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劍光如風一般地衝向那團巨大的黑色妖氣, 雲海翻滾,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之中, 遠遠地彷彿能看見剛才還囂張至極的妖氣顯出了活物般驚懼的神情,似是張口想要哀鳴, 緊接著, 只見那劍光一亮, 繼而擴大, 將似乎能吞沒萬物一般將黑色的妖氣橫劈開來, 裡面凝聚著的妖物來不及四處逃散便已迎面對上這一劍!剎那間, 只見天邊一片驟亮, 惡妖四散著從妖氣中跌散落地,妖氣散盡,了無痕跡。
東邊天微光之中的男子緩緩收了劍,只見他一身雪染的白衣, 目光沉靜,氣質清冷如皓皓明月, 彷彿遺世而立, 不染片塵。
——東方第一仙。
幾乎是在一瞬間, 所有人腦海中都浮現出這五個字來。
即便是過去未曾見過白及的人,在聽到其他行禮的人喊出名字時,也立刻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張皇失措地也朝面前冷傲絕塵的仙君行禮。哪怕是在仙界已有些歲月的老仙,在此時仍不禁心臟跳得厲害,近乎不敢直視仙君。
上仙, 上古神君轉世,遠古混亂時曾與天帝一戰而不落下風的仙君,如今被稱為仙中之仙,實力即便在上線之中也是位列第一,據說直至如今,都不曾有人見過白及出第二劍。
老山神看著白及雪白的衣袖頭皮發麻。上古仙君神君們時至如今,均是不太在外界露面的,白及仙君由於不入世,更是常年閉關不出,行蹤不為仙界所知,尤其是幾位弟子均出師門之後,他近兩百年來可謂銷聲匿跡,哪怕是偶有傳聞說白及是攜夫人在外雲遊,像他們這般常年駐留凡間、同白及仙君並無瓜葛的山神,也推斷不出訊息是真是假。
無論如何,這邊仙門收妖的葫蘆剛剛炸裂,白及仙君就到了,想來應當不是特意來的,而是路過湊巧。只是不知……白及仙君今日,為何會會在這裡?此處是天軍營轄地,距離天軍營不到百里,白及仙君……莫不是來尋奉玉神君?
有疑惑的並非只有老山神一人,這個時候,原本亂成一團喧喧嚷嚷的雲層已經安靜下來。除了老山神之外,其他山神們,還有過來幫忙的姻緣仙,視線也都或好奇,或探究地落在白及仙君身上。他們大多都沒什麼機會見到白及仙君,只在傳聞聽說過仙中之仙的大名,此時自是忍不住打量,見危急已除,還有人大膽地小聲議論。
白秋被小玉抱著,在人群中同其他人一般呆呆地望著那白衣仙君的方向。她從那道劍氣憑空而出時,就已感覺到了熟悉的仙氣,可是此時望著那道立於雲端、清逸絕塵的身影,她仍是一陣恍惚。
“白及仙君!是真的白及仙君!”
小玉摟著狐狸,在白秋頭頂極為興奮地道。
“我成仙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上仙呢!還是白及!是白及仙君!對了……秋兒,我記得你是從浮玉山來的,你以前見過白及上仙嗎?是這個沒錯吧?!說來……他怎麼會在這兒?!”
小玉激動得語無倫次,直拍白秋肚皮,她雖然是在問白秋,可是事實上眼睛一直落在東方雲端。畢竟仙君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會出現的,小玉緊盯著那邊,生怕漏看了一剎。而白秋也同她一併望著那裡,呆愣地沒有說話。
恰在此時,白及稍稍一動。他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山神這邊的行禮和響動,忽然冷眸一側,淡淡地望了過來。
白及仙君氣質清絕,身上有上仙的威儀,眼眸一望,猶如一柄出鞘的雪劍。感覺到他的視線,山神們站的雲上登時就噤了聲。
“仙君他……是、是不是在看我們?!”
小玉沒想到白及仙君會突然看過來,而且哪怕明知不太可能,她仍有種白及仙君是直直地望著她與白秋這邊的錯覺,頓時嚇得結巴起來。
“可是為、為什麼啊?我們要再行個禮嗎?還是因為離得遠……我看錯了?!”
小玉嚇得胡言亂語。然而這個時候,白秋也感到了那道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白秋胸口一緊,有些心虛地蜷了蜷尾巴,視線躲閃,下意識地就想低頭,不過那道視線只在她身上駐留了一瞬,就不輕不重地移開了。這時,原本在大團黑氣那裡試圖阻止惡妖的仙門弟子中也有人匆匆趕了回來,他一來,就將白及的視線從山神那邊引到了他身上。
“——仙君!”
從妖氣那裡回來的看起來似乎是仙門的大弟子,他也是一副弟子打扮,但衣衫顏色卻要比其他人淺一些,行為舉止亦頗為得體。見到白及,他心裡自也是驚訝萬分,又被對方看住,難免緊張。不過,他卻能竭力穩住情緒,表現得不卑不亢、進退有度。
只聽他道:“此番明心道觀多謝白及仙君相救!若是仙君不曾相救,我等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關於那些惡妖,我們還有些問題想向仙君請教,不知仙君可否隨我到妖氣那裡去看看?”
仙門大弟子竭力將話說得妥善,可他面對的到底是傳說中的上仙之上,心裡到底忐忑得很。他也知白及仙君不大出山、素來孤高,冒然提出這樣的請求,著實有些突兀,可是若能同仙君共事該是何等難得的機會?這令他哪怕冒著被冷落的風險,也硬著頭皮想來一求。
仙門大弟子躬著身,恭敬地低著頭,後背繃緊,已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靜默的空氣似乎讓時間變得格外漫長,仙門大弟子只覺得自己久到許是站了一百年,他定了定神,終是忍不住去看白及仙君的神色,然而他頭一抬,卻見白及仙君神情未動分毫,卻已未看他,只吐出兩個字道:“引路。”
“是……是!”
仙門弟子大喜過望,連忙起身替白及帶路,目光始終崇敬驚喜地落在白及身上。他一邊引,還一邊道謝道:“多謝仙君!……多謝仙君!”
白及未言,只隨他緩步而去。
這一會兒,山神那邊也都還看著白及。他們隔得遠,聽不太清楚仙門的人同白及仙君說了些什麼話,只能看出那仙門大弟子似是十分恭敬地請了白及仙君,待白及仙君隨他而去,又有別的弟子從妖氣那邊急急趕來,向山神和姻緣仙們為干擾山神大會道了歉,並告知他們可以按照原計劃繼續去凡間了。
“白及仙君那一劍,一人未傷,惡妖卻全散了。”
幫完仙門弟子們回來的山神這邊的武神激動地道,他們事發時就在妖氣附近,是近距離接觸劍光而非旁觀,感觸自然是同留在雲上的仙人不同。
“那些惡妖現在無論大小都失了意識,妖氣被仙氣衝得不成形狀,但都未死,已經用新的瓶子重新裝起來,準備上交天庭,由天庭發落了。”
眾人聽得驚奇,都說白及仙君之劍果然不同凡響,還有人開始說起以前遇見白及仙君的起因經過。
旁邊人在說,小玉和白秋聽了一兩耳朵就沒有再聽。
小玉仍對白及仙君剛才那一眼心有餘悸,待白及仙君走後,她拍著胸脯嘆氣道:“幸好幸好,剛才我還以為仙君真的是在看我們這邊呢。”
兔子仙的緊張來得快去得也快,過了一會兒,她的心思很快就從白及仙君那裡回來了。小玉頓了頓,又摸白秋的腦袋,說:“那沒事了,我們繼續回凡間牽紅線吧……嗯?秋兒?”
小玉一低頭,這才注意到白秋滿臉的心不在焉,好像注意力還在剛才的白及仙君身上。這本不是什麼不正常的事,她一笑,愈發用力地揉了揉白秋的腦袋,揉得她“嗚嗚”直喚,像是回過神來了,這才鬆手。
“你怎麼魂不守舍的?”
小玉笑著道。一頓,她又將剛才說的話又提醒似的說了一遍:“既然惡妖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回凡間繼續啦!還有很多紅線沒有牽掉呢。”
白秋眨了眨眼,這才恍然地“噢”了一聲。
她看了看小玉,又看了看兩人手裡剩下的姻緣線,像是這時才意識到他們還在凡間練習牽姻緣的中途,有些心神不定地點了點頭。
於是兩人就同先前一般下了凡,桓羽也還在陪同,不過因為他基本上就自己在一旁牽線,倒是同她們沒什麼關係。小玉又和之前一樣教白秋如何給凡人牽姻緣,因為有了先前那一對的經驗,白秋已經沒有原來那麼生疏膽怯了,接下來遇到的數對各種類型都有,她都按部就班地進行,沒什麼錯處。只是她看起來稍微有些晃神,牽紅線的時候倒是儘量集中精神了,可是一等到休息中途或者輪到小玉牽,白秋就時不時地開始發呆。
等手中有記號的紅線全都用完,已是數個時辰之後。白秋心裡壓著事,但他們這邊幾人簽得都比其他人要快,等和姻緣仙說過以後,就準備自行迴天軍營。轉眼就到了即將啟程迴歸的時候,終於,白秋這時開口道:“那個……小玉,你們先回去吧,我有個地方想去看看,等一下再自己迴天軍營。”
“誒?”
小玉聞言一怔,對白秋的請求有些意外。
她頓了頓,考慮白秋年紀小,又剛被妖花吞過,關切地問道:“你要去哪裡?走得遠嗎?若是許久不曾回來,需不需要我去尋你,或者去通知一聲奉玉神君?其實你若是走得不久,我留在這裡等你一併走便是……”
“不用不用……”
迎上小玉擔心的目光,白秋心裡很是感激,但還是臉上稍稍一紅,道:“我就在仙界,不會下凡的,你不要擔心。不過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你們先回去吧。”
小玉聽說白秋就在仙界,已是安心了,但她還是又問了一句道:“真的不用我留下來等你嗎?”
“真的不用。”
白秋感謝地擺手。
小玉見她這般,頓了頓,也就不再堅持。等將小玉他們送走後,白秋深呼吸一口氣,轉身便往另一個方向去,那裡離山神們聚集的地方有點遠,很快就看不見人煙了。白秋有些緊張地化為人身,繼續順著她所感覺到的位置走去,又走了一會兒,果然看到一人背對著她站在雲海之中。
他一身白衣,腰間佩劍,單是靠近,就能感到一股清傲的仙氣。
感知到白秋的氣息,白及身形一頓,緩緩回過頭來,神情淡漠。
他素來少言寡語,一句話說不過十個字。白秋看著他此時的模樣,有些摸不準對方的情緒,也就不知該用什麼稱呼,站在原地躊躇片刻,總算在眾多稱呼中膽戰心驚地挑了一個,道:“師、師公……”
白及望著她不言。
白秋怕倒不至於怕,可心裡終究有些慌了,知道自己喊得不對,又試探地換了個稱呼,喚道:“……仙、仙君?”
聲音依舊沒有,但空氣顯然越來越冷。
……嚶。
白秋面對白及,總是要比尋常緊張些的,忍不住開始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若是狐形,白秋的耳朵都快撇下來了。
然後她就想起了自己在凡間幹的事,還有現在還在天軍營裡活蹦亂跳的奉玉。
白秋不由得愈發心虛了,她見兩個稱呼都不對,腦袋一縮,終於壯著膽子上前扯了扯白及的衣角,輕輕喚道:“爹……”
白及神情一緩,應道:“嗯。”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公這個稱呼既可以稱老師的老師,又可以稱女老師的丈夫……
就白秋拜孃親為師的狀況而言,這個稱呼簡直完美極了=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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