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奉玉差不多是在青元殿外看到白秋就走了出來, 但他終究還是和長淵講話耽擱了一會兒, 而白秋也未同玄英逛遊很久, 兩人將天軍營轉完一圈就回來了。因此奉玉走到仙宮的時候,白秋也剛剛到家, 正在院子裡竄來竄去, 開啟了玄英給她帶的盒子, 將從旭照宮帶過來的東西一一擺好。
她目前主要活動的位置, 是奉玉單獨分給她居住的殿宇, 就在奉玉的寢宮隔壁, 院落都在連在一起的。故而奉玉一回來, 就立刻能看到白秋在院子裡上躥下跳。
家裡有只狐狸跑來跑去的感覺到底不錯,奉玉看著白秋蹦跳著收拾東西,恍惚間簡直像是回到了兩人還在凡間的時候。
那時兩人便是如此,他在將軍府的內院中收拾了一個房間給白秋住。他平日裡不在家, 若是回來的早,就會看到小狐狸自己在院子裡玩, 若是回來的晚, 便常常看到這只小狐狸軟綿綿地趴在門檻上, 已經撐不住睡著了。
奉玉活了那麼些歲月,下凡早就不是頭一遭。他素來不喜回憶凡間種種,然而這一回卻栽了跟頭。此時眼前的景象同記憶裡的凡間重合在一起,令他微微有些晃神。還是白秋注意到奉玉的身影,下意識地回過頭來,眼睛笑成一灣, 高興地道:“你回來啦!”
“……嗯。”
奉玉回過神,幾乎是毫無防備的被白秋這個笑臉震了一下。他一頓,探手過去將白秋摟懷裡,從身後抱住,下巴擱到她頭頂上,出聲道:“逛完了?”
白秋其實本來沒覺得自己那麼開心有什麼不對,但被奉玉這麼一抱,就忍不住有點羞澀起來,她扭了扭身子,可是被抱得很緊沒扭開,只好作罷,老實地點了點頭。
聽玄英講完一遍之後,白秋連看著自己已經住了好久的奉玉神君的仙宮,感覺都不同了。她道:“哥哥帶我將能走的地方都大致走了一遍,不過沒有進校場,一路上也幾乎沒碰上什麼人。”
這是理所當然的,天軍營裡的作息訓練都極有規律、紀律森嚴。玄英也是天軍營的人,自然曉得帶妹妹參觀要儘量避開正在活動的區域,以免影響到天兵天將。
奉玉對白秋所言並不意外,但他心裡也曉得他手下那堆歡樂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天兵大概是很想見到白秋的。
想到他們等會兒知道玄英帶著妹妹在天軍營裡逛過了一圈了,可能會爆炸,奉玉不禁彎了一下嘴角,但他摟著白秋,就又換了另一套說辭。只聽奉玉道:“雖然我說要教你習劍,但你現在到底還是在養傷期,暫時不適合太劇烈的活動。按照我上次見你的癒合勢頭,想來頂多再有半個月就可痊癒,到時我再正式開始教你練劍。我平日裡要在天軍營處理公務,這陣子白天你先自己待在仙宮裡,或者出去轉轉……你畢竟是女子,或許不該全然學我的劍法,等天軍營稍微空一些,我去問問三十六軍中擅長用劍的女將,看看她們中是否有人願意指點你一二。”
聽到奉玉說起接下來的計劃,白秋記下,光是聽奉玉說,她就已經期待萬分。天界的神仙都很少會指點拜入自己門中的弟子以外的人,即便奉玉未提,白秋也曉得這定會是難得機會,已在心裡下定決心到時要好好準備。
只是她想了想,又問道:“那還有半個月……我就自己待在你的仙宮裡嗎?”
半個月的時間擱在仙界不長,可是擱在眼前,又漫長得要命。
奉玉“嗯”了一聲,解釋道:“雖然你現在傷勢是不嚴重,但還是好好休養直到完全康復最為保險。本來你若是想去凡間逛逛也可以,但你最近好像每次下凡都會出點什麼事,先是妖花,又是惡妖……雖說惡妖由你父親及時收拾了,但我還是不太放心你去。”
“……噢。”
白秋被他說得臉紅,可她自己本來沒有覺得,聽奉玉這麼一說,倒像是果真如此。
奉玉看了她一眼,就白秋沮喪得垂著腦袋,心裡也有不忍。他一頓,又道:“……若是你願意,也可以跟我一起待在青元殿內。”
“那、那就算了……”
青元殿是奉玉的辦公之所,地方比仙宮裡還小,雖然趴在奉玉膝蓋上睡覺是很開心,可她也不想打擾奉玉辦公。
白秋搖頭道:“我還是自己在仙宮裡待著吧……”
儘管奉玉想將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可見狀一笑,也不強求。他低頭親了一下白秋的頭頂,將她鬆開,看到院子裡還堆著沒有整理的物件,奉玉一頓,道:“要如何整理?我來幫你吧。”
玄英拿來的那個精巧的盒子一落地就變成了容量可觀的箱子,此時就放在房間門口,奉玉一眼就看到了。
白秋哪裡好意思讓奉玉幫忙,急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就……”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奉玉用力揉了揉腦袋。奉玉大步上前,彎腰從箱子裡取東西,白秋看他這般,默默地將原先想說的話又吞了回去,算是默許。她小跑到奉玉身邊,起初還有些忐忑,但很快適應起來,心裡莫名還有點開心,胸口鼓鼓脹脹的。
……
……等將這一批物件收拾完畢,白秋就算是正式入住了奉玉神君的東陽宮,但由於身後傷口還有最後半個月要修養的關係,她暫時還只能留在奉玉神君的仙宮內。不過大約是怕她一個人太無聊,奉玉給了玄英可以出入東陽宮的特許令,哥哥可以經常來找她。如此一來,白秋過得倒也頗為滋潤。
這日,陽光明媚,白秋午後趁著太陽舒服,拖了個墊子到奉玉仙宮的院子裡,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趴著午睡。她用尾巴將自己裹住,蜷成一團,這本來與往常沒什麼不同,可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突然聽到附近好像有人壓低了聲在說話。
“——看到了嗎?!”
“沒有!沒有!再舉高一點!”
“看到了嗎?是在院子裡嗎?!”
“還沒!”
白秋雖說是只爹疼娘愛的家養狐,平日裡給摸給抱不撓人還軟乎乎的,但大約是骨子裡還殘存著微弱的野性,對外界的響動有些敏感。她聽到聲兒,下意識地抖了抖耳朵,抬起頭來,疑惑地四處看了看。
微風吹過,樹葉響起了清脆的沙沙聲,並沒有人。
“嗷?”
白秋奇怪地歪了下腦袋,但見四下無人,說話聲也停住了,只當是不小心聽見了天軍營裡的對話,頭一低,打了個哈欠就把自己又埋進九條尾巴裡,慢吞吞地不動了。
就在她把自己埋好的一瞬間,東陽宮西面的圍牆外,慢吞吞地、搖搖晃晃地冒出了一截天軍營士兵頭盔上的紅纓,接著是頭盔,再接著又是一小節額頭。
“——看見了嗎?!”
位於三個在疊人梯的士兵最底層的天兵壓著嗓子問道。
最頂層的人激動地道:“差一點!還差一點點!再努力一下!”
儘管山神大會已經結束,大部分山神都已離開,但因玄英那天帶著白秋在天軍營裡逛了一圈,還是有不少負責守衛的天兵看到了白秋。於是,這幾日奉玉神君的夫人還留在東陽宮的訊息潮水一般地在天軍營內湧開,大家都對還能見到神君夫人感到十分激動!尤其是那天見到人的守衛天兵都說玄英帶著的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愈發引起了眾人的興趣。
天軍營足有百萬天兵,雖說大部分人都遵守秩序,但這麼多人,難免有幾個生性放浪不羈愛作死的。東陽宮被奉玉神君的神威保護,不經門禁難以入內,亦難以憑仙法強衝……但俗話說世間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辦法要想總是有的,門禁進不去就繞路,仙法用不來就肉身翻牆,而眼前這一幕,便是由此而來。
六月初六,午時,三名作死小先鋒天兵試圖繞過守衛,疊人梯於西牆外,最頂上的那位天兵慢慢地將頭探了出來,即將到這歷史性的一刻,他的心緊張地砰砰直跳。
那天運氣好見到玄英帶著妹妹逛天軍營的守衛,無一不說神君夫人生得十分美貌,額間還有神印。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玄英的相貌眾所周知,他長得極好,英氣,生得十分俊俏,笑起來十個女仙有九個要看他,而且額間也有紅印,氣質頗有出塵之感。玄英平日裡極少說起自己的出身,但看也知道定是生於仙家,且家教極好……他的狀況便也就是他妹妹的狀況,哪怕要求不更高,光是將玄英的性別顛倒一番,就足以讓人神往了。
他們早就推演過,這個時辰從這個位置探頭出去,定能看到神君夫人。
如此一想,天兵不禁愈發激動起來,腦海中不禁勾勒出了一位女子的倩影。
在他的想象中,神君夫人定是氣質出塵,一身飄逸靈動的白衣迎風而動,雲髻峨峨,修眉聯娟,額間紅印灼灼如芍藥盛開……遠遠看去,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迴雪,正所謂皎若太陽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
終於,天兵期待地探出了頭——
然後,看到了一隻雪白的毛球。
作者有話要說: 最底下的天兵:歪歪?看到了嗎?看到沒有?你怎麼沒聲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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