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我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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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沉寂的靈魂被什麼喚醒, 又彷彿不顧一切, 撲火的飛蛾。

“你如果下了決心, 我也沒辦法攔你。”楚戰咳嗽了兩聲,西斜的暮光在他臉上打下深深淺淺的陰影, “但是無論你選擇怎麼做, 都要清楚明白的知道, 自己要付出什麼。”

“我知道。”楚瑤凝視著自己尊重了十幾年的父親, 她這輩子, 只有兩次違背過父親的決定。

第一次, 是上劍峰修行, 第二次,便是現在。

“如果不去做的話。”

“我不會甘心的。”

楚戰聲音蒼老:“如果你去了,結果不是你想看到的那樣呢?”

“我信一個人,便會信到底。”

楚瑤的手拂過胸口, 說,“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能看清自己的心。”

“結果是不是我想要的並不重要。”

楚戰道:“你會後悔的。”

“父親。”楚衣一字一句, 聲音堅定。

“如果不去做, 我才會悔恨餘生。”

悔恨餘生?

楚戰閉上了眼睛,這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很久之前,他還是楚家少主的時候,鮮衣怒馬,年少輕狂, 也是這般愛上了一個女人,許她一世榮華,以為深情不悔,但到最後,終究是負了她。

傻孩子。

餘生那麼長。

“去看一眼楚刀祭靈吧。”楚戰沒再阻攔,只是閉著眼睛,疲憊的說,“楚刀祭靈可驗心。”

“如果你得到了它的承認,並且準備好付出可能付出的代價,便隨你去。”

楚瑤喏下,轉身離開。

楚戰睜開了眼睛,望著楚衣離開的背影,蒼老的眼睛裡,隱約悲涼。

楚家五百年來,無人可以過得了楚刀祭靈的驗心。

他要給這個孩子,上最後一課。

楚戰顫著身體起來,從枕下抽出了遺書。

他當年信誓旦旦,心比天高,也沒有得到楚刀祭靈的承認。

果不其然……後來,他終究是負了他愛的那個人。

大概沒有人可以真正繼承它吧。

但……

這個孩子若真的能得到它的承認,那麼他的這點障礙,也擋不了她。

他望著還未起筆的遺書,眼裡滑過了絲絲釋然。

屆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父親。”

少女的聲音輕柔。

楚戰抬起眼睛,蝴蝶紛紛散散,他看到了楚衣。

少女目光無神,唇角的笑意淺淺,“您下定決心了嗎?”

楚戰咳嗽兩聲,疲憊的說。

“……自然。”

他虧欠這對母女的,實在是太多。

無論她做什麼,她畢竟是她的女兒。

“我知道你做得一切。”楚戰望著楚衣,眼神漸漸溫柔,“但是我……不怪你。”

“父親在說什麼,我不懂。”楚衣拿了筆過來,聲音親切溫柔,“衣衣什麼都沒有做啊,衣衣只是來看看父親。”

“父親,不留下幾句話嗎?”

“留,自然要留。”

楚戰也不在意,拿了沾滿墨水的狼毫,自嘲了笑了笑,“就當是……”

就當是,還了欠她們債吧。

= =

楚家祠堂。

天上繁星閃爍,有早夏的蟲開始勤快的鳴唱,隱約蛙聲陣陣。

楚瑤緩步入了祠堂。

除了剛從菱溪峰回來的時候隨著父親來過一次,她之後就已經很久沒來過這個地方了。

祠堂外有蟲聲喧囂,然後進去後卻很安靜,眼前依然是林立的牌位,以及掛在正前方那件繡著龍紋的雪白嫁衣。

楚瑤望著楚刀祭靈。

這是小時候最討厭看到的東西,一旦犯了錯,就會跪在這裡,對著這件衣服悔過。

其實她也不曾犯過什麼大錯,只是非常討厭別人在她眼前提起她的眼睛。

第一次跪楚刀祭靈,是當年有個小孩子衝上來罵她,說她得來的一切都是因為那雙眼睛,要是沒有它,她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庶女。

她當時很憤怒,上去就和那個孩子廝打在了一起,沒有一個大家淑女的風範。

父親回來了,就罰她跪祠堂的衣魅。

後來……她知道,自己揍的就是自己的妹妹,當時被人輕視的嫡女,楚衣。也隱約明白了別人奉承背後,所蘊含的特殊意義。

她的眼睛奪走了本屬於楚衣的光輝。

從那之後,誰再說她楚王轉世,英勇無匹,她就揍得誰滿地找牙。

後來也因此又跪了無數次的祠堂。

父親還說她,“別人謾罵,你要揍我理解,別人誇讚你,你為什麼要欺負人家?”

她說:“因為他們目中無人。”

他們表面上是在誇讚她,實際上明裡暗裡都在諷刺她,都在嘲諷她承了楚王的廕庇,如果沒有這雙眼睛,她楚瑤什麼都不是。

父親嘆了口氣,說她,“阿瑤,你太高傲了。”

她跪在地上,一言不發,脊背筆直而倔強。

她還曾經偷偷的去看過妹妹。

小女孩每次都安靜的呆在角落裡,抱著父親賜給她的那把匕首,可以一句話不說,一坐一整天。

侍女們也輕視她,飯點了也不去喊她吃飯,她也傻呼呼的在原地坐著,彷彿感覺不到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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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輕撫,楚刀祭靈微微動了動衣角。

楚瑤頓了頓,收回了思緒,想到了楚家那些異常的賬本,閉了閉眼睛,不再多想。

——想要就拿去,本來她也不稀罕。

她抬眼看楚刀祭靈。

它安靜沉默的守候在這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現在父親讓自己來見它……

楚瑤摸了摸它的布料。

絲滑柔軟,金龍針腳細密,完美的恍若□□。

可以看出來繡這件衣服的人下了苦心。

相傳百年前,楚王有一心愛之人,然而等她準備去求娶的時候,心愛之人已不在世上。

悲傷的楚王縫製了這件嫁衣。

楚刀祭靈。

以悔恨,以愛,以別離,以孤獨,祭所愛在天之靈。

舊人的往事已成飛灰。

“父親說你可以驗心。”楚瑤聲音淺淺的,“常言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知道我這點膚淺的心意,是不是能打動你。”

風聲淺淺,吹亂了祠堂裡垂下的黑色綢布,楚刀祭靈卻仿若靜止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很久。

看來是不過關了。

不過也無妨。

“這點心意,打動不了高高在上的上古衣魅,也沒有關係。”楚瑤放下手,唇角咧開了一抹愉悅的笑,“畢竟,我自己的決定,也只有我知道會不會一直走下去。”

命在自己手裡。

路也在自己腳下,怎麼走,也是她自己的事。

她鬆開手,轉身便走。

然而剛走沒有一步!

“咣噹!”

敞開的大門倏的被關上,祠堂裡所有的牌位都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楚瑤目光一閃,下意識的就想要抽劍,卻一下抽了個空,因為是自家祠堂,她並沒有佩劍。下一刻,四周驟然竄過來五條冰冷寬大,高三丈寬三丈的銀色光牌,邊緣相接成五角陣,瞬間將她鎖困其中!

楚瑤目光一冷,手中劍訣一掐,下一刻,豐沛的靈氣瞬間凝聚,在她身周化作萬千劍刃,冰冷無匹,劍尖所向,四面八方,如果乍一動手,這小小的祠堂絕對會被她穿成篩子!

楚瑤望著光牌外楚家的列祖列宗,嘴角抽搐了一下,變劍訣的動作一下就停頓下來。

鎖困她的光牌也沒有動作。

就在楚瑤思索自己能不能在穿破光牌的同時保護好自家列祖列宗的時候,便見一件慘白繡著龍紋的衣服慢悠悠的從當中飄下來,就這麼悠哉遊哉的飄到了她的面前。

楚瑤沉默的看著它。

寬大的衣襬敲了敲光牌,居然還擲地有聲的發出了兩聲“咣咣”的輕響。

它敲完之後,就把衣襬背在身後,慢吞吞的圍著五角光牌轉了兩圈。

活像是一個巡查土地的老人。

楚瑤:“……”

“我知道你去意已決。”

楚瑤微微一怔,很快就知道是誰在說話。

沒有主人的衣魅,是可以完全藉助其他的力量來和人交流的。

只是傳承楚刀祭靈數百載,從未聽說哪個先人聽它過說話。

“我聽到了你心底的聲音。”楚刀祭靈聲音輕柔,她不似鎮魂無雙那般性情古怪,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溫柔的,“我也知道你不會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我守在這家族百載,也看過和你差不多的人,但是他們的選擇不一樣,最後的結局,也各不相同。”

“孤注一擲的,要麼一無所得,孤獨終老,要麼得償所願,但慶幸之餘,又會貪婪的渴求更多。”

“循規蹈矩的,平平淡淡,死後刻在家族的牌子上,一眼也看不到。”

“時間久了,連我也會慢慢忘記楚家曾有過這麼一個人。”

“你跟之前我見過的所有後輩,一樣,又不一樣。”

“我看到了你孤注一擲的意志,卻不想去算你的可能。”

楚瑤頓了頓,望著困住自己的五角光牌,和光牌外的衣魅,劍陣收起。

“那我是透過你的驗心了?”

楚刀祭靈說,“很多人都能透過我的驗心,人在衝動時候的意志是最為堅定的。”

頓了頓,它又笑了,“所以後悔的時候,也是最為痛苦的。”

楚瑤不想和它廢話,“我知道我不會後悔,你可以放開我了。”

楚刀祭靈說:“你一個人不可能打得過蘇纏。”

楚瑤皺起了眉頭,“你認識蘇纏?”

楚刀祭靈頓了頓,“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沒有我,你不可能踏入魔教哪怕一寸的土地。”楚刀祭靈聲音淺淺的,“你需要我。”

楚瑤:“……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

楚瑤:“……”

“我誕生於帝王的懷念的哀思與悔恨的血淚。”

“我曾經的主人,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可是你孤注一擲,一無所有,也一無所求。”

“對你,我很失望。”

曾經的主人,楚王。

楚瑤嘲笑道,“她?沒把握的仗?你是說她自刎嗎?”

楚刀祭靈倏然沉默了。

它永遠都不能忘記,在它誕生了不久後,主人溫熱的鮮血流淌在它身上的感覺。

那時候,它什麼都不太懂,卻永遠記住了鮮血的滾燙,和主人心裡悔恨的痛苦。

“你才是什麼都不懂的玩意。”楚瑤漠然道,“我一無所求,是因為我想給她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楚刀祭靈說,“你和她很像。”

楚瑤的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

“我知道你不喜歡聽到這句話。”楚刀祭靈說,“但是我說的,不是你的眼睛。”

楚瑤嗤笑一聲,眼神冷漠,“放我走吧,你,我要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阿九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20 09:20:38

阿九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20 17:0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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