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惡鬼可真會藏。”馬哥站在山坡上, 看著腳下的雲梯有些暈眩,他摸摸下巴,“凡人都不挑住的地方。”
那雲梯就是梯子一樣的鐵架,一直向山下延伸, 似乎沒有盡頭, 哪怕不恐高都會暈。
雲青岑也不喜歡看這個梯子, 總有提不上氣的感覺, 他看了眼手錶, 正好是晚上十二點三十。
這種處於高山的村莊,人們睡得都比住在城市裡的人早, 除了年輕人會玩手機以外, 中年人和老年人大多十點左右睡覺,這裡也沒有車和公路, 想填補物資,甚至是買臺冰箱空調,都要人力背上來。
因為社會發現迅速, 這裡的人就算窮也有補貼,沒有工業化的汙染,這裡就像一片淨土。
雲青岑:“像不像桃源?”
馬哥看著星空, 群星璀璨,眾星拱月,這是城市沒有的美景, 他點點頭,讚歎道:“比我活著的時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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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著的時候倒是有這樣的景色, 但太窮了,窮的時候景色再美都不覺得美。”
雲青岑笑了笑,他們朝山上繼續走, 這座山共有三十多戶人,一半的房子是磚瓦房,一半是小平層,不過房頂都裝上了太陽能熱水器,這裡也沒有修水泥路,還是幾代人十幾代認踩出來的小路,不寬,但人和牛走是夠了。
“也虧它能找到這兒。”馬哥問,“帶招魂鈴了嗎?”
雲青岑把招魂鈴拿出來:“帶了。”
招魂鈴的聲音凡人聽不見,也不怕擾民,雲青岑和馬哥挑了塊周圍都沒人的地方,搖響了招魂鈴。
招魂鈴的聲音即便聽在鬼魂的耳朵裡也不大,但範圍很廣,雲青岑和馬哥安靜的等著,馬哥環顧四周,夜風吹過,樹木枝葉婆娑,耳邊滿是“沙沙”聲,樹林多,溼氣重,到了晚間陰氣也重,確實適合惡鬼藏匿。
鬼待在陰氣重的地方會比在其它地方舒服很多,鬼和人也沒太大區別,能享受為什麼不享受?
當看到山頂處緩慢上升的黑氣,雲青岑和馬哥轉頭互看一眼,飛身衝去。
這座山山頂沒有建築,村民都住在山腰處,通往山頂的路上倒是有零星幾戶人家,倒不怕山頂鬧出什麼動靜吵到他們。
養狗的人家也不多,畢竟在這裡來往的都是本村人,這種山上黃鼠狼這種需要狗來驅趕的動物也少,倒是養貓的多,養貓抓老鼠,但貓不會聽見一點動靜就大聲吼叫,對雲青岑他們來說比狗好。
山頂是沒什麼人進出的樹林,沒有路,雲青岑和馬哥只能飄在半空中,好在那黑氣也升至半空中。
黑氣凝聚成巨大的黑色漩渦,幾乎遮住了整個天空,這黑氣黑得也不純粹,還摻雜著黃灰一樣的顏色,看起來斑駁骯髒,雲青岑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
倒是馬哥吃了一驚,他聲音有些慌張:“恐怕這個我們倆對付不了。”
雲青岑沒當回事:“怎麼對付不了?馬哥,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馬哥苦笑道:“有什麼信心?我當了那麼多年的鬼卒,跟黑白無常可不一樣,我就算有對付他們的本事,也不知道該怎麼用了。”
刀不用就會鏽,他已經鏽了這麼多年了,對付對付普通惡鬼還行,總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讓他一上來就面對這麼強的,即便他不怕,心裡也要打個突突。
雲青岑明白了馬哥的意思,他朝馬哥挑眉微笑:“那就讓我來,正好給馬哥你熱熱手。”
馬哥皺了皺眉:“你有把握嗎?不如我請本地城隍相助?”
雲青岑擺擺手:“請了城隍來馬哥你又要想辦法打點,到時候你怎麼叫他瞞住我的存在?他如果不幫忙你要怎麼辦?幫了忙你又怎麼辦?”
馬哥嘆了口氣,看著那黑色漩渦越發憂心:“你有把握嗎?”
雲青岑笑道:“八分吧,有馬哥在,就在另外兩分也補足了。”
馬哥心裡好受了許多——他當了上千年的小人物,多年沒有被重用過,他看著跟自己同一批的鬼差都有了好去處,只有自己因為犯了錯只能繼續當個鬼卒,哪怕現在升了,也沒幾個鬼真正把他看在眼裡,他是資歷深,但在地府最不缺的就是資歷。
當了鬼差,只要不遇到意外,就能永遠幹下去,自己想要投胎了也容易。
他難得被人肯定,心裡像有一盆水,隨著心情的欺負晃動,水都要灑出去了。
“行。”馬哥正色道,“那就試試,你放心,真有危險我護著你。”
雲青岑笑眯眯地說:“好。”
雲青岑並不忐忑,也不擔心,他身上的黑蟒尾巴已經纏繞到了他的大腿,只差一點就能佔滿全身,之前吃的那一整只惡鬼,外加滕璟請他吃的那一半,已經足夠讓他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時不再思索著怎麼以小博大。
黑色的漩渦逐漸凝聚,最後凝實成一個人形的黑色影子,但人影斑駁,就和那漩渦一樣,讓人覺得骯髒。
雲青岑眯了眯眼睛,人影似乎正低頭看著他們。
馬哥已經握緊了手裡的長戟——他的老武器了,時代變遷也一直在用。
“鬼差?”人影的聲音清亮,似乎是個年輕人的嗓音,跟身上斑駁的顏色不同,他的聲音很乾淨。
雲青岑:“來抓你的。”
人影冷哼一聲:“有本事就來。”
雲青岑看了眼馬哥,做了個口型:“我先上。”
馬哥還沒來得及給個反應,雲青岑就已經衝了上去。
雲青岑已經很久沒有活動筋骨,順便也想看看自己現在比之前強多了,就沒有拿出令牌和金如意,他懸在空中,濃重的黑霧將他籠罩,腳下踩在翻騰的黑雲。
馬哥就仰頭看著,他原本以為雲青岑還跟以前沒什麼兩樣。
他跟雲青岑剛認識的時候,雲青岑只是一隻嘴甜的小鬼,有什麼好東西——從新鬼那裡“打劫”來的元寶紙錢都會跟他大頭,時間久了,他被雲青岑捧得高了,總有幾分真心。
但在馬哥眼裡,雲青岑就是一隻可憐巴巴的小鬼,沒有自己看著,惡鬼厲鬼甚至最低等沒用的鬼吏都能欺負他。
可現在……馬哥不確定了。
雲青岑已經拋棄了“人”的殼子,變回了惡鬼的模樣,體型膨脹數倍,也沒有人形,是一團純粹的,龐大的黑霧。
黑色人影在他的襯托下反而變成了小可憐。
馬哥就這麼親眼看著他把那只倒黴鬼一點點蠶食,此時的雲青岑像一陣狂風,一場驟雨,如虎嘯山林。
馬哥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瞪大了眼睛,直到雲青岑快把那只惡鬼完全吞沒的時候才大聲喊道:“別吃完了!還要留點給地府!”
雲青岑驟然變回人形,提著惡鬼僅剩的腦袋飄回馬哥身邊,他還矜持的捂嘴打了個小小的嗝,靦腆地笑道:“差點忘了,它的樣子不好看,味道還挺好的。”
“你現在是……不得了了。”馬哥悠悠地嘆了口氣,掏出槐木盒子把鬼腦袋放進去,又裹了一圈符紙,才一臉嚴肅地問雲青岑,“到底怎麼回事?”
雲青岑抿唇笑:“之前我偷吃了一隻。”
馬哥瞪大了眼睛:“你自己單槍匹馬能……”
雲青岑擺擺手:“當時找了不少厲鬼幫忙,事後都分了好處。”
——並沒有,厲鬼都被他吃了。
馬哥拍了拍雲青岑的肩膀:“你現在變強了是好事,但是更要小心低調。”
雲青岑:“我知道,馬哥你放心吧,我不會給你找麻煩的。”
馬哥嘆了口氣:“我也不是擔心這個,反正現在因為無間地獄出逃的鬼,地府已經亂成一團了,至少十年內不會來找你麻煩。”
這倒是個好消息。
地府的日子一成不變,十年不過就是彈指一揮間。
但人間的十年卻很長,十年能發生無數變故。
馬哥帶著惡鬼殘存的腦袋回地府交差,雲青岑就心滿意足地回家休息。
這段時間雲青岑都不準備去見任韞和滕璟,等他們倆鬥出個高低來再說吧。
然而等雲青岑剛回到家,還沒有開啟客廳的燈,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滕璟。
滕璟穿著一身休閒服,深沉的目光正盯著他,在他落地的一剎那,雲青岑發現滕璟的耳朵紅了。
雲青岑:“……”
“將軍來了。”雲青岑自然地去開啟了燈,微笑著問道,“喝不喝水?還是喝酒?”
滕璟沉默著沒有說話。
雲青岑沒有因為滕璟的沉默生氣,他去廚房給滕璟接了一杯水。
正要轉身的時候,滕璟的聲音從雲青岑背後傳來:“你跟我的分魂……”
他沒把話說全,但意思都懂。
雲青岑沒有馬上回答,他端著水杯走到滕璟面前,再把水杯放下。
他彎著腰,目光與滕璟平行交匯,他微笑著說:“將軍,我是成年人。”
滕璟抿著唇,坐姿很板正。
跟任韞不同,任韞認為自己是獨立的,但在滕璟看來,他跟任韞是一體的。
他們是同一個人。
雲青岑忽然笑起來,他的眼睛微彎,在燈光下,他的雙眼似乎能折射出更明亮的光,那光如星辰般耀眼,他的嘴唇上揚,眉毛微挑,他輕聲問:“怎麼,將軍要替任韞負責?”
從來都一臉正直,好像人生在世無不可談的滕璟——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