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在蘭和芷的敦促下極不情願地洗了個澡,換上那件對他來說過於寬大的浴袍,惹得那兩姐妹一陣發笑。吉米也覺得自己的樣子很滑稽,不過他可一點也笑不出來,因為今晚發生了那麼多事,雜念就像一大攤亂纏的水草一樣,在他的腦海裡追逐著思緒的浪潮漂流。原本吉米覺得這兩人很內向,初次認識時只要吉米和她倆稍一對視,臉頰便會泛起一片紅暈,不過自從熟識了以後,她們的一切言行便使吉米之前的感覺徹底顛覆。比如說,自從吉米今晚被士兵送回公館,她們的稱呼便頗為一致地改了口,隔了老遠就聽到她們“吉米殿下”的親切喊聲,惹得兩個護送他的士兵一陣憋笑,這讓吉米不禁覺得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這兩人一定串通好了述詞,他甚至在半道上就想好了要拿起駙馬的威風嚇她們一下,不過真正與她們兩人的熱情打了個照面時,他還是僅僅以一副冷漠的苦瓜臉回饋了她們。“總覺得她們比我還要小孩子氣呢!”吉米想了想,覺得有理,不覺發起笑來。
“聽說今天的晚宴因故取消了?”蘭朝剛從浴池裡走出來的吉米問道,並遞過一杯飲料。
“是這樣沒錯。” 吉米接過飲料一飲而盡。
“為什麼啊?難道與我們聽到的那聲巨響有關?”芷接過空杯,迅速插進話茬。
“別在意這些,”吉米的語氣略顯不耐煩,“只是打雷罷了。”
“真的只是打雷?”芷追問了一句。
吉米轉過去,一聲不吭地盯著她。
“好的,就是這樣,我贊成吉米陛下的觀點。”芷立馬反應過來,迅速改口道。
“我現在累了要休息,你們出去吧。”
說完,他便鑽進被窩,把臉蒙在被子之下。
蘭和芷面面相覷,都不再說話,迅速地收拾了杯盤,替他熄了燈,輕輕帶上了房門。
吉米的眼前立即黑了下去,聽著蘭和芷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這才猛地掀開被子把頭探出來,呼出一大口氣。
“總算走了。”吉米如釋重負地說道。
其實是她們的親切弄得吉米很不好意思。
他的手摸到身旁那個軟和的靠墊,便把它靠好,從被窩裡拔出一截自己的身子靠在上面,睜開眼睛呆呆地盯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他回想起今晚發生的一切,後怕讓他覺得自己還能享有這樣一個安詳的夜已經是非常的幸運了。他想起面具男,打從第一眼見到他時,吉米的預感就沒有消失過——這傢伙很危險!不過怪就怪在他亦沒有堅持自己的想法,說實話,他也被那首《魅蛇曲》弄得神魂顛倒,沉醉在幻覺世界裡好一會兒,不過得益於有人在不停地叫喊著他的名字,這才使他猛地驚醒,沒有淪陷為魔曲的犧牲品。
“不過,到底是誰呢?”吉米沉思了很久,也許是時間太長的緣故,那聲音的音色已經完全消失在他的記憶裡,所以儘管有著很熟悉的感覺,但是就是想不起來。
思來想去,他覺得應該是瓦蘭達,因為她的能力自己已經見識過了,所以辦成這點事對她來說倒是一點問題也無。吉米決定暫時不再去想這件事,明天去向她當面確認即可。
吉米還想起羽蛇神的事,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自然圖鑑和科普讀物上附有的畫像真的是借題發揮。這種如神靈一般虛空飄渺的生物被一代代人傳得神乎其神,而後來人也不求甚解,藝術家們更是肆無忌憚地用自己的想象力描摹出它的形象。正因為如此,這種生物在市面上不同的圖書內總有著不重樣的面孔,而結果就是誇張和想象帶給讀者的只是比沒有翻開書頁之前更多的疑問。這也難怪,那些畫師並未曾見過這類神秘的生物,也許應該不計較它真實的模樣,依舊將它當作飄渺的神靈來崇拜才是最好的選擇……
每每想到這些事,吉米就好像憋了一肚子的牢騷一樣,但就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地方發洩。他總覺得:自從到了艾爾達,他所見、所聽、所感受到的一切都與他之前身處的世界截然不同,這裡魔法遍地,到處都有奇特的生物,甚至連貓都可以像人一樣直立行走、開口講話,簡直就像任何天方夜譚的事情都能在這塊神奇的土地上發生似的,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徹底顛覆了他這十幾年來所積累的人生經驗,自己就像回到了嬰兒時代,所有的認識都要從頭開始學起,這在不知不覺間也使他變得愈發焦慮,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如果爸爸真的遇到了什麼危險,憑我的力量能救得了他嗎?
一陣風吹過,把收在窗邊的長窗簾吹得鼓脹起來,不一會兒就又恢復原狀。“肯定是蘭和芷忘了關上。”吉米心想,不過他並不準備下床,也不想拉動床頭的那根銀杆(機關那頭直通僕人的臥室,拉動銀杆,那端的鈴鐺便會發出聲響),夜晚的風帶給他一絲寒意,這反倒使他冷靜。
“你跟我一樣……”吉米想起了面具男說過的話。
“到底哪裡一樣了?”吉米自言自語道,“我不認識那家夥,也沒有他那樣強大的力量,最重要的是——奪取他人生命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可惡啊!那家夥也不把話說清楚。”
吉米賭氣地用拳頭砸了床一下,不過顯然床的軟度夠高,他打出去的力量幾乎整個都被彈了回來,就這點來說,自己家裡的普通木板床是怎麼也比不上的。
“哦,不!”吉米不免有些惱火,這種小事在他現在看來簡直就是床對他的挑釁,他抬起手來,這次的架勢比上一次更高,他猛地落下,又出人意料地在半空停住。
“《種族之書》!”吉米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那本書的封皮,於是他趕緊下了床,在沙發上找到他的揹包,把兩本書取出來,還不忘帶上紙和筆,做完了這些,他迅速回到床上,扭開了床頭的燈。
就著不算太亮的燈光,吉米仔細地對照,他驚奇地發現這兩本書的封面是完全一樣的圖案,而且書脊中央都是有一個圓頭燈泡的圖案,這讓吉米很是疑惑——難不成這些書都是出自萊頓的筆下?他暗暗記在心裡,並且決定下一次見到萊頓時一定要問個明白。畢竟他現在還有更大的疑惑要去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