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天啟大帝 第一百一十九章 廣寧之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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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廣寧之戰

大明天啟元年末,遼地的形勢已經萬分危急,嚴冬席捲天地,就連太陽普照下來的光亮也如同冰雨般刺骨。

熊廷弼與一眾將校出城巡視,一路無話。遼西本就是貧瘠之地,現在又因為狼煙四起,老百姓們死的死,逃的逃,荒地是一片連著一片,熊廷弼望著白雪皚皚的崇山峻嶺,指著遼東的方向對諸將說道:“毛文龍在遼東攪動風雲,不過區區數千人馬,就收復了幾十座城池,著實在朝廷面前露了把臉,將咱們都給比下去了!”

中軍遊擊孫得功忙道:“假如沒有經略大人鎮守廣寧城,牽制著建奴的主力,毛文龍哪能這麼威風?”

熊廷弼說道:“將士們都能明白這個道理,可笑啊,朝廷裡那些滿腹經綸的大學士們卻楞是悟不透這一點兒。幾個月來,兵部已經下了好幾道申斥本府的公函啦,無一例外,都是拿毛文龍來噁心本府!哼,肉食者鄙啊。”

中軍遊擊祖大壽說道:“不滿熊大人說,其實一直以來末將都對這個毛文龍頗有微詞。鎮江城一戰,他才殺了幾個建奴?愣是被朝廷給封了個總兵官!是,他毛文龍的確有些膽色,能夠在遼東淪陷區殺他個三進三出,可是他完全是為了向朝廷邀寵,絲毫不顧及後果。每當他從海上擁兵切入遼東,策動百姓同建奴做過一場後,待建奴大軍趕到,他毛文龍腳底抹油跑路,可被他策動的老百姓只能束手就擒,被建奴屠戮殆盡!熊大人,與其說這毛文龍的軍功是拿建奴的人頭換的,還不如說是那遼東的百姓的性命換來的,這樣的軍功,俺祖大壽瞧不上眼!”

對於毛文龍,熊廷弼向來是厭惡的,沒有別的原因,單單一個王化貞的愛將這個標籤就足以令熊廷弼疏遠毛文龍。所以聽祖大壽立場鮮明的痛斥毛文龍,熊廷弼不禁心情大悅,他指著祖大壽說道:“祖將軍快人快語本府喜歡。做將軍嘛,就應該像祖將軍這樣,豁達豪爽,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總不能跟朝廷裡那幫腐儒似的,說話顛三倒四,而又不三不四,上誤國家,下害庶民。”

熊廷弼等人浩浩蕩蕩,來到附近山澤,射殺了許多野獸。熊廷弼命令兵將下馬烹飪獵物,生火取暖。熊廷弼此人生的孔武有力,虎背熊腰,且精通騎射,所以他向來喜愛狩獵,往往能夠同武夫們打成一片,這在明朝文官內部的確屬於一個異類。

坐在一張胡床上,熊廷弼抬手靠著火,對諸將問道:“這些天,兵部往來於廣寧的公函,除了拿毛文龍噁心本府外,還常常要求本府分兵駐守西平等堡壘,將防守建奴的防線從廣寧城推進到遼河沿線,這是王化貞的法子,看來王化貞被皇上召回京城以後,並沒有消停,仍在各部堂之間,積極走動嘛。”

頓了頓,熊廷弼接過來一個燒熟的果子,咬了一口後笑道:“兵部尚書張鶴鳴似乎被王化貞灌了迷魂湯,總是不厭其煩地催促本府恢復遼河防線,諸位將軍可有指教?”

孫得功瞥了眼欲言又止的祖大壽,生恐祖大壽繼續贏得熊廷弼的歡心,便先聲奪人道:“經略大人,兵法有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朝廷的諸公不熟悉遼地的情況,所以才會胡亂指揮,聽信王化貞的一派胡言。經略大人只要據理力爭,說明事實,想來朝廷會體悟經略大人的苦心的。”

祖大壽聞言,微不可察的譏笑一聲。

果然,熊廷弼不悅的望著孫得功說道:“本府記得王化貞在廣寧城的時候,最信任的將領可就是你孫得功啊?還真是人走茶涼啊。”

孫得功面色一白,沒料到這一記馬屁竟然拍在了馬蹄子上,實在是失策。好在孫得功經驗豐富,他連忙解釋道:“經絡大人誤會了,我這個人向來是對事不對人!王巡撫在任時的確對卑將很關照,可卑將始終謹記朝廷的教誨,不敢結黨營私。王巡撫雖然多次想要籠絡卑將,但都被卑將嚴詞拒絕了,卑將絕不是王巡撫的人啊,還請經略大人明鑑。”

熊廷弼見孫得功求勝欲極強,也不願意難為他,畢竟大戰在即,團結部屬,上下同欲才是最重要的。

熊廷弼嘆了口氣道:“廣寧城距離遼河二三百裡,放棄遼河,西平堡防線,就等於放棄了遼河以西,廣寧城以東的數百裡方圓的大明疆土,平心而論,本府是相當自責的。可真能像兵部張鶴鳴之流說的那樣做嗎?分兵數萬駐紮在遼河、西平堡,固然面子上好看,至少照顧到了這方圓數百裡的疆土,可是一旦建奴揮兵西進,渡過遼河,兵圍西平堡,咱們廣寧城要不要分兵前去馳援?假如派兵馳援的話,中了建奴圍城打援的奸計又當如何?假如不派兵馳援,則西平堡數萬兵馬必然全軍覆沒,廣寧城內兵勇必然不戰先怯,日後建奴揮師廣寧,恐有不戰而潰敗之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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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萬曆末年起,賊酋努爾哈赤率領他的鐵騎,縱橫在奴兒干都司遼闊的白山黑水間,戰無不勝,攻無不取。且不說與menggu、海西女真之間的部落戰爭,就是跟天朝作戰,也是無有敗績。”

“萬曆四十六年,丟撫順、清河及周圍十數城。”

“萬曆四十七年,薩爾滸之敗,各路王師盡皆膽寒。”

“之後又歷經開(原)鐵(嶺)

之戰、遼(陽)沈(陽)之戰,我天朝近三百載積威,已在建奴的鐵蹄下一朝掃地。”

“再敗下去,王師的脊樑骨都要被建奴打碎了,到時候我天朝的軍隊見到建奴的騎兵就膽寒,就哆嗦,到時候一切都難以挽留了,到時候就真的大勢已去了!”

“所以說廣寧城太關鍵了,咱們不能再敗下去了。”

熊廷弼目光灼灼的向諸將說道:“只要咱們守住廣寧城,那便是在遼西站穩了腳跟,只要遼西還在朝廷手裡,建奴無論如何也不能靜下心來經營遼東,只要建奴不能利用遼東之地之民供養他們的軍隊他們的城寨,那麼窮其一生,建奴也不過是塞北menggu察哈爾部、喀爾喀部之流的遊牧政權,永永遠遠也別想動搖天朝的根基,永永遠遠也成不了大氣候。”

接著,熊廷弼話鋒一轉,面色嚴肅的說道:“可假如廣寧城丟了,遼西之地被建奴獲有,則建奴便可以騰出手來經營遼東,遼東畢竟有著國朝二百多年的經營,那裡的土地,那裡的民眾都有著豐富的生產經驗,日後遼東會源源不斷地給建奴提供糧食、鐵器、財賦乃至兵員!遼東可是有著一百多萬民眾的啊,而且這一百多萬還只是登記在冊的人口,事實上由於富貴之家,常常隱匿人口,實際上遼東之地的百姓應該在三百萬到五百萬之間,即便經過數場大戰,民生凋敝,生靈塗炭,遼地也應該保有百餘萬民眾,這些人假如建奴能夠有效的管理,仿照國朝禮法制度經營的話,那麼建奴將很快跟塞外menggu的察哈爾部、喀爾喀部拉開距離。有了遼東輸血的建奴,無論軍事還是經濟勢力都將數倍十數倍的增長,到時候,在想要平定建奴可就難如登天啦。”

熊廷弼的一番高談闊論可謂振聾發聵,聽得在座的諸將盡皆面色肅穆。

“所以,廣寧城打死都不能丟!”

熊廷弼站起身來,他又一次指向遼河方向,說道:“朝廷的肉食者們只看到了我熊廷弼丟掉了遼河以西數百裡方圓的疆土,卻沒有看出來這世上的事,總是有得有失。咱們的兵力本就捉襟見肘,再分兵駐守遼河諸堡壘,肯定會被建奴逐個擊破。所以咱們只能握緊拳頭,固守廣寧而已。”

今天的狩獵活動,本就是為了團結部下,統一思想,熊廷弼這一番精闢的言論過後,諸將無不拜服,至此,熊廷弼才滿意的點點頭,下令儘快用膳,而後打道回府云云。

……

因為天啟皇帝撤換掉王化貞,致使毛文龍提前擁兵光復了南衛諸城池,這一軍事行動,引起了一系列連鎖反應。原本既定於天命六年正月的軍事行動,被努爾哈赤提前了數月。他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急需攻破廣寧城這個心腹大患,然後騰出手來捏死毛文龍那支“跳蚤”部隊。雖然毛文龍的部隊不多,殺傷力有限,可他就像一隻小跳蚤一般,折騰的後金政權從上到下渾身不自在。

南衛的數十座城池,雖然比不了遼陽瀋陽這些大城池,但是對於後金政權的權貴們來說,他們即便戰勝了明國也分不到遼陽、瀋陽這樣的大城池,所以向南衛那些城池照理說努爾哈赤會分封給有功的將士、權貴們,將那裡的老百姓變做包衣奴才,將那裡的財富聚斂過來,獎賞他們,可是被毛文龍這麼一攪和,後金政權的權貴們打了勝仗,卻分不到好處,自然就有了怨言。

八旗兵的骨幹就是由這些貴族、權貴們組成的,因而就是雄才大略如努爾哈赤也不得不向這些既得利益者們妥協。雖然努爾哈赤自覺攻克廣寧城的時機尚未達到,可是迫於內部權貴、諸子諸將們的請戰壓力,努爾哈赤還是決定冒一次險,提前兩到三個月發起廣寧之戰!

初冬的遼河已經結上了厚厚的冰霜,努爾哈赤率領八萬八旗精兵,如履平地的越過了遼河。在春夏季節,遼河河寬水深,猶如一道天塹,阻隔著努爾哈赤的八旗兵侵略遼西,但是隨著四季流轉,遼西已經失去了遼河的庇護!

雖然一早收到遼西那邊傳來的情報,但努爾哈赤是一個謹慎的獵手,他還是打算全副武裝的率兵前往西平堡、鎮武堡等遼河沿線的明軍城堡走上一遭。

西平堡下,努爾哈赤精銳的兩黃旗披甲人朝空蕩蕩的城頭發起衝鋒,他們架著雲梯,沒有遇到絲毫阻礙,就攻上了城頭。很快西平堡的城門被披甲人開啟,努爾哈赤率騎兵群呼嘯入城,他命令道:“挖地三尺,看看城裡頭還有沒有活口。”

很快,有個小頭目衝了過來,跪倒在努爾哈赤馬下,嚷道:“大汗,城內空無一人,糧草、器械一併被搬空了,這就是一座空城!”

努爾哈赤點了點頭,他揚了揚手中的馬鞭,讓小頭目退下,努爾哈赤面色嚴肅的說道:“不愧是熊廷弼啊,還是一如既往的死守,真是讓人無從下口啊。”老將舒爾哈齊時刻護在努爾哈赤左右,聽到努爾哈赤的低語聲後,他連忙說道:“是啊,咱們大金國最不怕的就是跟南蠻子兵對兵,將對將的做過一場,可最怕的就是像熊廷弼這種烏龜王八的打法,總也愛龜縮在城池裡頭,這下子棘手了,那廣寧城非但城池高大深厚,而且城內少數駐守著十四萬明軍,假如熊廷弼當真收縮全部兵馬屯駐在廣寧城內,咱們若是硬拼,只

怕會傷亡慘重。”

努爾哈赤不悅的瞥了舒爾哈齊一眼,而後他縱馬跑到三軍陣前,怒吼道:“明軍已經被大金國的勇士們嚇破膽了!他們現在連跟咱們的勇士交鋒的勇氣都沒有了,已經開始棄城逃竄啦。”話音落下,三軍將士鬨然大笑,肆意地嘲弄著明軍的孱弱。

只有老將舒爾哈齊的面色越來越複雜。

“大金國萬勝!八旗萬勝!”努爾哈赤揚起手中的馬鞭,威武霸氣的怒吼道。

對於尊貴的天命汗,無往不勝,百戰百捷的天命汗,八旗將士們是打心眼裡崇拜的。見努爾哈赤在鼓舞士氣,諸子諸將們紛紛附和著吼出“大金國萬勝!八旗萬勝!”的口號。

隨後,努爾哈赤命令大軍按兵不動,夜宿西平堡,並派出數十路斥候前往廣寧城方向打探。是夜,努爾哈赤喚來皇太極跟舒爾哈齊,他們三人站在西平堡的城投之上,一邊烤火,一邊溫酒,四周十丈內,都沒有人近前。

努爾哈赤割了塊羊肉,送到嘴裡,大聲咀嚼道:“熊廷弼的確是一個難纏的對手,這一次我的預感不太好。”說著,他抬眸望向夜空,發現烏雲正迅速遮蔽月亮,似乎又要下雪了。

皇太極忙道:“父汗不必憂慮,雖然熊廷弼是難得的將才,但他麾下的兵勇可並不中用,在我八旗勇士的進逼下,他們不會堅守太久的。”

努爾哈赤解下腰間的酒囊,說道:“那麼你覺得熊廷弼能守多久?十天?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

皇太極語塞,這種話可不能說的太滿,正所謂軍中無戲言,說錯了話可是會出人命。

舒爾哈齊面色複雜的說道:“廣寧之戰當速戰速決,否則指不定那個毛文龍會在遼東捅出多大的婁子來。遼東多刁民,數百萬民眾不服從管束,一旦讓毛文龍煽動了遼東刁民們起事,咱們很可能就要退出遼陽、瀋陽,重新退回到赫圖阿拉去了。”

“沒那麼悲觀!”努爾哈赤大手一揮,他自有著領袖的氣概,“鎮江城一戰,阿敏打得不錯,殺了不少刁民,現如今遼地刁民們的囂張氣焰已經被八旗勇士的刀鋒馴服了。他們也不是傻子,自然逐漸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連明廷的正規軍都無法同八旗勇士抗衡,更何況是毛文龍那點兒蝦兵蟹將?”

見努爾哈赤為此事蓋棺定論,舒爾哈齊立即閉上了嘴巴。

努爾哈赤繼續說道:“我所擔心的只有一點,那便是熊廷弼到底能守多久!此次本汗統帥八萬精銳征伐廣寧城,每天消耗的糧草數以萬計,圍上個十天半個月咱們尚且支撐得住,一個月兩個月咬咬牙也挺得住,可假如熊廷弼守他個三五個月,咱們這八萬大軍吃什麼喝什麼去?”

“廣寧城內的十四萬兵馬,就是每天戰損一千人,也能堅守一百四十天,而咱們可供八旗勇士們吃喝的糧草可並沒有儲備這麼多,即便是搶奪遼地百姓們的口糧,也支撐不了這麼多天。”

對於熊廷弼的能耐,努爾哈赤還是十分認可的,畢竟這傢伙當年可是硬生生抵擋了八旗兵一年多的人啊,當時熊廷弼鎮守遼東,有多少個城池需要防守,那種情況下熊廷弼尚且能夠防守一年多,更何況現在只需要防守廣寧一座城池?

努爾哈赤是有些心有餘悸了。

皇太極忽然插口道:“父汗,咱們手中不是還有一個王牌的嗎?”

努爾哈赤玩味的笑了笑,鼓勵皇太極繼續說下去。

皇太極忙道:“王化貞巡撫遼東,鎮守廣寧的時候,李永芳曾經於他接觸過,甚至都已經取得了王化貞的信任。可惜王化貞現在離職了,不過李永芳這條線並沒有作廢不是嗎?聽李永芳說,廣寧城內的遊擊將軍孫得功有意投靠到父汗麾下,這正是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啊。”

努爾哈赤笑道:“那個孫得功本汗的確有耳聞,如果利用的好,的確能夠起到出奇制勝的效果。”頓了頓,努爾哈赤卻吩咐老將舒爾哈齊道:“你去跟李永芳商討這件事吧,一定要好好籠絡住孫得功這個人,此戰的關鍵就看孫得功的啦。”

舒爾哈齊連忙得令。

努爾哈赤滿意的點了點頭,返身下了城頭,回帳篷休息去了。

只有皇太極眉宇落寞,呆呆地盯著眼前的火堆。

舒爾哈齊老於世故,自然瞧出了皇太極那微妙的心思,他連忙解下自己的酒囊遞給了皇太極,說道:“四貝勒,你不要多心,可能大汗覺得這件事交給我辦更穩妥吧。”

皇太極苦笑道:“得了吧,父汗這麼做,其實都是為了十四弟。父汗不希望我在軍中的影響力繼續擴大下去了,以免對日後十四弟繼承汗位造成威脅!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皇太極平常是個喜怒不行與色的人,為人處事,小心謹慎。現在卻講出這番“出格”的言論,足見皇太極已被努爾哈赤傷透了心。

舒爾哈齊嘆了口氣,作為一個追隨努爾哈赤征戰半生的老將,他如何不明白努爾哈赤的心思。瞧著失魂落魄的皇太極,舒爾哈齊搖了搖頭,轉身也下了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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