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冬城大門開啟。
雪花漫天。
破盾者一騎當前,衝出城門。野人掠奪者緊隨其後。他們穿著黑色大袍,拖到小腿。臉上蒙著黑紗,只露出額頭和銳利的眼睛。他們人人手握龍晶長矛,緊隨梭倫的腳步。
聽說徐洛出發掃蕩異鬼,北境人紛紛上到城頭。
鴉食莫爾斯披著熊皮。他捻著白鬍鬚,灰色的眼眸波動。“你們說,他是怎麼知道,異鬼在哪兒的?”鴉食問,“他這幾天,沒出過門?”
母熊亞莉珊搖搖頭,一樣不解。
“他什麼都知道,老家夥。”霍普爵士呷了口酒,說。霍普爵士活動著自己的手臂,經過半個多月的調養,身體已恢復如初。
“你們聽過荒冢屯的流言嗎?”母熊問。近幾天,這種說法在士兵中私下流傳。“達斯丁的俘虜聲稱,瓊恩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不可能!”
莫爾斯大聲嚷嚷,“他一定是用了什麼障眼法。我可不相信這種鬼把戲!”
“是嗎?”霍普爵士輕笑,“有一個叫穆魯的小子,用他母親的貞操和我打賭,荒冢廳的大門當夜沒有開啟過。瓊恩大人也沒有攜帶雲梯。你知道第三種方式,進入城堡嗎,老家夥?”
“這個人讓人恐懼。”亞莉珊皺著眉,說。
也讓人崇敬。
霍普爵士走到城牆邊,看著下方的龍晶武士分成數股,逐漸消失在雪地。他把手放在城牆上,雪花漸漸消融。寒冷順著手臂傳入他的心臟。
如果陛下聽從洋蔥騎士的建議。等到瓊恩趕到,再進攻恐怖堡,他現在或許還活著。霍普爵士傷感地想,國王的戰死,是一個侍衛最大的失職。
為梭倫帶路的孩子,叫迪克,他們叫他機靈的迪克。迪克長得圓圓滾滾,臉蛋紅撲撲,鼻頭烏紫烏紫,在雪地裡跑起來就像一隻雪狍子,敏捷而專注。
梭倫他們緊隨其後。
北境的雪越來越厚,要在這樣的雪地行軍不容易。梭倫胸膛內的心臟猛烈跳動著。梭倫相信,他身旁的戰士也是如此。掃平異鬼,總是個令人愉快的念頭。
他們爬上山坡。
機靈的迪克藏在樹後,給梭倫打手勢。順著迪克指的方向看去,一小隊異鬼和屍鬼,正沿著坡底行軍。這裡還沒到徐洛說的地點,應該是異鬼提前警覺,轉移了藏身處。出發前,徐洛就警告過這一點,梭倫沒有太過驚訝。
看上去,異鬼們完全沒意識到潛伏在山上的危險。它們前後相銜,偷偷摸摸。
這些傢伙,以為能夠悄悄地逃掉,就太天真了。梭倫抿起嘴角,他能感受到戰士們渴望殺戮的衝動。梭倫揚起手臂,用力向下一揮。
“上!”厲聲命令,劃破寂靜的雪地。
龍晶武士們如猛虎下山,衝向下方的異鬼們。
異鬼這才意識到危險。它們抬起頭,看向漫山遍野的龍晶武士。它們意識到敵人的數量比它們多了很多,異鬼像老鼠一樣嘰嘰喳喳地叫起來。龍晶武士封鎖了三個方向,剩下一側是峭壁,異鬼想逃也沒地方逃。它們拔出冰劍,朝著龍晶武士怒吼。這樣的咆哮,不需要互通語言,龍晶武士也能明白。
龍晶武士報以更大的戰吼,一瞬間壓過異鬼。
雙方廝殺在一起。
像這樣一面倒的戰鬥,破盾者梭倫沒有參與的慾望。他不得不在心中又一次感嘆,ceylid總是能創造奇蹟。如果沒有徐洛的指示,誰能找到這些藏在山中的異鬼呢?
‘膽小的’凱迪從另一側爬上來,迎向梭倫。“頭領,”凱迪大口吐出白氣,“我們在西南四裡左右的村莊,撞上了野種的軍隊。”
拉姆斯?
真是意外的驚喜,破盾者暗自捏緊拳頭。泰隆·斯特恩的仇,所有長城上的人,都給拉姆斯記著。
“他們有多少人?”
“不知道,”凱迪回答,“我們沒敢驚動野種。”
“很好。”
梭倫看向戰場,異鬼已經所剩無幾。它們還能依靠新生屍體頑抗片刻,但也僅是片刻。
拉姆斯在村子裡做什麼,不言而喻。又有一個北境的村莊會被拉姆斯摧毀。面對這種情形,泰隆馬格拿總是直直衝進村莊,救回那些倖存的村民。與泰隆馬格拿不同,梭倫沒有保護北境人的慾望。他命令龍晶武士集結,在機靈的迪克帶領下,前往一處野種歸程必經的山谷。
戰鬥,總是對早有準備的一方更有利。當野種經過山谷時,梭倫會讓他知道,什麼是殘忍。
半路,梭倫與凱迪的人匯合,湊齊四百餘人。
梭倫不清楚野種有多少人,但從泰隆馬格拿傳回的訊息看,一般是數量不到一百的騎兵。梭倫等人很快抵達目的地。為了多攜帶龍晶長矛,野人掠奪者沒有揹負弓箭。梭倫命他們在附近尋找石塊,同時,搬來倒塌的枯樹,攔在路中間。做完這一切,梭倫帶人埋伏在山谷兩側。
雪花飄零不息,很快落滿破盾者的黑袍,將他變成一個雪人。梭倫呼出的每一口熱氣,轉瞬被凍成白霧。野人很耐寒,他們常年埋伏在雪地裡,等待獵物經過。但這不意味著,他們不覺得冷。梭倫能感受到這刺骨的寒冷,透過黑袍浸入他的身體。
野種會走這條路嗎?梭倫思緒紛飛。他會不會從另外的路回恐怖堡?我們的人手足夠阻攔野種嗎?野種還有多久才到?放棄一個村莊,換來一次伏擊的機會,會不會被ceylid責怪?各種各樣的想法在梭倫的腦子裡來回出現。破盾者發現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
我竟會害怕一個殘忍的野種?破盾者問自己。梭倫隨即意識到,他是害怕野種拉姆斯從他手中逃脫。
馬蹄聲響起。
粗魯的大笑聲和某些下流話,比人更快傳進山谷。破盾者握緊身旁的長矛。第一匹馬在拐角出現。北境的馬不如南方的馬健壯、衝刺速度快,但勝在耐飢、耐寒。北境人相信,北方的矮種馬比南方的高頭大馬對主人更忠誠。這靈性的生物不安的打著響鼻,顯得很不安。
乖馬兒、乖馬兒,別亂動!我們不會殺你。梭倫在心中低聲呼喚,難道你想成為這些混蛋的坐騎?
馬背上的騎兵絲毫沒有察覺到異常。說是騎兵,他們更像是土匪。他們沒有打出恐怖堡的旗幟,衣著五花八門。馬臀上,懸掛著搶奪來的食物、財寶和女人。他們大笑著講著粗俗的笑話,互相遞酒。
他們任由戰馬繼續前進。很快,恐怖堡的騎兵,看到了攔在路中間的樹幹。他們竊竊私語,還沒明白自己的處境。宰掉那些野人後,臨冬城的人已經被嚇破膽子,瓊恩的懦夫怎麼敢攻擊他們?不少人潛意識地相信這點。
騎兵們大概以為是積雪壓塌了老樹。六七個人下馬,走向樹幹,準備將之搬開。
就是現在!
“扔!”
梭倫早忘了要獵殺拉姆斯的念頭。他站起來,扔出手中的石頭。這投擲的技巧,恰好也是塞外狩獵需要的。石頭飛出,正中前方騎兵的面門,將他砸落馬下。
“簌、簌、簌”
風聲烈烈。
數之不盡的石頭,從兩側飛出,砸在中心的騎兵、戰馬身上。人聲鼎沸,戰馬嘶鳴。恐怖堡騎兵試圖控制住胯下的戰馬,無奈戰馬變得越發狂躁。不斷有騎兵跌落馬下。他們嘗試著掉頭,想要逃出山谷。一隊掠奪者衝出來,攔住他們。沒有提起速度的騎兵,相對於步兵只有高度優勢。
“殺!”
破盾者梭倫抓起長矛,躍出藏身處。恐怖堡騎兵很快會發現,敵人的數量是他們的數倍。騎在馬上的騎兵揮劍劈向梭倫。梭倫拉住馬韁,一用力,馬蹄揚起,馬背上的騎兵頓時失去平衡。這騎兵現在一定很後悔,沒有穿自己的鎖子甲。梭倫一矛穿透他的胸膛。
遭遇襲擊最大的威脅,是遇襲者在慌亂中,很難組織起反抗。他們往往在地勢方面處於劣勢,又一心想逃。和勢均力敵的敵人作戰,也會淪為被屠殺的豬仔。
恐怖堡騎兵現在就犯了這樣的錯誤。
野人掠奪者輕易地把他們阻攔在原地,依靠著人數優勢,進行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恐怖堡騎兵只能哀嚎和哭求,但野人掠奪者心中沒有憐憫。
憐憫一錢不值,而騎兵的頭顱可以換到美酒和女人。
在賞賜下屬方面,徐洛從來沒有半分吝惜。
戰鬥在一炷香內結束。野人掠奪者解救那些被抓來的女人,將財物收起來。他們仔細檢視戰場內的倖存者,給傷員和屍體都來上一刀。
“頭領,”膽小的凱迪臉上挨了一劍,留下一道血痕,“我們沒有找到野種。”
“確定?”
在臨冬城大廳,徐洛給他們看過拉姆斯的畫像,但沒人見過拉姆斯本人。
“不,”凱迪說,“所以我抓了一個俘虜。他說,拉姆斯臨時有事兒,從另一邊離開了,沒和他們一起。”
見鬼。
這野種可真是好運。從白港伯爵的手下逃生,從席恩·葛雷喬伊手下逃生,從理查德·霍普爵士手下、異鬼手下,如今又從梭倫的手底下溜走。
這成了這場勝利最大的遺憾。
他們殲滅了五十多騎兵,卻讓野種逃掉了。
梭倫命令膽小的凱迪帶著財寶和村民回臨冬城,自己帶人去支援其他清掃異鬼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