掙脫分毫，只得嚴肅說道：“當然不對勁！你把夢境和現實混淆了。”

顧恆低笑一聲，仍是自顧言道：“真是奇怪，你就在我面前，我的眼睛沒辦法從你身上移開，時時刻刻被你吸引著，可我卻找不到夢裡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像少了什麼。直到那次，你昏迷住院後，我見到了失憶後的你，心底空的那塊，才又重新完整了起來。或許，這是宿命，我和你的宿命。”

“……”

沈眠附和地笑了兩聲，揶揄地說道：“我看你是魔怔了，越說越不著邊際。”

顧恆輕闔上眸，在男孩頸側烙下一個稍有些燙人的吻，嘆息般說道：“阿眠，我是想你想魔怔了。”

沈眠心頭針刺般疼了一下。

哥哥。

“目前還沒有發現蹤跡，不過已經確定還在羅諾群島內，範圍在一點點縮小，找到只是時間的問題。”

沙發上坐著的男人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視線始終沒有離開眼前的巨大光屏。

李續冷汗直往下掉，螢幕上播放的是這幾天來唯一採集到的監控片段，酒店走廊內，顧家那位少爺懷抱著沉睡中的男孩，向來冷峻的眉眼這一刻溫柔至極，男孩精緻的面龐窩在男人頸側，睡得正香甜，男人路過監控時腳步微頓了一下，在鏡頭前留下一抹嘲弄的笑，然後便消失不見。

這家酒店中，所有監控再沒有留下他的任何蹤跡，除非他是憑空消失，否則絕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要不是親眼所見，他們會以為見了鬼。

毫無疑問，這段錄影是顧恆刻意留下的，或許是為了挑釁，又或者是為了誤導他們，也的確達到了極佳的效果。

傅行問：“路澤呢。”

李續微怔，忙回道：“路澤少爺似乎追蹤了我們上次的航線，但島嶼位置在偏移，他們目前在海域外徘徊，但……找到這裡也只是時間問題。”

傅行點燃一根雪茄，目光沉沉地看著微光閃爍，意味不明地道：“路澤的行動力很強，卻完全被姓顧的甩在身後。”

李續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接話。他很清楚傅行此時此刻的狀態很不正常，他過分冷靜，這並不是什麼好的訊號，這個男人越冷靜，就越證明他此時有多憤怒。

傅行抬手關閉眼前的螢幕，道：“幫我約見赫斯特親王。”

李續忙應道：“是，我馬上去辦。”

帝亞的王，全憑能力強弱推選，不存在任何利益干係，而赫斯特家族曾經出過好幾代王，足以證明其血統之強。即便是幾百年後，王族失去與生俱來的能力，赫斯特仍然是國民眾最具威信力的家族。

赫斯特品了一口紅茶，看向坐在對面的英俊男人，他的親外孫，赫斯特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這孩子長得沒有一丁點像自己的女兒，卻像極了那個奪走他女兒的華國人，這讓他有些不悅。

他問：“你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傅行道：“我想知道，除了我母親外，王室有沒有別的人去了華國。”

赫斯特放下精緻的杯盞，說道：“帝亞人的相貌和華國人最為接近，國內也開設華文教學，國民如果選擇移居，都會選擇去往華國，你母親不是第一個，也不是唯一一個。”

“我是指王族。”

赫斯特道：“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帝亞人私自離開國界，意味著背棄國家，將被永久除去國籍，而如果是王族，則更是一件極為恥辱的事情，對國民無法交代，所以每一個家族都會想方設法掩蓋這件事，當初你母親離開後，赫斯特家族也是對外宣告了她病逝。”

傅行道：“離開這裡的人，有沒有可能找到回來的路線。”

赫斯特道：“羅諾群島的位置變動毫無規律可言，就算是王族，也只有少數幾人擁有殘存的能力找回這裡，接你們過來的那位，就是其一，其他人就算想回來，也不可能找到這片島嶼。”

傅行道：“如果我說，有外界人獨自找到了這個國家，你覺得可信嗎。”

赫斯特猛地沉下臉，道：“這很可笑，絕無可能！”

傅行道：“可惜確確實實發生了，我的人正在搜尋他們，我希望可以得到許可，在必要的時候，我會採取武力制裁。”

赫斯特面色嚴肅起來，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懷疑這個人也是王族後裔，而且繼承了那種能力。”

傅行道：“目前也只有這一種可能，或許他就是你們要尋找的新王。”

赫斯特眉心的皺褶加深，好片刻，搖了搖頭，道：“新王擁有扭轉時空的強大力量，如果真的是他，離開這座島嶼，離開這個國家也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情罷了，你根本不可能抓捕到他。”

傅行沉默許久，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如果王族在數百年前真的擁有這種強大的能力，為什麼從沒有發生過征戰，再熱愛和平的種族，也會有那麼幾個具備野心的存在，他們難道從沒想過去往外面的世界，征服這片天地？”

赫斯特看著他，目光帶著年邁者看向年輕後輩的包容，道：“你知道時空之力意味著什麼？這力量，沉重到你難以想象。當你可以穿梭於時空之間，因與果，過去與未來，只要你想知道，你就可以知道，你可以選擇改變，可以選擇拯救，也可以選擇毀滅，甚至於你可以傾覆一個時空，這並不困難，人類所生存的這片土地，播撒戰爭的種子，要比維護和平簡單的多，正如你所說，再熱愛和平的民族，總有人熱愛殺.戮。可是毀滅之後，面對一個荒蕪的時空，又該做什麼？”

“擁有這份力量，並不美好，甚至很殘酷，倘若你救下一個人，但這個選擇將會害死千萬人，可你如果不救他，這個人就將在你的面前痛苦死去，而一個家庭也將支離破碎。當人承載了過分強大的力量，可以掌控許多，他不會感到輕鬆，反而會驚惶不安，從到麻木，再到厭煩，這也是王族歷來避世的原因，為了逃避自身因果。而傳聞，最強大的王，會擁有億萬時空的自己所有的記憶。”

傅行拿起杯盞的手微微一頓。

赫斯特掀起唇角，道：“看來你也明白，這無異於活了千載萬世，擁有億萬年的龐大卻枯燥無趣的記憶，每一個下一秒，都曾經在其他時空踐行過，重複過無數遍，就如同困在一個死循環中，你說，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他站起身，對機器人管家說了一個序列號碼，片刻後，它從書房取來一本厚重，且有些破損的書籍。

赫斯特用極謹慎的態度翻開脆弱的紙張，到最後一頁，他老邁的眸子看著最後一行字：

——承載萬世之玄門，啟則亂世。

“這座島嶼是連線其他時空的大門，我們祖輩居住在這裡，不是為了隱藏什麼能力，而是為了守護安寧，你以為我們對外面的世界不感興趣嗎，當然不是，只是那因果不是我們想要的，因為見過太多毀滅和灰燼，所以選擇了留在這裡。這份信念，隨著能力的失傳，也將消逝，現在的孩子們早已忘記了初衷，他們嚮往外面的世界的熱鬧喧囂，和你母親一樣。”

傅行沉默許久，問道：“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那能力會消失。”

赫斯特道：“不僅僅是想過，這個問題我們研究了幾百年，也沒有找到答案。”

傅行道：“在我看來，這種能力不像是你們所說的神的眷顧，反倒更像是一種詛咒，你們為了獲得更強大的能力，維持血脈純粹，只允許族內近親聯姻，許多人壽數極短，年少早亡，一族人世世代代揹負這種詛咒，實在有些悲慘，總會有人不想再揹負它，所以將其打破。”

赫斯特愕然。

“這對於你們來說，未必不是一種解脫，沒有力量，也就不必再承擔責任。”傅行站起身，走了出去。

李續在門外等著，見到他，低聲說道：“有線索了。”

上了車，傅行揉了揉眉心，道：“說。”

醒來時，沈眠看到眼前漂浮的白色光球，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道：“我怎麼進來了。”

這是系統空間。

沈眠隨手翻了翻直播間評論區，這會直播間已經關播，觀眾因為無聊，正在評論區瘋狂吐槽最近這如同打了狗血般的劇情走向。

[不睡到眠兒不改名]：這特喵的到底什麼神劇情，簡直如脫肛的野馬萬馬奔騰，遭不住了啊！！（日常表白眠兒神顏~~狂親親親親=3=）

[love眠]：講道理，看不懂劇情是因為關播了好多天qwq而且剛開播就上演搶親（不知所措.jpg）

[什麼時候落實人手一個眠]：據小道消息傳，原作臨時改了結局，所以泥萌都懂

[魔尊黨永不認輸]：我特喵懂毛線？？？任務都過半了還能改劇情？這作者絕對後臺強大得一逼，別是總裁他親媽？

[三爺煊煊鎖死]：改結局了!!難怪我傅總成假死了!!之前絕對是真盒飯，感動哭鳥qwq（日常舔屏ing）

[買股是不可能買股的]：那麼有哪位兄弟分析一下，現在哪只股形勢好

[歐洲人不配買股]：形勢好有什麼用，漲得再高轉眼就跌進低谷（別問我為什麼這麼有經驗）

[輸得只剩褲衩]：我不管，我就要買顧醫生

[all黨橫行霸道]：買股幹什麼，是恩劈不好磕了嗎[doge]

……

沈眠看到“恩劈”兩個字，撲哧一笑，那個幸災樂禍的傢伙好像也曾經告訴他，他媽打算把結局改成大團圓，但他是不信的，因為那東西根本播不了。

他翻了一會評論，有些不耐煩地問：“007，你把我弄進來到底有什麼事。”

系統“嗡嗡”地響了兩聲，眼前緩緩展開一道瑩白光屏，螢幕上顯示著幾條幾乎重合的曲線。

沈眠道：“這是什麼？”

系統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見沈眠開始著惱了，才小聲說：【這是宿主沉睡期間，系統採集到大量未知能量，與系統主能源能量，以及天命之子氣運值的能量進行分析後，得到這個曲線對比圖。】

沈眠眉頭一皺：“這幾種能量幾乎相同。”

【是的，基本可以判定屬性來源相同，而這種能量來源於顧恆。】

“顧恆？”沈眠摸著下巴沉思片刻，又搖了下頭，道：“這不稀奇，他有不亞於天命之子的氣運值。”

【天命之子無法直接使用氣運值能量，而且不符合這個虛擬世界的世界觀設定。】

沈眠眉頭越皺越深，“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任務世界已經發生扭曲，系統認為，有很大機率是因為宿主救下傅行導致的，繼續下去，會產生無法預料的結局。】

沈眠看著螢幕上那幾條幾乎重合的曲線，過了許久，道：“我知道了，我再試試看。”

說完這句話，他從系統空間出去。

系統把他帶進內部空間內，應該是擔心被傅行覺察到它的存在。

沈眠對它的謹慎還是很滿意的，只是對眼前的狀況感到棘手。

顧恆見他醒了，便俯身在他唇角親了一下，問道：“想吃點東西嗎。”

沈眠道：“好啊，我們一起出去吃吧。”

顧恆有些受寵若驚，怔愣了幾秒，才柔聲應了聲好。

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是深夜，再過幾個鐘頭天就要亮了，與其說是晚餐，不如說是宵夜更好。

很快有人訂了餐廳，此時華國正是盛夏季節，而這座小島卻絲毫沒有酷暑的痕跡，涼風習習，進了電梯，轉眼到了餐廳頂樓，遠處是望不到邊際的燈海，這座城市實在很美。

身旁的男人自顧點單，彷彿毫無意識自己是個被全國通緝的人。

點完餐，侍者退了出去，只剩下兩人。

“這裡的餐食，和華國很像。”顧恆說道。

沈眠道：“你要是在這裡住久了，會發現很多地方都很像。”

顧恆道：“你喜歡這裡？”

沈眠微笑道：“我喜歡所有美麗和平的地方。”

顧恆靜默下來，許久，說道：“聽起來，你永遠也不可能喜歡待在我身邊。”

沈眠聳了聳肩，道：“我喜不喜歡，似乎也並不重要。有時候，我會懷疑自己就是一件戰利品，被你們爭來搶去，毫無尊嚴可言。”

顧恆驟然沉下語調：“阿眠……”

沈眠自顧說道：“先聽我說完。我也知道這話聽著或許有些矯情，畢竟總體說起來，你對我也不算壞，你遷就我，幾乎把所有的溫柔和耐心都給了我，但是，主人對自己心愛的寵物也是這樣縱容寵溺，你把這稱之為‘愛’，恕我不能贊同。”

氣氛沉寂下來，顧恆掌心捏著一枚精緻的水晶玻璃杯，杯沿隱約有開裂的趨勢，男人啞聲問道：“你想要我怎麼做，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會做到，我沒有養過寵物，不知道這兩者的區別是什麼，但我知道，沒有人能夠像你一樣踐踏我的感情，卻讓我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咯吱”一聲脆響，男人掌心的玻璃杯被捏碎，碎片立時割傷了男人的掌心，傷口不淺，很快流淌出鮮紅血液。

沈眠臉色一變，拿起紙巾按在顧恆手心的傷口上，顧恆一把握住他的手，掌心這只纖腕白皙脆弱，好似可以輕易折斷一般，他不敢用力，只沉聲問道：“我只喜歡過你一個人，無從比較，但這個世界上能讓我牽腸掛肚，殫精竭慮的人只有你，如果這不是愛，你教教我，什麼是愛？”

沈眠掙了掙手腕，顧恆握得越發緊了幾分，片刻後，男人倏然鬆開他。

“抱歉。”他說。

沈眠詫異了一瞬，他無理取鬧了一場，沒想到以顧恆的高傲，竟還是拉下臉和他道歉，默了默，答道：“我也有錯。”

兩人便沉默下來，不多時菜上齊，沈眠看向系統光屏，方才顧恆生氣時，再次出現了能量波動，看來的確不是系統檢測失誤。

這種事，真的有可能發生嗎？

還是說，因為他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才會導致這樣bug。

他想起顧恆和他說起的那個夢，還有男人看他的眼神，越發心驚，他說不清心底是高興居多，還是恐懼居多，如果這人想起所有的事情，知道他一直以來都在演戲，到處欺騙別人感情，會怎樣看待他？

沈眠心裡藏著事，一頓晚餐索然無味，下樓，沈眠沒有進車裡，而是道：“陪我走走。”

顧恆應了聲好，夜晚風涼，他拿起外套披在沈眠肩上，牽著男孩的手往前走去。

這個島上星星似乎都比別的地方更亮，沈眠看著星空，忽然開口道：“對不起，我太累了，一直以來，我都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卻總是發生意外，所以把氣撒在你身上。”

顧恆心頭驀地一痛，沈眠感覺到牽著自己的那只手掌驀地顫動了一瞬，隨即他被男人扯進懷中，顧恆的臂彎緊緊圈在他腰間，沉聲道：“在我這裡，你永遠都不必道歉，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生你的氣。”

沈眠將腦袋靠在他肩頭，半撒嬌半抱怨地說道：“顧恆，我好像病了，這些天總是很難入睡，睡了也不安穩，總感覺會發生一些可怕的事。”

顧恆溫聲安慰道：“不會的，我跟你保證，發生任何事情我都會守在你身邊。”

沈眠道：“你不會有事嗎。”

“我不會有事。”男人道。

沈眠又問：“傅行也不會有事嗎。”

顧恆霎時間沉默下來，許久，輕扯了下唇，道：“你跟我鬧脾氣，又向我服軟，原來都是在擔心他。”

沈眠道：“我只是不希望再有人受到傷害。”

“不希望有人受到傷害……”顧恆溫柔撫他的髮絲，似乎對他這天真的性格感到有些無奈，道：“這不單單在於我，你問問傅行肯不肯收手，對了，還有路澤也快到了，你忽然失蹤，他跟瘋了似的到處咬人，s市被他鬧得不得安寧，他不愧是傅家人，狠起來跟他小舅比起來也相差不離，現在最希望傅行死的人，說不定不是我。”

沈眠道：“事情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顧恆親吻他的臉側，道：“別怕，我會保護你，任何時候都不會讓你受傷。”

“怎麼樣，最近過得還好嗎。”

腦海中響起和自己如出一轍的，懶懶散散的腔調，沈眠一下子坐起身，自己果然身處一個陌生的空間內。

“是你！”

那人不禁輕笑道：“見到我有這麼開心嗎。”

開心你個頭。

沈眠勉強平息下怒火，他這人最是識時務，又特別擅長能屈能伸，自然不會因為小性子讓自己日子過得更艱難，他道：“哥，求你放我回家吧，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說我哪裡不好，我全都改還不行嗎？”

那人一愣，似乎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他上來就求饒，想到這個沒骨氣的小子是過去的自己，他沉默好一會，才道：“我現在放你回去，你捨得嗎？”

沈眠下意識就問：“有什麼捨不得的。”

那人道：“比如，某個人。”

沈眠愣了愣，莫名有些煩躁，揉了揉自己一頭蓬亂的烏黑碎髮，板著一張白淨的小臉，哪怕此時不修邊幅，仍然好看得無可挑剔，許久，他洩氣般說道：“我不知道，或許我離開，對他才是最好的，感情又不是生活的全部，沒有我，他又不是活不成了。”

那人默了默，能不能活得成還真不好說。

許久，他低聲道：“其實我最近也在反思，這樣強行改變過去，究竟是不是正確的，會不會適得其反。”

沈眠心下冷笑，現在反思也不嫌太遲？老子罪都白受了？還好工資是真實的，不然他早撂挑子不幹了。

心中腹誹，他面上倒是擺起笑臉，道：“哪裡哪裡，你這麼做肯定有你的理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互相理解是應該的。”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我對自己的性格還算有一些瞭解。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實在不願意留下，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沈眠先是呆了幾秒，腦海中把他那句話反覆咀嚼了一遍，確定自己沒聽錯，驚喜地跳起來，“好，我現在就……”

話在嘴邊時，他想起一件很要命的事。他為了救傅行把存款花光了，現在回去，就相當於做了這麼久的白工。而這個世界結束，他就可以拿下這個年度的最勤勞員工獎金，是一筆鉅款來著。

那人問道：“你想好了沒有，到底走不走。”

“等下。”

沈眠開啟後臺，看著僅剩的幾百v幣餘額，想到自己長久以來，不間斷地執行任務，死了多少次暫且不提，又苦又累，流血流汗就掙這點錢，這讓他怎麼甘心。

這坑爹任務，除了可以用正當理由睡帥哥以外，也就工資待遇比較吸引人，否則誰幹這種沒有五險一金的高風險工作？

雖然他現在懷疑，所謂的任務失敗會真實死亡是系統誆他的，但他信了這麼久，頂著巨大的壓力兢兢業業地做任務，連一點精神補貼都沒有撈到，未免苦逼了一點。

他跟另一個自己商議道：“那個，能不能提前給我發放一下勞工獎金？我本來這個任務做完就能得的。”

“……”

那人道：“這個任務你不是做不了才吵著要回去麼，沒有別的話要說了吧？我現在就送你走。”

“等一下！”

沈眠捂著臉，咬牙道：“等這個任務結束，等我領完獎金，你再送我走。”

那人提醒道：“你說的那個活動截止在下週，換算成虛擬世界的時間，大概是幾個月，所以你的時間不多，就算留下來也未必能拿到獎金，不如實際一點，現在就回去吧。”

“……激將法對我沒有用。”

那人笑了一下，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等等，我有事情要請教你。你上次說咱媽改了結局，是不是。”

“沒錯，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就直接告訴你吧，羅諾群島在原本的劇情中的確沒有，因為你改變了傅行的死局，所以咱媽在這個基礎上，增加了一些虛構的設定，但事到如今，這個虛擬位面已經差不多崩盤，她能做的也只是修改背景，具體走向已經無能為力，還得看你自己。”

“虛構的設定？你的意思是，羅諾群島在現實中並不存在。”

“存在是存在，但跟這個世界的完全不同。至於如何不同，你以後會知道。”

沈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你知不知道，話說一半，是最討人嫌的。”

那人笑道：“有些事情一旦說出來，或許會導致不會發生，不是我喜歡賣關子。”

“好，那我不問現實世界的事，我想知道顧恆是怎麼回事？”

“在這個世界憑空架設了羅諾群島，所以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你可以理解為，原本沉睡中的猛獸，被熟悉的力量喚醒了一部分。”

沈眠聽得似懂非懂，惱火道：“能說人話？”

那人哈哈笑了幾聲，忽而壓低音調，小聲道：“今天的談話時間結束，我先走了，有事call我。”

“……”說得好像能聯絡上他一樣。

轉眼間，他回到車裡，躺在顧恆的臂彎間，睜開眼睛的剎那間，他看到男人深邃的黑眸中藏著來不及掩飾的深沉愛意。

沈眠定定地看著他，抬起指尖撫上顧恆的眉骨，在男人英挺的輪廓上遊移，輕聲道：“顧恆，你剛才的眼神，讓我想起一個人。”

“什麼人。”

沈眠道：“你不認識的人，不，應該說你本來不該認識的人。”

顧恆挑了下眉。

沈眠沉默地起身，跨坐在顧恆腿上，男人順勢摟著他的腰身，沈眠閉了閉眼，他覺得這種做法很冒險，但是事到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趴伏在顧恆肩頭，在男人耳邊，極小聲地喚了一聲：“哥哥。”

——哥哥。

那是上個世界，沈明煊對沈明丞的稱呼。

環在腰間的臂彎驟然收緊，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他生生勒斷，沈眠呼了一聲“疼”，那人便立刻松了力，黑暗中，他看不清顧恆的神色，只隱約感覺到男人劇烈起伏的胸膛，彷彿正在極力壓抑著某種情緒。

“哥哥，哥哥，哥哥……”

曾經，他只要這樣撒嬌耍賴，那個從來淡漠，孤傲的男人，便會沒了轍，順從他的一切心意。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都沒敢看評論，良心真的很痛很痛qwq驚喜發現催更不是很多，就……好受多了（狗頭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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