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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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

醫院病房內。

一眾醫生護士盡皆沉默,大氣不敢喘一下, 盛子堯坐在床邊, 兩條肉乎乎的小短腿輕輕踢踏, 幾歲大的孩子, 被這麼多面色嚴肅的成年人包圍著, 卻出乎意料的冷靜。

他爸爸說過,越是害怕的時候,越不能讓人看出來。

盛鴻暗自點頭,這孩子,單從這處變不驚的氣度上來看, 就必定是他們盛家的種。

他看向自己弟弟,問:“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盛嶸站起身, 把那發呆的小鬼抱起來,他不怎麼會抱小孩,姿勢很彆扭,好在這孩子也不嬌氣, 不哭不鬧的任由他抱著。

“沒什麼好說的,我帶他回去。”

盛鴻被他這麼當眾下臉面, 自然生氣, 猛地一拍桌,道:“盛嶸, 你不給我一個解釋,今天休想離開!這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檢測結果顯示他是你的孩子,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見他不答話, 盛鴻只當他是預設了,又翻了翻那幾頁檢測報告,摔在桌子上,道:“既然知道,就應該早點讓孩子認祖歸宗,等再大一點,還怎麼養的熟,以後跟你親嗎?這是你的親骨肉啊,以後盛家也有他的一份,你作為父親,有責任有義務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這樣放任不管,是做父親的失責,你知道嗎!”

盛嶸垂眸看著懷裡的孩子,盛子堯也在抬頭看他,兩人大眼瞪小眼,容貌像了七、八分,又都是一板一眼的,這畫面叫人莫名有些好笑。

盛嶸沉默片刻,終於開口,道:“他是許慕的兒子。”

盛鴻一愣,皺眉:“什麼?”

盛嶸道:“不論血緣上的親屬關係怎麼判定,他現在只是許慕的兒子,和我沒有關係,和盛家也沒有關係,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把一個孩子從他的父親身邊奪走。”

他垂首對懷中發怔的小孩說道:“你只需要記得,你的父親是許慕,這就夠了。”

盛子堯瞪大眼睛,好一會,極認真地點了點小腦袋。

盛鴻在一旁聽得火冒三丈,怒道:“什麼許慕的兒子,他是你的兒子,那個許慕有什麼資格養育我們盛家的子嗣?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知道!孩子跟著他,能學什麼好……”

話音未落,那一大一小兩人盡皆露出不悅的神色,全直勾勾盯著他看。

盛鴻後面的話給生生噎住。

他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可被自己弟弟這樣看著,後面的話愣是說不出口。

盛嶸沒再理會他,轉身往外走去。

盛鴻在他身後喊了兩聲,見他絲毫不理會,無奈之下只得轉頭把醫生護士臭罵一頓。

下了樓。

盛嶸忽而開口道:“以後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

盛子堯垂著小腦袋,好一會,小聲道:“是天澤哥哥去學校接我的。”

說著,從書包裡摸出幾粒糖果。

“他給你的?”

小孩點點頭。

盛子堯雖然年紀小,但是知道輕重的,如果不是熟人,必定不會乖乖跟人走。

盛嶸瞥了一眼那些五顏六色的糖果,微微蹙眉,盛天澤為什麼要刻意支開他。

忽然,他臉色驟變。

他是慣來淡漠的人,輕易不會叫人覺察出情緒,眼下神色之陰鶩,連他懷裡的盛子堯都不自禁打了個冷顫。

盛家的車停在前面,他快步走上前,拉開車門,道:“送這孩子回主宅。”

司機忙應道:“是,二先生。”

盛子堯望著他,問:“伯伯,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嗎?”

盛嶸搖了下頭,將車門合上。

被男人壓在車座上時,沈眠只微蹙了下眉,又勾唇笑道:“你確定要在這裡?盛嶸應該已經發現我不見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麼愚蠢地在這裡等他找來。”

盛天澤見他到了這一刻竟還笑得出來,眼底的陰晦愈發深沉。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身負重傷被大片的喪屍群所包圍,那時他已然放棄了抵抗,靜坐等死,這人就是這樣橫衝直撞地闖了進來,帶著一如此刻的懶散輕慢,又異常冷靜的笑容,殺伐果決,將他從地獄裡硬生生拽了出來。

那時,他就徹底著迷了。

這個笑,曾經反反覆覆出現在他的夢裡,勾得他神魂顛倒,哪怕是這一刻,他也依然被勾得移不開視線。

他湊近了些,在他耳邊輕聲問道:“你喜歡我二叔,是嗎。”

沈眠撩起眼皮,毫不留情地諷刺道:“和你有關係?”

盛天澤想起來,在他們素不相識時,這人便是用這種散漫嘲弄的口吻,字字句句堵得他說不出話來。

於是他也笑了。

他意識到,這人後來對他那樣客氣,處處禮貌周全,不過是因為他是盛天澤,是盛家人,是盛鴻的兒子,盛嶸的侄兒,所以才有了後來那些他自以為是的好感。

原來,從頭至尾,如果他不是盛天澤,這人壓根不會拿正眼瞧他,甚至連一句好話都聽不到。

他放開了他,扶額低笑,沈眠如同看神經病一樣看他,兀自別開視線,懶得理會。

盛天澤笑夠了,自嘲一般,道:“我活了二十多年,把我的自尊扔在地上徹底碾成粉末的,你是第一個。你知道我曾經因為自己姓盛,來自京城盛家,有多驕傲嗎,許慕,你可真夠狠的,你讓我看上去像極了一個跳樑小醜。”

沈眠道:“小丑會帶給人快樂,可你呢?只會叫人煩躁罷了。”

盛天澤又是一笑,這才對,這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許慕。

這個人本就該這般鋒利,稍微離得近一些都會劃傷人,可遠遠地看著,又會滿心不甘,叫人捨不得,忘不掉,卻無可奈何。

相較之下,這些日子刻意偽裝的客套,才更叫他難堪。

他寧可一直受到冷言冷語,也不想面對一張虛偽的面具。

盛天澤猛地擒住沈眠的手腕,凝視那雙清澈見底的杏瞳,說道:“你真的是許慕嗎?他們都說你是,我覺得不像。”

他搖了搖頭,帶著謹慎,卻又篤定的眼神。

沈眠挑了下眉,但笑不語。

盛天澤道:“我和他雖然不熟,從前算上訂婚宴,總共也就見了兩三次面,但我清楚記得,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軟腳蝦,骨子裡透著淫邪氣,哪有你這樣冷厲的眼神。除了這張臉,你有哪一點像那個窩囊廢?現在連臉蛋都不怎麼像了,你越來越漂亮,我真懷疑,是什麼孤魂野鬼藉著許慕的身子還魂了。”

他的話越說越瘋狂,就好像發現了什麼旁人不曾覺察的隱蔽的秘密,沈眠倒是微微有些訝異。

他沒想到盛天澤這樣敏銳。

沈眠輕輕推開他的手,勾唇道:“我沒想到你的想象力這樣豐富,連借屍還魂都想得出來。你說我不是許慕,那我會是誰呢。”

他反問道,就好像在聽一個十分好笑的笑話,除了覺得好笑,再沒有別的情緒。

盛天澤蹙起眉,搖頭道:“我不知道。不如你來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沈眠扯了下唇,道:“我說的,你會信嗎。”

盛天澤道:“我信。”

沈眠垂眸笑了一下,既然他想聊天,沈眠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拖延越久,對他越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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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抬手,掌心貼在盛天澤的手背上,柔軟的手心帶著微涼的觸感,叫盛天澤猛然僵硬住,所有的思緒都停滯下來。

沈眠笑道:“盛天澤,你實在傻的可愛,讓我都有些於心不忍了。可是怎麼辦,我就是個濫情的人渣,和我是不是許慕沒有關係,我這人,天生就愛玩,所以你不必絞盡腦汁,把我和許慕劃分界限。”

他靠得越發近了些,花瓣似的唇距離盛天澤的下頜只有一指距離,鼻息的熱氣都噴在男人脖頸間,帶著一縷草木香息,格外燙人。

他粉瓣輕啟,用最漫不經心,卻理直氣壯的語氣,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喜歡為自己開脫。”

清亮的漂亮的杏瞳裡,倒映著盛天澤微微有些慌張的面龐。

盛天澤哪裡受過這等撩撥,喉結劇烈滑動了一下,正要開口,方才還盈盈微笑的人,轉眼又露出嘲弄又薄情的冷笑。

“這麼容易就上鉤了嗎,你比你二叔可單純多了。”

盛天澤臉一下子漲紅起來,他攥緊拳頭,怒道:“玩弄別人,就這樣好玩?!”

沈眠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我真的想勾.引、利用一個人,實在再簡單不過,我不做,只是因為我不想。我知道我從前的名聲不好聽,如你一般接近我的人數不勝數,我勾勾手指就來獻殷勤的人更是數不清,後來,他們都自稱受害者指責我是個混蛋,誠然,我那時的確有錯,我喜歡被人愛著的感覺,這是我的罪,我不否認,但我已經接受了懲罰,至少現在,我本本分分,踏踏實實,我還有什麼理由接受你們對我的審判? ”

他湊在盛天澤耳邊,輕聲地,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和馮騫,又有什麼資格站在審判者的席位上?就憑你們都喜歡我?”

盛天澤一時無言。

好半晌,他道:“我二叔知道嗎,你的這一面。”

沈眠並未作答,微微仰頭,靠在車座上,視線透過車窗看向天邊的一片徇爛雲霞。

等出了京城,就很難看到這樣的美景了。

如果這時候手邊有一根煙就好了,他暗暗想道。

盛天澤見他如此,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頗有些酸澀地道:“看來我二叔是不知道的。你在害怕嗎,因為你真的喜歡上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55555我以為零點前能趕上的!七夕快樂鴨!(啾咪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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