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碧綠色的蔬菜，軟糯的白米飯, 鮮美的西紅柿蛋湯, 曾經家家戶戶最尋常不過的家常菜, 眼下卻是最奢侈的食物。

沈眠拿起筷子戳了戳, 問：“這是從哪來的？”

馮騫道：“從y市總部連夜運來的, 研究所的研究人員前幾天才培植成功，你也知道，現在乾淨的土壤和水源稀缺，植株難以存活，幾顆新鮮白菜都能炒出天價來。”

沈眠暗自吞了下口水, 自打來到這個世界，吃的全是麵包乾糧, 有時候加餐也是罐頭午餐肉，條件不好的時候就只有壓縮餅乾，這還是頭一遭看見熱乎飯菜。

“你，你什麼意思。”

馮騫似乎瞧出了他的底氣不足, 眼底顯出一絲笑意，道：“沒什麼, 只是忽然想對你好一點。”

“……”

這人病得越發嚴重了。

沈眠只猶豫了大約一秒鐘, 隨即坐下，拿起筷子：“既然如此, 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吃白不吃，骨氣這種東西最多餘了。

他剛舀了一勺湯，還沒送到嘴邊, 卻莫名打了個寒顫，脊背不知為何陣陣發涼，他向來是多疑敏.感的性子，一時間警惕了起來。

“馮騫，你往這菜裡加料了？”

馮騫自顧倒了杯酒，飲下一口，問：“加什麼料。”

沈眠蹙眉緊盯著他，片刻後，霍然起身，道：“我想起來還有點事。”

“你要去哪？”馮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沈眠掙了掙，道：“我去看一眼堯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些不安，不看到他我沒辦法放下心。”

“他在盧海那裡，能有什麼事，你到底是不放心那孩子，還是不想領我的情？”馮騫越發用力了些，將那只細腕緊緊攥在掌心裡，“許慕，我難得放下身段討好一個人，你就當給我一個面子，如何。”

沈眠道：“我不是和你開玩笑，我很擔心堯堯，就讓我去看他一眼。”

“許慕！”

馮騫已然有些動怒：“你一定要惹我生氣是不是。”

沈眠默了默，卻忍不住輕笑一聲，道：“馮騫，其實你從不認為你和我是平等的，因為你可以輕易裁決我的生死，我只是你強大力量下的一粒塵埃，隨你擺佈，所以你傲慢，輕蔑，自始至終都站在高處俯視我，你所說的討好，更像是一種施捨。”

馮騫眸色愈沉，猛地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將人拉到自己懷裡，道：“不管是討好，還是施捨，你都沒有立場拒絕。許慕，我什麼時候說過哦你我是平等的？我承認我對你有一點心動，但如果你繼續消磨我的耐心……”

沈眠挑眉問：“你要如何？”

馮騫重聲道：“你確定你想知道？”

馮騫驀地用力將懷中纖細的人強圈在臂彎間，朝那兩瓣豐潤的唇襲去，眼看男人的唇即將貼上自己的，沈眠急忙偏過頭去，那個吻只落在臉頰上，卻足夠讓他膈應了。

他從沒想過，僅僅一個吻就叫他這樣難受。

“馮騫！你有病是不是！”

“我早他媽六年前就病的不輕了！我恨了你整整六年，我想過要怎麼折磨你，怎麼讓你痛苦地死去，憑什麼一見到你，就恨不起來了？你讓我變得這麼可笑，想過我的感受嗎？”

馮騫一把扯住他的手腕，把人壓在身下，毫不費力扯開上衣襯衫，紐扣散落在地上發出咯噔的聲響，他著了魔一般吻向青年雪白精緻的鎖骨。

沈眠頭一次發現，人和人有時候是不能溝通的。

馮騫自然是身材相貌極好的，如果是從前，他或許不介意和這人來一發，做一些讓彼此都舒服的事，可他想到，那家夥很喜歡吃醋，連自己的醋都要吃，要是他跟別人好了，他會怎樣生氣，怎樣發瘋？

馮騫見他一動不動，只當他認命了，卻不料忽然一道不明屬性的能量由小腹襲來，他毫無防備之下，受了沈眠用了全力打出的一掌，竟是生生嘔出一口血，五臟內腑幾乎移位。

他跪跌在地，擦了下唇上的鮮紅，眼底滿是震驚：“你……你不是風系異能者，這不是異能，你到底……”

沈眠狠狠擦了擦鎖骨上的吻痕，他覺得自己也病的不輕，他什麼時候這麼矯情了，不就是親了幾下，又不會掉肉，他怎麼會這麼不舒服。

實在是太不舒服了，他走到馮騫跟前，狠狠一腳踩在他胸前，見馮騫面色鐵青，胸口堵的那一口鬱氣才稍稍消散了些。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風系異能者了？全是你們自己想當然罷了，既然龍泉基地容不下我，我會帶著兒子離開。”

馮騫一把抓住他的腳踝，用盡最後的氣力問道：“你跟我說實話，堯堯究竟是不是我兒子！”

沈眠沉默片刻，卻扯唇笑道：“我怎麼知道。你不也說了，跟我睡過的男人不止一個，又不能做親子鑑定，我怎麼知道是誰的。”

言罷，沒有看馮騫的表情，徑自推門走了出去。

這半年來，沈眠不止一次思考過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最大的可能性是他擅自與系統解綁，失去系統這個意識載體，無法穿梭時空，最後偶然間跌進了這個滿是漏洞的即將崩壞的世界。

所以即便007想找到他，也不能確定他的位置，更不能查出他是誰。

——自己作死，最為致命。

要是早知道是這個下場，他寧肯在上個世界無限修羅場，也不願來這個飯都吃不飽的鬼地方。

從馮騫那裡出來，他直接去找盛子堯，不論如何，他今晚必須帶兒子離開基地，馮騫被他打傷了，這種來之不易的機會或許只有這一次。

“馮騫讓我現在去找他？是因為什麼事？”

沈眠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他在大事上都防著我，我也不敢多問，你還是親自去問他吧。”

盧海理解地拍拍他的肩，道：“他不是剛從y市運來了食物專門為了討好你麼，他這幾年獨慣了，你給他一點時間改變，他對你和孩子都是真心的。”

沈眠只朝他淡淡微笑，“我明白的。”

盧海點點頭，又回過頭跟盛子堯道：“堯堯先跟爸爸玩會，大海叔叔很快就回。”

盛子堯乖乖地點頭。

盧海剛走，盛子堯就撲進沈眠懷裡，道：“爸爸，我們是要離開了嗎？”

沈眠挑眉：“怎麼這麼問。”

“因為爸爸撒謊的時候，看上去特別正經！”

沈眠撲哧一笑，把小孩抱起，稍稍收拾了點東西，從基地溜了出去。

“爸爸，我們去哪呢？”

沈眠道：“堯堯想去哪？”

小孩捏著手指，小聲說：“想去沒有喪屍的地方，堯堯不喜歡喪屍。”

沈眠彎起唇，道：“這麼巧，爸爸也不喜歡喪屍，那我們就找個喪屍最少的城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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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哪裡？”

沈眠看向遠方的晨曦，徇爛的光輝微微有些刺目，他道：“京城。”

小孩又問：“京城是什麼地方？”

沈眠道：“京城就是很多厲害的人生活的地方，那個地方有人管轄和保護，喪屍都被驅逐在城外，人們可以安居樂業，堯堯知道什麼是安居樂業嗎，安居樂業，就是不用時刻擔心明天會死，只需要認真地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就像末世來臨之前那樣。”

小孩點點頭，高興地說：“堯堯現在就想去京城。”

沈眠摸摸他的小腦袋，道：“很快，就快了。”

只要活著離開z市，就能去京城。

他想去京城的原因很簡單，一來可以躲避馮騫，二來，盛家在那裡，他就想知道，盛嶸究竟是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從前每次任務，那人總是以各種身份各種理由出現在他身邊，他不必費力尋找，而這個世界，眼下只發現盛嶸有那人的影子，雖說他不指望對方能記得他，但這麼明晃晃的無視，還是有點傷自尊。

難道果真是因為那張臉才喜歡他的？顏狗實錘了。

“爸爸，我怕……”

沈眠道：“不怕，太陽就快出來了。”

這孩子似乎對於危險有種敏銳的直覺，每次他哭著說怕的時候，總是會遇到很難對付的敵人。

只是沈眠怎麼也不會料到，會是這種程度的難對付，馮騫和盛家人找了這麼久的五級喪屍，竟然讓他碰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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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喪屍和其他喪屍不同，看上去很體面很乾淨，甚至相貌不算差，身材高大，過分長的凌亂髮絲遮住了大半張臉，如果不是過分蒼白的皮膚，沈眠會以為他是個活人。

可喪屍終究是喪屍，以活人為食。

沈眠防備地帶著小孩悄悄後退，妄圖能夠全身而退，孰料只剛有動作，那家夥便立刻有了反應，直追上來，它的速度極快，據說所有碰見過它的人都已經死了。

沈眠在最後一刻，把小孩扔了出去，自己被喪屍撲在身下。

沈眠終於看清了那張被髮絲遮蓋住的臉，意外的，竟然是一張他曾經見過的臉。

這分明就是盛二先生，盛嶸的臉，只是明顯更加消瘦，憔悴，像極了絕症之人。

就在下一秒，壓在身上的那具喪屍飛了出去，化為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