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附近的大柵欄, 有一處衚衕,在衚衕西邊的第一家和第二家都換了主人, 兩家打通成為一家, 房屋也改造完畢。這是一棟標準的老北平四合院, 青磚青瓦,斑駁的紅漆大門,灰色的樹枝伸出牆外, 一種古樸的靜謐。一家三口在這裡已經住下來了。
每天天不亮,就有喊喊叫叫的, 都是一些趕大車的, 在拉生意或者提醒要僱車的人們, 曉曉家裡在胡同口, 聽到的聲音是最大的。
兩個孩子也很快適應了這裡的生活,蘭蘭在附近不遠處上學, 平日家裡就只有飛飛和曉曉在家。
到了下午,曉曉都會去接孩子,順便帶著雲飛溜溜彎, 走動走動,和鄰居漸漸熟悉起來, 偶爾也走動走動, 不過這亂世裡面, 很多鄰居也是每天忙個不停,男的出去上工,女的在家裡縫縫補補, 還有很多給人人家洗衣服,掙點家用。
曉曉每天也是忙忙碌碌的,雖然不為錢財發愁,可是她在心裡答應過原主,要幫她找到丈夫梁勇,不管生死都要有個確切的訊息。
四九城天子腳下,皇城根下,地方大,人多又雜,衚衕也多,要找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曉曉除了每天奔波去找人,偶爾還要賺點小錢,帶著雲飛也是到處跑,不過到了下午固定的時間,她一定會趕回來,還要接閨女,讓別人接她不放心,自家孩子自己疼。
穿著一身棉袍,提著一個布袋子,手裡牽著雲飛,母子倆朝學校走去,這個學校是個留洋回來的李先生辦的,他從小接受古文化,長大以後又到了歐洲留學,回來以後一邊辦實業,一邊辦了這所學校,裡面的孩子啟蒙都是三字經之類,曉曉也是在許多學校都考慮過以後,才把蘭蘭送到這裡來讀書的,中式的要學,西式的也要學,對孩子以後有好處。
剛走出胡同口不遠處,就見到有許多學生高舉橫幅,在□□,後面有很多的人在追趕,看樣子是針對這些學生的,不過這些人也只是追趕,卻不動手,學生們走的方向好像是朝某位從大帥家裡去的,曉曉剛好和學生們同路,在街邊邊慢慢走著,雲飛好奇的問:“娘,這些哥哥姐姐在幹嘛?”
“在抗議?”
“抗議什麼,是沒有吃飽嗎?”在小孩子心裡,值得抗議的事情就是沒有吃飽。
“不是,哥哥姐姐是抗議一位沒用的叔叔,一夜之間弄丟了家裡最重要的東西,找他算賬呢。”
“什麼重要的東西,是吃的包子還餃子。”
“是能夠長出來很多包子餃子的東西。”
“哇,那是要抗議。”曉曉母子倆的聲音沒有刻意降低,母子倆的話語很多路過的人都聽見了,這對話很有意思,還有一位帽簷壓的很低的男人,特意看了一眼曉曉母子倆,嘴角上揚,在他聽來,這段對話很有意思。不過和曉曉只是擦肩而過,曉曉也知道有些什麼人在打量她,她不是很在意。
不過很快□□隊伍一片混亂,另外出來的一批人打鬼子時候沒用,但是對付自己國家的學生,比對付鬼子還要勇猛,拳腳和木倉齊上,很快這些沒有吃過苦的學生們,那是這些人都對手,不一會兒就被打的人仰馬翻,倒地一片,痛哭哀嚎聲一片。
混亂中,還有人對女學生動手動腳,曉曉從布袋子裡面拿出來一把彈工,一個個的對著這些人的腦袋就射打,學生們看著原本洶猛的人突然聽下手來,一個個捂住鼻子眼睛大叫,覺得大塊人心。
“在哪裡,是個娘們打我們,兄弟們上。”一位各自高瘦的男人發現曉曉用彈工射擊他們,他/娘/的,居然很準確,一群沒啥出息的男人全部衝向曉曉,可是一個個都快速的被更大的石子給擊中,是快速擊中,他們都腳步又開始後退,只是舉起了手中的木倉,對準曉曉,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剛才面對學生,他們也只是用木倉託對準學生們敲,怎麼現在用木倉正面對準一個婦女,這些人真是人渣。
學生見到這樣的場景,更是群情憤慨,很多戴著深藍色學生帽的男學生不顧一切衝了過來,攔在曉曉和雲飛前面,“你們算什麼爺們兒,居然拿木倉對準自己的同胞,你們有本事去殺鬼子,對自己都同胞耍橫,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小人,十足的小人。”
那群人當中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走了出來,大聲呵斥:“你們這些學生娃娃知道個啥,戰場上訊息萬變,不要鬼叫,今天就不和你們計較,都散了吧!還有你,一個婦道人家,在家裡帶孩子就是了,出來管什麼閒事,是閒的吧?下不為例!走吧走吧!”
不是他們怕了曉曉幾位,是周邊圍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真的殺人,以後還不得罵死他們,再說了在北平他們也可能只是短暫停留,也不想在這個地界上惹事。
隨著這夥人的離開,好些女學生也圍了上來,關心的問:“大嫂,沒有嚇住你吧?”
“沒有,你們也散了吧,這些人真的動起手來,狠著呢,都回去吧,我也要去接孩子放學。”
“嗯,大嫂,那你快去吧!”他們見著曉曉沒事,也放心不少,一群學生舉著橫幅又開始大聲的喊。
曉曉冷靜的牽著雲飛繼續朝學校走去,今天這麼一鬧,曉曉已經遲到了,學校應該已經放學了。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果然已經放學,就只剩下幾個學生還沒人來得及接,雲蘭也站在門口到處張望,一眼望到曉曉和雲飛,小丫頭高興的大聲喊:“娘,弟弟,這裡。”
雲飛掙脫曉曉的手,跑上前去:“姐,飛飛想你了。”
蘭蘭拉住弟弟的手,也高興的說:“弟弟,我也想你了,吃中飯的時候就想你了。”
姐弟兩個高興的似否要互說想你,曉曉不是很斯文的翻了一個白眼,就多半天沒有見到,有這麼想嗎,真是的,要不要這麼膩歪。
一直有個女人跟蹤曉曉母子三人,她是剛才□□的圍觀者,曉曉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也懶得管,願意跟就跟吧,不過走過兩條街以後,曉曉幾下就甩掉尾巴,帶著孩子們高高興興的回到了家裡。
另外一處地方,跟蹤曉曉的女人回到暫住的地方,脫下身上的大衣,家裡坐著男人問,:“怎麼樣,是什麼人?”
“看樣子應該是普通百姓,不過她警覺性很高,開始還若無其事,後來很快就甩掉我,帶著孩子們應該是回家了。”
“能查到她住的地方嗎?”
“這個沒問題,不過我覺得沒必要,你想想就是一個婦女,查她幹嘛呀?”
“普通婦女,射擊那麼厲害,能是一般的婦女嗎?”
“那也只是彈工,可能以前小時候玩這個玩的比較溜,這有什麼稀奇的,不要大驚小怪,人家又不是壞人。”
“是呀,不是壞人,是我太敏感了,這婦女一看就是有正義感,要不然也不會幫助那些學生們。”
“我也是這麼想的。”
兩人說完,誰也沒有再說話,陷入沉思之中。
吃過晚飯,母子三人又在一起讀書,主要是蘭蘭和飛飛讀書,曉曉打醬油,她偶爾假裝不認識也會問蘭蘭這個字怎麼讀,為以後自己會識字做打算,裝文盲真是愁死她了,一個會識字的人,又沒有什麼特別的規定,但是讓她扮成文盲真是挺為難的。
經過這半年的修養,曉曉整個人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形象是大變樣,以前就是一個枯黃頭髮,蠟黃瘦的乾枯小婦人,那時候都瘦的脫形了,現在完全是大變樣,二十四歲的花樣年華,嬌嫩欲滴,還帶著為人婦的成熟之美。臉上不用塗脂抹粉也是那麼美,女不一定是悅己者容,也可以為了自己美,要不是穿著普通還挽著髮髻,曉曉肯定會招來狂蜂浪蝶。
兩個孩子也是一樣的,有了很大的變化,曉曉把他們養白白嫩嫩的,像年畫上走下來的小仙童。曉曉打算弄一個女傀儡出來,可以看家護院,還能教孩子們武功,以後有能接送蘭蘭上下學。
一早吃過早飯,送蘭蘭到了學校以後,曉曉在一條死衚衕,把女傀儡弄了出來,還找了一個地方給她換了一身破爛的衣服,帶著她從衚衕的另外一頭走回家,一路上很多人都看到了曉曉和身著破爛的傀儡,“蘭蘭娘,這是你家什麼人?”
“張大娘,這位大妹子不是我家親戚,是東北逃難來的難民,剛才看她暈倒,我買菜回來時遇到的,順便給她買了一碗餛飩,這不好些了,聽她說家裡現在就剩下她一個人,讓她到我家休息幾天,她這陣子渾渾噩噩的,過些日子好一點以後再走。”
“唉,這年月都不容易,你是個善心的,休息一段日子也好,這外邊真是太亂了。”
“是呀,是呀,我們先回去了。”
老太太拎著籃子也是準備出門買菜的,擺擺手也走了。衚衕裡這塊的人都聽到了,北平城現在最多的就是東北來的難民。
一路上解釋三遍才到家,很多聽壁角的人,大家也沒有過多懷疑,曉曉搬來住了大半年,也沒有見她進什麼陌生人,之前聊天的時候也知道她沒有啥親戚,這個又是個女的,那還有啥懷疑的。她救一個人回來作伴也是說得過去的,要知道他們家裡就母子三人,這亂世多一個成年人還是多一分保障,女的也比孩子要好,可以相互壯壯膽。
曉曉重新給傀儡取了一個名字唐海玉。有了新名字的傀儡也徹底執行曉曉的命令,在家裡休息幾天,這幾天曉曉帶著她到不遠處的裁縫鋪子做了三身換洗的衣服,還帶她去澡堂子洗澡洗頭髮,也買了一雙棉鞋和一雙布鞋單鞋,衚衕裡面有家曾家人家裡婆媳倆做的布鞋真的很好,家裡一年四季都做鞋賣,都是一些熟客過來買的,曉曉這半年也買了不少,第一時間就帶著她到曾家給買鞋。
曉曉打算以後多買些曾家做的布鞋,單鞋,棉鞋,男款,女款,小孩子的,少年少女的,都多買些,讓曉曉說這高手還是在民間,曾家的布鞋一點兒也不比內聯升的布鞋差,只是款式差了一些,這個曉曉倒是不講究,這個時候布鞋的款式再變又能變到哪兒去,又能有多好看。
唐海玉已經正式在曉曉家裡住下,二人姐妹相稱,唐海玉為姐,曉曉為妹,家裡的孩子都叫唐海玉大姨,周圍街坊四鄰都知道,也是知道了有這麼一個人,學校已經放假,蘭蘭在家裡和弟弟還有大姨上午習武,下午學習。時間也是安排的滿滿當當的,曉曉終於能把自己空出來了,沒事的時候就鼓搗一些東西賺錢,還有探聽訊息。
大過年的,北平城裡面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熱熱鬧鬧的,一年也就這時候看的見一點和平祥和,可是在另外一處地方,正在緊張的備戰,因為這時候已經有了戰爭的前奏,一月份開始北平城裡大很多東瀛人已經搬遷出去北平城。
是大規模的搬遷,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這是戰爭的訊號,街面上除了除夕這天,平時都加強的巡視。黑皮巡警每天都會在街上巡邏,拿著警棍,一副人模狗樣的,百姓看了都是繞道走。
默默的算了一下時間,還有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一場戰爭即將打響,無數的軍人將為保衛這座城市流乾他們的最後一滴血。
走在大街上,寒風凜冽,攏進衣服,圍緊厚厚的羊毛圍巾,看著前面高臺上站著的男子,手裡拿著一個紙喇叭,大聲的高呼,“同胞們,鬼子的鐵蹄已經踏遍了東北,無數的同胞在他們的屠刀下掙扎,無數不甘心做奴隸的熱血兒女,正在白山黑水中,用他們的血肉之軀苦苦地抗爭!…………!”
一身藍色學生服的男子在臺上慷慨激昂的陳詞,下面的人們和學生也是一臉的憤怒,是呀,山河破碎,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都是華夏子孫,血脈相連。
在聚集的人群後面,曉曉默默的從布袋裡面拿出來一個喇叭,一個可以安裝電池的喇叭,大聲的唱歌,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讓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中華民族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每個人被迫發出最後的吼聲!
…………………………”
這後面傳來的歌聲讓高臺上的人和臺下的人們都楞住了,曉曉沒有想過抄襲此歌,只是有點激動,一下子就唱了出來。
在臺下不知道是誰,很聰明,隨即就跟著唱了起來,有一人開始跟著唱,隨即就有更多的人跟著唱,剎那間整個街道都沸騰了,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在喇叭中那震撼人心的歌聲中跟著學唱起來。
揮動的手臂不停地揮動,激昂的歌聲一遍一遍唱著,四周的人越來越多,無數的手臂在揮舞,無數的人在歌唱,歌聲甚至掩蓋了擴音器的聲音。
不遠處的一座小樓上,幾名身穿藍灰色軍服的軍官,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人群中的曉曉,低聲喃喃跟唱著。
相距太遠看不清曉曉的樣子,加上曉曉用羊毛圍巾抱住了大半個臉,周圍的人都看不清曉曉的樣子。還別說遠處的人,更不可能。
曉曉舉著喇叭不停的朝前走,大家自動的給曉曉讓出一條道,曉曉走到前面,朝高臺上的男子招招手,男子和幾位同學走了過來,“來,這個給你們,不用喊啞嗓子。”
曉曉順手還給了幾對電池給那幾人,隨即在大家的高聲唱歌聲中,曉曉慢慢離開大家的視線。
曉曉不知道這一刻銘記在許多人心中,多年以後一些垂垂老矣的老人還能回憶起來當時的場景,多麼激動人心,比臺上的演講還要激昂人心。
曉曉裁縫鋪
曉曉開了一家裁縫鋪,曉曉都手藝姑娘更是沒得說,櫥窗裡面掛著一套男士便服,一套男士洋服(西裝),一套女士旗袍,一套女士的歐根紗連衣裙。四個假模特穿著這樣的衣服,兩邊的櫥窗一邊一對男女模特,很顯眼。只要是有人經過,就能發現這家新開的裁縫鋪,這裡是比較繁華的街道,人來人往的,這時候戰爭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
開張才兩天,就接到幾單生意,還不錯。曉曉在自己的鋪子門口豎起一塊牌子,鬼子和狗不得入內。很多國人都拍手叫好,這真是解氣,曉曉不怕才敢這樣寫,換成任何一個國人都不敢輕易這麼做。
這幾天曉曉給蘭蘭請假在家,每天都帶著唐海玉還有飛飛,蘭蘭在鋪子裡面忙活,一早剛到鋪子裡面,就聽見遠處城外那“轟隆隆轟隆隆”的炮火聲,還有敵機的呼嘯聲,就像在自己的耳邊呼嘯而過。
終於來了,這場歷時三個月左右的戰爭已經拉開序幕,戰爭開始,街面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曉曉也出示告示,告訴大家暫停營業。大家都知道,街面還開著的店鋪沒有幾家,唐海玉專心在家裡帶孩子,看家護院,曉曉則是上前線幫忙,曉曉推著一板車的西藥來到駐地,這裡算是炮火下的第一醫院,離前線最近,來往的人都是疾步行走,沒有一個停下來張望的。板車上都是紗布和西藥,曉曉是來送藥的。
剛到就有人對著曉曉大吼,“幹什麼呢?沒看到到處都是傷員嗎?快走開,別擋著。”
曉曉一把抓住吼她的小護士,“小姑娘,別吼我啊,你們院長或者你們的負責人在嗎?”
小護士急的不停在掙扎,“你幹啥?放開我,我還要救人呢?”
“小姑娘,別那麼急,告訴我你們這裡的負責人是誰,我有藥送給你們。”
一聽見送藥,小姑娘激動的不行,牢牢的抓住曉曉問:“送藥,什麼藥?是真的嗎?”
“是,是,真的,快去吧?”曉曉反過來掙脫這位激動的小護士。
“好,好,好,我帶您去。”
“行,帶路吧!”
曉曉推著大板車,跟在小護士後面,小板車上面滿滿當當的都是東西。
小護士就看了一眼,這麼多的藥物,真好。喜滋滋的朝後面走去,到了後院裡面正在做手術,小護士走到一扇緊閉大門邊,好奇的想朝裡面看,曉曉放下板車,站在院子裡面,很多護士或者傷殘的戰士相互攙扶著,走來走去,前線的炮火聲,依然如故。
小護士還幾間房都沒有找到院長,正準備問人就聽到正中間的一扇大門裡面,傳出來大吼:“藥呢,藥呢,還有紗布,快點送來。”
可是裡面的護士小聲的說:“院長沒有紗布和消炎藥了,早就用完啦。”
院長那急切的臉上,死灰一片,怎麼辦,怎麼辦,就讓這人死在手術床上嗎?他是看慣了生死,可是讓冷血的看著這位年輕戰士死在一個並不是致死的手術中,只是需要消炎藥就好。可是就那麼一支小小的藥,能讓這位年輕的戰士活過來。
小護士一聽就知道是院長的聲音,站在外邊不敢吭聲,只能聽著裡面院長的咆哮聲。
曉曉拆了一個箱子,從裡面拿出來一坨紗布還有幾支藥,遞給小護士,“小姑娘,你送進去,這裡面有說明,你給你們院長送進去。”
“大姐,這個真的有用嗎?”
“有用的,快拿進去吧!”
“好,我立即送進去。”小姑娘也是知道這時候,是死馬當做活馬醫,沒有辦法,不管怎麼說都要試試。
小護士內心還是比較忐忑的,怯生生的走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市內地名衚衕名字是胡謅的,千萬別較真考據,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