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歌用雞腿擋著嘴巴, 小眼神迷茫：“……這什麼？”

楚瑤道：“這不是你的？”

夏歌望著那黑糊糊的一小片：“這什麼玩意？”

“好像是玩具。”楚瑤道：“跟你腰間的很像, 是你的嗎？”

“不是啊。”夏歌眨了眨眼睛, “我的木偶一直都是這個，沒有換過的。”

楚瑤沉默的望著少年腰間的小娃娃。

小娃娃笑容燦爛, 一身小巧精緻的丹楓素衣, 眉眼栩栩如生, 與現在啃雞腿的少年有幾分神似。

楚瑤道：“上次, 不是這個。”

上次去酒樓喝酒的時候, 夏無吟身上的娃娃, 跟這個不一樣。

“就是這個。”夏歌把手裡的雞腿啃完, 擦了擦手，“唔，我就是給娃娃換了身衣服，化了個妝。”

楚瑤看她。

“你不知道嗎？這個娃娃是可以改妝的。”夏歌小心翼翼的把手擦乾淨, 然後把腰間的娃娃摘下來給她看，“這個妝比上次那個好看, 對嗎？”

笑容燦爛的娃娃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楚瑤伸手想要接, 卻被少年抽手，“哎哎，只能看不能摸！”

楚瑤道：“很好看。”

夏歌：“那必須好看！”大師姐做的能不好看麼。

楚瑤道：“能給我看一下嗎？”

夏歌：“……”

見夏歌一臉不情願，楚瑤道：“下次還請你吃烤大雁。”

夏歌：“……”

見夏歌的表情有點動搖，楚瑤道：“再加三壇竹葉青。”

“……你，你收買不了我的！”夏歌表情有些漂移：“就算給我一百壇竹葉青, 我也不會給你看的！”

大師姐的手筆怎麼能隨便給人看！

楚瑤：“……”你是在賣身麼。

夏歌明知故問：“倒是你，為什麼要看它？”

楚瑤沒有隱瞞：“前幾天在劍峰發現了一位傀儡師的蹤跡。”

夏歌：“……”你他媽這麼直言不諱，她戲很難往下演啊喂。

夏歌定了定神：“你懷疑是我？”

楚瑤看著她，目光澄澈：“是你嗎？”

夏歌：“怎麼會是我呢？我可是遵紀守法的菱溪峰好……”弟子。

夏歌還沒說話，便聽道楚瑤自顧自的道：“其實是你，也沒什麼。”

夏歌一愣。

楚瑤聲音低低的，“若是你的話，我倒應該再開一罈酒。”

夏歌：“……”

“……你瞎說什麼呢楚師姐，我怎麼可能是呢。”做賊心虛，夏歌主動把小木偶給了楚瑤：“你隨便看，這個只是個小木偶，傀儡術可是我們風月大陸的禁術，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會啊。”

楚瑤接了木偶。

落入掌心的小木偶由白木所雕，雙眸是晶瑩剔透的黑□□眼石，笑容燦燦，黑髮被柔軟的綠髮帶紮起來，一身丹楓素衣小巧精緻，甚至精細到連袖口的楓葉都栩栩如生。

靈氣探了一下，只是一塊雕了護靈陣的白木，沒有任何潛在的機關，確實如其所言，只是一個小木偶而已。

夏歌笑嘻嘻又問：“好不好看呀。”

楚瑤把木偶還給她，“好看。”

“可是楚師姐好像有點失望？”夏歌困惑道：“為什麼？”

楚瑤：“我覺得那是你，可是你說你不是。”

“……”夏歌表情微微飄，“我一向是個誠實的人。”

楚瑤道：“可是我的直覺從不出錯。”

“也許你的直覺是不會出錯。”夏歌正經道，“可是這個世上的事情，要都是‘我覺得你是’那麼簡單，豈不就亂套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

楚瑤站起來，凝視著她的眼：“我只是，想對那人說一句謝謝。”

篝火被夜風吹動，枯枝被燒斷的“噼啪”聲，隱約可聞。夏歌別開對方的目光，默默戴好了小木偶，“……哦？是嗎？”

“嗯。”

“而且……除了謝謝，我還想給她說。”楚瑤看著她，“傀儡師罷了，沒什麼好怕的。”

半晌，夏歌望著躍動的篝火，訕訕道：“……楚師姐，你看著我說幹嘛？我又不是你說的那個傀儡師。”

“無論是與否。”楚瑤定定的看著她，眸中是跳躍的火焰，“路在你腳下。”

“只要你還是你，我就站在你這邊。”

= =

劍峰。

巨蝙蝠事情正在發酵，各峰查的都很嚴，尤其是劍峰。

夜色微微深。

護衛隊的人也負責盤查。

“錢多，高寒，孫主，這三個人呢？”

李流拿著簿子，問一邊的人。

葉澤在旁邊，聽到這三個名字，眉眼微微陰鬱下來。

這三個人正是葉澤剛來的那個時候來找茬，後來被楚瑤教訓的三人。

只是那次被教訓了之後，這三人並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像是背後有什麼依仗一般，做什麼事情都有恃無恐。

那弟子聞言，頓時有些為難：“他們……”

李流道：“這次巨蝙蝠事發突然，必須每個人都要查，他們怎麼了？”

那弟子聞言，便也不藏著遮著了，道：“他們被人教訓了一頓……受傷有些嚴重。”

葉澤和李流都微微一怔。

李流道：“奇了，他們也會被人教訓？我印象中都是他們教訓別人啊。”

那弟子搖了搖頭，小聲對李流道：“這你可能就不知道了，他們到處教訓人還不是因為有人授意……不過這次可能是得罪了不該得罪了人，算是踢到鐵板了。”

“咦？有人授意？什麼意思？”李流一向對這些八卦很感興趣。

那弟子搖搖頭道：“這我可就不清楚了。”

李流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們三個什麼時候受的傷？”

那弟子道：“就是昨天。”

“好的，我知道了，麻煩你了哈。”

等那弟子走了，葉澤道：“他們背後，是誰？”

李流“嘖”了一聲，“誰知道。”

常念查完過來了，“你們這邊查完了沒？磨磨唧唧的。”

李流道：“結束了結束了，收工吃飯去了。”

葉澤跟在眾人後面，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似乎有人在暗中觀察他。

但回頭，又什麼都沒有。

“葉兄，走了。”見葉澤在後面不動，李流喚他。

“你等他幹什麼？”常念不耐煩道，“快點，我等下還要去找我兄長。”

“我知道了。”葉澤應了一聲，又往後看了一眼，最後才離開。

= =

葉澤回了寢舍，夜已深，他卻怎麼也睡不著。

思緒紛雜，一會兒是夏無吟漫不經心的謊言，一邊又是那夜詭異的鈴鐺聲音。

到最後還是沒能睡著，起來換了一身衣服，抬眼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塊缺了角的龍玉。

他拿起龍玉，半晌，還是把它佩在了腰間，然後帶著劍出了門。

誰都沒有發現，他出門後，一隻落在樹上的漂亮銀蝶慢慢扇動翅膀，跟了過去。

他沒有去其他的地方，方向仍然是劍峰的山牢。

一片荊棘林依然有人在巡查，這次葉澤沒有再傻乎乎的讓人直接發現，他躲在了一叢灌木後面，望著巡邏的人沉思。

那鈴聲已經消失了。

葉澤在灌木叢裡呆了一會兒，對方防守十分嚴密，顯然他不可能進去。

這裡面關的是誰？為什麼防守這麼嚴密？還有那奇怪的鈴聲又是什麼？

顯然是不可能有所收穫了，葉澤看了一會兒，就要原路返回，誰知不小心踩了一根枯枝。

“誰？！”

巡查的人瞬間就發現了不對，葉澤閃避不及，被團團圍了起來。

“怎麼又是你！”

之前那個巡邏的人一看又是葉澤，表情瞬間兇惡了起來，“你又來這裡做什麼？三番五次，莫非你就是藏在劍峰的奸細！？”

“他之前也來過？”

“之前來過！”

“……”

周圍人的眼神更加兇惡了，葉澤倒是沒有慌張，道：“我……”

“我讓他來的。”

眾人驀然回首，便見朦朧月色下，少女一襲輕薄藍白衣，袖間銀蝶翩翩，額髮柔軟，杏眼明亮，分開亂枝碎葉，慢慢站到葉澤身邊，肩膀上停著一隻撲簌的銀蝶，她唇邊帶著淺笑，“早就聽聞劍峰山牢關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又聽魔教人在打她的主意，便想派人來瞧一瞧呀。”

葉澤一愣，“……楚衣？”

巡查弟子也認識楚衣，眉頭微微一蹙，“小孩子家來摻和什麼！”

楚衣輕笑一聲：“平日裡太過無趣，難免要尋些樂子，要是不小心打擾了各位師兄，我明日便送幾壺好酒來，給各位賠賠不是。”

“……嘖，行了行了，既然如此，我也賣您也個面子。”另一位巡查弟子道：“不過您以後可不要這樣了，最近魔教的人虎視眈眈，我們也有任務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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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衣道：“自當如此。”

打發了巡查弟子，兩人一前一後離開。

葉澤走在後面，走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了。

“你……”

他說了一個字，又不知道怎麼往下說了，最後沉默了起來。

楚衣走在前面，聞言微微側頭，聲音甜軟。

“你叫葉澤，對嗎？”

葉澤微微一怔，“……是的。”

楚衣輕輕一笑：“你看我這個記性，我之前應當是問過一遍的。”

葉澤剛想說什麼，便聽楚衣道：“不過……這一次，有點不一樣。”

“上一次，我問你叫什麼，是在問你的名字。”楚衣停下來，月色朦朧，少女的背影在重重樹影下，有些不真切，她微微回過頭來，杏眼裡盛著月光，“這一次……我想問，你是不是，孤城葉家的，那個葉澤。”

葉澤聞言，瞳孔微微一縮。

“噓……不要緊張。”楚衣輕輕一笑，黑色的杏眼蒙著一層柔軟的月光，誰都看不到她深處的痴狂，她輕柔的道：“這樣，我才知道你是誰了呀。”

葉澤沉默了一下，果斷否認，“我不是。”

楚衣道：“你不要擔心，我沒有其他意思。”

她說完，繼續往前走，葉澤躊躇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你去山牢做什麼？”楚衣似是閒談，問的隨意。

葉澤沉默了一下，也沒有隱瞞：“我想知道裡面是誰。”

楚衣道，“這個應該只有常藍知道了。”

她頓了頓，輕笑了一下，“或許，常念也是知道的。”

葉澤抬眼看她。

楚衣回頭，聲音柔和，“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幫你啊。”

葉澤道：“不用。”

“為什麼不用呢？”楚衣看他，半晌，似笑非笑，“覺得會欠我的？”

楚衣說完，慢慢走到葉澤身前，她沒有葉澤高，只能微微抬起頭看他，聲音輕柔。

“哥哥。”

葉澤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卻被少女扯住了衣領，月色下，少女的杏眼盛滿了月光，讓人看不見她眸底的黑暗。

哥哥？

葉澤有些驚到了。

他聽見她低低的呢喃，“哥哥永遠都不用覺得欠我的。”

“你別喊我哥哥。”葉澤別開了臉，他頓了頓，“……那三個人，是你做的？”

他說的是錢多那三個人。

楚衣輕笑，“哥哥真的聰明。”

葉澤：“……”

“所以……”楚衣聲音低低的，“哥哥如果想要復仇的話。”

“一個人，會很孤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