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六章 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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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戶夕歌。

擁有如童話一樣美麗的名字,降生在普通工薪家庭的少女。無論何時都掛著天空一樣純淨無瑕的笑顏,對任何人都毫無芥蒂地友好相待,而且心懷“成為職業歌劇演員”的偉大理想。她愛著身邊的所有人,也理所當然地被所有人喜愛。

這個全心全意為家人與朋友著想的少女,簡直像奉獻給神明的讚美歌一般,就連環繞在她身側的空氣也充滿了美好與聖潔。

“……啊啊,和我是完全相反的型別呢。”

雙股辮少女不滿地小聲嘀咕著,扶了扶架在鼻樑上的眼鏡,繼續專注於手頭的串珠工作。

“嗯嗯,完全相反。而且,水戶是更出色的那一方呢。”

六道骸歪坐在寫字檯對面,一手懶洋洋地託著下頜,一手飛快地將草巴斯收集的資料翻得嘩嘩作響。

“……她在去年的校園祭上與她的白馬王子——音樂老師逑谷敬一邂逅,之後一邊接受他的歌唱指導,一邊義無反顧地一頭扎入情網,理想和愛情兩不誤呢……哎呀哎呀,還真是讓人膩煩到噁心的童話情節。”

數日後的一個夜晚,六道骸死纏爛打賴在奈緒租住的公寓蹭飯,順帶與她商討起了歌姬事件的解決方案。然而,這次“商討”一如既往地變成了六道骸的抒情詩吟誦專場。

“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奈緒不耐煩地拍著桌子,試圖從桌底伸腳踹他,卻被骸敏捷地避開了。

少年雙手撐住桌面直起身來,彎腰湊近她的面孔,在奈緒耳邊低語道:

“——我想說,不覺得這個美麗到噁心的童話故事,有些地方真的很讓人噁心嗎?”

“如果你是說‘逑谷在說謊’的話,那的確是很噁心。”

如果白馬王子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情種,奈緒也會真心祈禱他與公主的幸福未來,但逑谷敬一顯然不是那種童話故事裡的完美角色。根據炎真的描述,逑谷年少成名、春風得意,卻在變聲期後逐漸喪失了少年時代堪比少女的清澈嗓音,之後便一蹶不振,最終成為了聖條學園的普通老師。

此刻閉上眼,彷彿還能看到儒雅的音樂老師手捧茶杯,在乳白色的朦朧霧氣後露出面具般的虛假微笑。

水戶傾心的王子是個以“平凡日常”偽裝自己的說謊者,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人不快了。

“不只是這樣哦。”

六道骸悠閒地把身體塞回座椅,在臉上堆出了一貫的文靜笑顏——他的笑容不像逑谷那樣充滿了勉強注入的友善,而是每一條面部神經都傳達出徹徹底底的惡意。

“你一點都沒有懷疑過嗎?水戶夕歌的恩客,似乎有不少了不起的大人物。如果她只是個普通的站街女,怎麼可能結交到那些人?其中一定有某人牽線搭橋,就算不是逑谷,也是個有一定身份和經驗的‘前輩’……”

“你對這種事情很在行呢。”

奈緒冷冷地斜睨他一眼,但並沒有出言反駁。

她心裡清楚,六道骸是正確的。夕歌沒有打工或是尋求他人援手,而是選擇走上援助交際的道路,一定不是她自身的意志使然。除去債務的困擾,必然有個誘導她墮落到地底的引路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她身邊親近的某人。

“……真是噁心。”

“對吧?噁心的童話故事呢。可憐的公主大人,一夜之間夢想成為空想,家庭陷入鉅債,自己遭到玷汙,深愛的戀人是個逃避現實的說謊者,身邊還有某人不懷好意地引誘她墮落……光是想象,就足夠可悲了。”

“你是用哪張嘴說出這種悲天憫人的話啊……有那種功夫,還是多憐憫一下自己吧。庫洛姆說你昨天精神狀況有點異常,該不會是被尋仇的殺手襲擊了?”

“哦呀,你這次意外的敏銳呢。只在弟弟的事情上遲鈍,我可是會受傷的哦?”

“……我對於和你有關的事很敏銳呢。我倒是希望你能更感恩戴德一些,幫我付房租吧。”

“只有敏銳是沒用的唷。”

彷彿是打發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六道骸苦笑著搖了搖頭,悠悠將雙手交疊在胸前,祈禱似的十指交錯。

“如果有一天,殺手在街上對我開槍,你會為我擋子彈嗎?”

“當然~~~~~~~~~~~~~~~不會。”

奈緒故意拖著長腔,誇張地來回甩動腦後兩條柔軟的辮子。

“你又不像水戶那樣履歷一片純白,你在哪裡被誰殺掉,都是罪有應得吧?”

——六道骸是個死有餘辜的殺人犯,是惡人。

——越是親近他,就越是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

也許正是因為這一層隔閡,奈緒始終與他保持著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關係。戀人未滿,無論與六道骸共度了多麼愉快的時間,兩人永遠是戀人未滿。

儘管知曉他所揹負的陰鬱記憶,原田奈緒熱愛人類、重視個體生命的本性依然抗拒著六道骸的過去。更何況,這傢伙從沒表現出分毫歉意和悔意,依然頂著不知有沒有裝腦髓的鳳梨腦袋,狂奔在消滅黑手黨的正義(?)道路上。

殺人者與救人者。

從相遇之時開始,兩人間立場與價值觀的天壤之別,註定了他們的關係不會步入“xx與yy從此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經典模式,成為美麗的童話故事。就算將來被當做童話念給小孩子聽,也只可能是“你所不知道的原版格林童話”。

“嗯,是啊,我是罪有應得呢。”

六道骸的眼底掠過一絲自嘲之意,隨即像石子激起的水花一樣消失無蹤。

“——開玩笑的哦?在將世界收入手中之前,我才不想被黑手黨幹掉。”

“需要被精神科醫生收入手中的,是你的腦袋才對。壞到這種程度,想必是相當珍貴的研究素材吧。”

奈緒心頭本就稀少的傷感瞬間一掃而空,當即尖刻地吐槽道。

每次六道骸擺出這副我是十三我怕誰的臉孔,就讓人無法對他產生絲毫悲憫的情愫,只剩下了掐住他脖子朝牆上猛砸的強烈欲望。

“天氣越來越冷了,我去廚房衝杯熱咖啡過來給你暖暖腦子吧。要是你的腦漿真結冰了,對我也沒什麼好處……會喪失很多樂趣的。”

這麼說著,少女擱下手頭的彩色串珠,打著長長的呵欠直起身來。

那條綴滿玻璃珠子和星形掛飾的手鍊,是她打算送給水戶夕歌的聖誕禮物。與其說是安慰或祝福,不如說是為自己當初的無禮言行賠罪。

當然,這種傻瓜一樣的舉動是不能與六道骸商量的。他肯定會尖銳地指出:聖誕禮物之類小女生溝通感情的道具,既無法兌換成解決經濟危機的金錢,也不能把水戶夕歌從這段扭曲的感情中拯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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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如有朝一日,逑谷瞭解了夕歌所從事的工作,她小心翼翼維護著的平穩生活就會轟然崩壞。

在事情變成那樣之前,必須做些什麼——

“喂,骸,你的咖……g?”

奈緒捧著咖啡杯邊吹氣邊推開房門時,六道骸的椅子上已經空空如也。

書房的窗戶大開著,被初冬凜冽的北風擊打得噼啪作響,高調地顯示出訪客的去向。桌上厚厚一沓水戶夕歌的檔案資料,被風吹得雪片般滿屋子狂飛亂舞,其中一張猛地拍到奈緒臉上,差點驚得她打翻手中的熱咖啡。

“……搞什麼。至少給我關上窗再滾啊。”

少女陰著臉默默收拾起一片狼藉的房間,嘴裡鬱鬱寡歡地嘀咕個不停。

兩條柔軟的茶色長辮,靜靜耷拉在她的肩膀上。

——————————————————————————————————————————

六個小時後,奈緒明白了六道骸不告而別的理由。

然後,她立刻就原諒了他。

凌晨一點,她從某個古怪的噩夢中滿頭冷汗地驚醒。在夢境中,整個水果店的鳳梨都衝她嗯哼哼哼地傻笑,一簇簇翠綠的葉片在黃澄澄圓滾滾的身體上迎風招展……

……太可怕了。

好不容易帶著一身虛汗逃出夢魘,她卻發現自己落入了比夢境更恐怖的現實。

本該空無一人的床邊,此時密密麻麻擠滿了身著黑衣的高大男子。其中一人手中端著疑似衝鋒□□的長條狀物體,穩穩抵住她的太陽穴。

“希望你不要反抗,乖乖聽從我們的指示,原田小姐。”

“…………”

黑幫片裡惡黨專用的臺詞。老套到吐槽不能的程度。

【雲雀】特有的體內警報系統並沒有對眼前的處境作出應急反應。事實上,奈緒也完全感覺不到危機逼近,只是如同乖巧的人偶娃娃般呆坐在被窩裡,睡眼惺忪地挨個打量這些乍看非常專業的……殺手。

對,殺手。

結合庫洛姆的說法,這些男子與先前襲擊六道骸的黑手黨應該是同一夥人。

(……即使骸受到了彭格列的庇護,還是有無法釋懷的仇家頂風作案呢。)

奈緒想起夢中迎風起舞的鳳梨葉子,不由自主地重重吐了口氣。

早點跟他絕交就好了。

“好了,現在請你穿好衣服跟我們走。請放心,我們無意加害於你,只是想借用你引一個人出來而已。”

為首的男子以威嚴的聲音向她施壓,一旁的手下則把她搭在衣架上的外套和皮帽扔進她懷裡。

雖說是受仇恨驅使而行動的傢伙,但他們的風度和職業操守都不算太糟糕,至少對女性保持了一定的紳士禮節。對於這群從義大利千里迢迢奔赴日本尋仇的苦逼們,奈緒都有些不忍心打破他們消滅六道骸的奢望。

“啊啊好冷,冬天真是過分的季節……喂,如果我說我和‘那個人’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關係,你們會相信嗎?”

奈緒一口接一口地嘆著氣,彷彿凍僵了一般慢吞吞地披上外套。

“沒有人問你的意見,小姐。你最好安靜一點,老老實實協助我們,那樣你的人身安全就不會受到危害——我們要找的,只是你的情夫而已。”

“…………”

……起碼也給我誤會成男朋友或者未婚夫吧?!!

奈緒“和平解決”這次夜襲的可能性,被某個極富xxoo意味的詞瞬間擊碎。她可以容忍這群義大利苦逼半夜闖入少女閨房,但卻不能容忍他們腦補自己是六道骸金屋藏的阿嬌——這簡直是天大的人格侮辱,她明明是個有手有腳、不用寄生男人也能活得頂天立地的21世紀新女性!

“喂,我說……”

奈緒慢手慢腳系上最後一粒紐扣,順手扯了扯被壓出幾道褶皺的裙襬,翻身從床上跳下來。然而,她並沒有如男子們預期的一般乖乖跟他們出門,而是面無表情地抬手握住了頂著自己額頭的槍管。

“你、你幹什麼?!想死嗎!!”

男子一時無法理解少女的舉動,紛紛條件反射地厲聲呵斥。

奈緒保持著單手握槍的危險姿勢,緩緩昂起頭仰視高大的男人們。

依然是那副平靜到詭異的臉孔,嘴角不上翹不下垂,眼神不驚恐不慌亂。面無表情。

“……我知道黑手黨很喜歡綁架敵對方的情婦啦,不過你們也該稍微調查一下——那個情婦的家底吧?!!”

伴隨著這聲爆炸性的怒吼,少女握著槍管的手驟然迸發出耀眼的電光,緊接著便一拳朝男人臉上揮去。不等其他持槍男子反應過來,她又是一記飛踢命中距離自己最近一人的小腹。

“嗚哇啊——!!”

“怎麼回事,這個女人?!”

“開槍!!快開槍!!!”

在一片嘈雜之中,環繞在少女手臂上的電光迅速包裹了她的全身,照得整個房間亮若白晝。

“萬一那個情婦比你們想找的人更牛叉怎麼辦啊?!就是因為有你們這麼不專業的殺手,意大利黑手黨才會連日本黑幫都掐不過!!”

啪。咚咚。嘩啦。噠噠噠。

只能用如上擬聲詞形容的混亂場景。

然後,突然降臨的光明為這場一邊倒的亂鬥拉上了終幕——臥房裡的燈被什麼人拉亮了。

奈緒下意識地轉頭向房門口望去,冷不防左肋挨了沉重的一拳,整個人在衝擊力作用下向後翻倒。不等她緩過勁,又是一梭子彈迎面而來,她立即趴在地板上朝一側滾去,勉強躲開了被射成蜂窩的悽慘結局。剛一抬起頭,只見最初被自己擊倒的男子趔趔趄趄站起身來,狠狠一腳朝她腦門踹去。奈緒暗自咬牙,連忙將腦袋偏到一旁閃避,隨即雙手抓住男子的腳踝向下猛拖,將他也拽翻在地。

“嗚……你這個——”

“離那女孩遠點!”

在門口放聲大叫的,是蓄著一撇標誌性山羊鬍子的加藤朱利。殺手們還顧不上分神讓他閉嘴,他就點燃西蒙指環加入了戰局。

“真是的,小奈緒你遇到危險就不會大喊救命嗎……要是你缺個胳膊少個大腿,先不說炎真會哭個沒完,艾迪爾海德說不定一生都不會讓我碰她的胸部啊!!”

“你給我一生都沉淪在□□妄想裡吧!!!”

…………

十五分鍾後,兩人終於擺平了這些“不專業”的殺手(奈緒語),倚靠著濺滿暗紅色液體的牆壁調整呼吸。

“修理費……清潔費……生活費………………”

奈緒望著遍佈屍體(?)、碎玻璃渣和傢俱殘骸的地板,表情沉痛得猶如見到逑谷的古裡炎真。

“對了朱利,大半夜的炎真去哪兒玩了?那孩子要是在的話,肯定能更加乾脆利落地幹掉這些連情婦和女友都分不清的——”

“對黑手黨來說這倆是同義詞,你別糾結了。炎真的話……他睡覺前好像接到了水戶的電話,匆匆忙忙出門了,大概是像上次那樣解救被惡棍糾纏的可憐少女吧。不用擔心,炎真那家夥為了維護和平可以爆出super seed,我們的小英雄很快就會凱旋而歸了。”

“……我說,可以讓小英雄替我付修理費嗎?”

一遍遍掃視到處彈孔滿目瘡痍的臥室,奈緒痛苦得直揪自己的頭髮,語聲裡都帶上了哭腔。

“讓你的情……緋聞男友付吧。這些傢伙是來找六道骸的吧?”

加藤朱利嚴肅地捻著自己的山羊鬍子,抬腳把一個橫躺在地的男子踢得仰面朝天。

“在我之前對女孩出手什麼的,可是邪道啊……小奈緒,你的傷還是趕緊包紮一下吧,否則炎真回來又得碌靡恕!

“……啊?啊啊……”

奈緒經他一指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在地板上翻滾躲避之時,手臂和臉頰有好幾處被碎玻璃劃傷。傷口不深卻數量不少,乍看之下血跡斑斑煞是駭人。

不過,與壯烈的房間遺體相比,這點程度的擦傷根本算不上什麼。

“今天的主題是~~~懲惡揚善~~~~~~~今天的主題是~~~懲惡揚善~~~~~~~~~”

奈緒正垂頭喪氣地在床頭櫃中翻找繃帶酒精,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個時間居然會有電話……?)

“喂喂……炎真?!”

由電磁波傳遞來的少年嗓音,彷彿一夜間歷盡滄桑般疲軟無力。

“……奈緒,你別說話,聽我說好嗎。”

“你說。”

奈緒強忍著傷口一跳一跳的刺痛,努力使聲音聽起來泰然自若。

“水戶學姐她……她的父母和弟弟……昨天駕駛著汽車衝入湖中,自殺了。”

電光火石之間,奈緒只覺腦神經一陣撕扯似的劇痛,身體不受自制地朝一旁倒去,被加藤朱利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喂、喂,小奈緒,振作點啊!”

——這種高燒一般的無力感,並不是來自於炎真口中的噩耗。

——而是某種更可怕的徵兆、某種根植於大腦皮層的東西……

就在炎真開口的同一時刻,奈緒感覺到腦內某條特殊的紐帶斷裂了。

六道骸單方解除了與她的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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