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嚇了一跳，摩珂門的剛走，不會又來了別的人吧！再仔細看時，卻又不見了，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也沒有在意。

蘇三才在那邊說的興致正高，完全不顧面前的這兩人是不是願意聽:“這挑選穀物啊！必須是顆粒最飽滿的，然後再拿水浸泡，浸泡的時間一定要把握好，長了不行，短了也不行，再然後就放蒸籠裡蒸...”

雨嘉完全沒聽他到底在說什麼，不過忽然發現蘇三才也沒有那麼討厭，初見面時他老是針對自己，所以煩透他了，這兩天接觸下來，不僅發現他人很好，甚至性格還有些可愛...當然這可愛用到青龍使身上，是有點不太合適，如果蘇三才知道雨嘉會用可愛評價他，非氣得七竅出血不可。

兩人好容易聽到他說最後如何蒸餾，整個工序結束了，他卻還要說如何窖藏，如何保持酒窖的溫度和溼度，雨嘉有點崩潰了，道:“你是不是很多年沒有跟人說過話啦！”蘇三才道:“你怎麼知道？我這些年，也就你們知道我的身份，跟別人說話，恐言多必失啊！好容易逮著的機會今天不說，你們就要走了。”

蘇慕忽然道:“對了，我還得去看一下我師傅呢！”他神色有些黯然，又道:“他現在一定覺得我成了大奸大惡之徒，也許都不想見我。”

蘇三才也知道李元亮做人極其認真，不過他更清楚李元亮對蘇慕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情份還是在的，便道:“那可未必，他也許最想見的就是你呢？”他拍拍蘇慕肩膀，又道:“走吧！我們去見見他，就什麼都知道了。”

剛好，三人差不多也都吃飽喝足了，叫小二過去結賬，小二眼巴巴地看著他們，他們卻沒有一個人動，雨嘉瞪著蘇三才，道:“你還坐那幹什麼？還不結賬？”蘇三才道:“我兩袖清風，哪有錢結賬？”

雨嘉怒道:“你說你請客的，你不結賬，難道我結賬？”蘇三才道:“你說對了，我抱得想法就是我請客，你結賬。”雨嘉頓時氣結，蘇三才又道:“你放那麼錢，以後又花不著了，我這是幫你減點負擔。”雨嘉哼聲道:“這就不用你操心了。”她頓了一頓，又道:“我替你付了也行，不過你欠我一個人情，不然我們就在這耗著，看誰最著急。”

她和蘇慕反正馬上要去蜀山了，只有他蘇三才以後不得不在汴梁，吃霸王餐受影響的只能是他，蘇三才只好道:“行，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好了，你可真是一點虧都不吃啊！”雨嘉這才取出金子結賬。

三人走出郭四酒家時，已經快到三更，還好纏纏綿綿的雨已經停了，蘇慕道:“也不知道我師傅他睡了沒有。”雨嘉想起那個倔強的人，就有些來氣，不過他是蘇慕的師傅，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蘇三才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長年在書院呆，知道像李元亮這樣認真的人，興許現在還在看書呢！

郭四酒家離宏淵書院有段距離，三人走了一段，雨嘉覺得太慢了，攜蘇慕御風而行，蘇三才只好跟著了，他們專挑僻靜小道走，即便偶爾有人看到，他們一晃眼就過去了，那人也會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到了宏淵書院門口，書院的大門已經關上了，不過，這當然難不倒雨嘉，她輕聲吹了口氣，那門栓就從裡面開啟了，三人一起走了進去。

整個書院幾乎黑燈瞎火，不過還真有一個房間亮著燈，蘇慕知道那是師傅的廂房，蘇三才示意蘇慕快點過去。

蘇慕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可手放在門上了好一會，還是沒有勇氣敲門，雨嘉只好幫他一把，施法控制他手，敲了兩下，敲門聲在夜裡格外的響，蘇慕更覺像是敲在自己的心頭上。

李元亮輕聲道:“誰這麼晚還不睡呢？”他以為是自己的某個學生，當打開門見是蘇慕的那一刻，他表情特別複雜，那是喜悅和惱怒的綜合表現，他想笑，可又遏制不住內心的憤怒，終於，過了好一會，他心情才平復下來，道:“先進來吧！”

蘇慕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聞言跟著走了進去，李元亮終於還是沒有遏制住心頭的怒火，看到桌上的撫尺，大怒道:“你知道你都做了什麼嗎？那可是殺頭的大罪，跪下。”蘇慕不敢違背，跪了下去，他拿起撫尺狠狠的在蘇慕背上抽了一下，又道:“朝廷如何處置我管不了，但在我這裡，你必須受處罰。”說著，又抽了兩下。

雨嘉在外面聽著，想衝進去，卻被蘇三才拉住了，她現在的年齡，當然還明白不了為人師長的感受。

李元亮打完覺得怒火下去了好多，頹然坐倒在椅子上，悵然道:“你是來告別的吧？”蘇慕盜竊李府，無論如何在汴梁也呆不下去了。

蘇慕眼中淚花閃動，輕輕的點了點頭，李元亮嘆道:“那你能去哪呢？跟著那個雨嘉，她是哪裡人？”蘇慕道:“她是蜀山弟子。”李元亮本來不信這些，可是關於騎鶴仙女，汴梁這幾日已經傳的瘋了，加上技擊大賽，以及那日他們擊潰數千府兵，更有蘇慕今日親口承認，已經不由得他不信。

李元亮長鬆口氣，道:“這麼說來，關於蘇師傅當年奇幻之事的傳言也都是真的。”他頓了頓，又道:“為師別的沒什麼要求，只有一事你切記放在心上。”

蘇慕俯倒在地，哽咽道:“師傅你說！”李元亮一字一句道:“你去了蜀山，將來勢必會有更強的法力，我只是要你記住我教你的做人原則，不得做違背良心之事。”蘇慕重重地點了點頭，這是李元亮所見過最鄭重地點頭，一寸一寸地往點，緩慢而堅決。

李元亮知道蘇慕並非輕易允諾之人，見他答應的鄭重，也就放下了心，他忽然轉過身去，道:“你走吧！為師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

夜裡靜得可怕，蘇慕只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鑽進了自己的心裡，他要告別以前的生活了，自己的師傅、同學，以及整個汴梁、整個世界，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你得到一些東西，必然要放下另外地東西，他呆呆地起身，呆呆地往外走。

到了門口，他甚至都忘了開門，一下子撞了上去，他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覺得被撞的地方在發熱，他打開門，慢慢地的走了出去，每一步都像是慢動作回放，因為他覺得每走一步，離他的過去就越遠，而走的這簡單的幾步，就將他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永遠的隔開了。

蘇慕將將走出屋子，李元亮忽然嘆了口氣，道:“如今，你必然渴望自己的經歷奇幻魄麗，生命炫目而多彩，可以你的性子，你終將會發現你所渴望的不過是現世的安穩和自在，你能遇見她，不知是福還是禍？”蘇慕愣了一下，回頭看時，只見李元亮背對著他，背挺的極直，依然是嚴肅認真的樣子。

只是，他所看不到的背面，李元亮已經老淚縱橫，他對蘇慕視如己出，如今蘇慕將要離開，到一個他完全不懂的世界，甚或很難再相見，他如何能不痛心？

三人出了宏淵書院，雨嘉重新用法術關上大門栓上門栓。

雨嘉聽到李元亮最後一句，說到蘇慕遇見自己不知是福是禍，就有些惱火，怎麼遇見自己就會有禍？不過蘇慕現在心情不好，她不便計較。

後半夜的汴梁清靜了很多，三人漫無目的的走了一程，誰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不一時，蘇三才抬頭一看，見前面殿宇恢宏，竟然到了大相國寺附近。

雨嘉想起那日在相國寺的技擊大賽，不由笑了出來，蘇三才剛要嘲諷她兩句，忽然心神一緊，他直覺附近有修為精深的修道之人，他四顧一望，隱見一人立於左側的屋頂，便大聲道:“何人在此？不必隱藏了。”

那人見被人識破藏身之處，便現出身來，只見他寬額長鬚，一身道袍，背上負了把長劍，一看便知是修道之人。

蘇三才並不認識此人，可雨嘉一眼就認出他來，他是雨嘉的同門師叔通悟，他此來乃是要帶雨嘉回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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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嘉忽然生出好玩的念頭，輕聲對蘇三才道:“這人我認識，是我同門，不過他很怪的，一路跟我了好久，你可得把他送回去。”她用的是傳音入密，通悟努力去聽也沒有聽到，說完努力控制情緒，不讓自己笑出來。

蘇三才因為職務的原因，聽到修道人就緊張，沒有辨別雨嘉說話的真假，承影劍泛著九彩光華，彈出了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