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夜空在白茫茫的大地襯托下更加深邃幽藍, 一輪彎月掛在潑墨一般濃黑的天際,星星便隱沒在夜空中, 周遭的一切都籠罩在黑暗中。
悠遠綿長的樂聲刺破了寂靜的黑夜, 為孤寂的黑夜添了幾分幽怨。
一顆光禿禿的合抱之木上坐著一襲黑袍的人, 素白的手捏著一片竹葉,淺粉色的唇含著竹葉, 吹奏著招魂曲。
淡淡星光裡, 青絲如同黑玉一般泛著淡淡的光澤, 湖藍色的眼眸半闔著, 微弱的光打在他的臉上,如同希臘神花中望著水仙花死去的美少年。
一條白色巨蛇嘶嘶地吐著舌信子, 纏繞在他的身旁,他伸手摸了摸白蟒的頭, 慘白的月光下透著詭異。
“少主。”無和椿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華笙的身後。
喚作椿的女子便是當日一巴掌拍裂了木桌的那名女子, 她扎著一頭長長的辮子,額間戴著水滴妝的紫色抹額, 她抬頭仰望著坐在樹上吹曲子的人,眸子微微動了動, 不敢開口。
少主吹曲子的時候,便是在思考。
他不喜歡被人打斷。
她和無在路上聽說了蓬客來酒樓出事的事, 連夜趕去現場檢視,他們一眼就認出那些屍身的脖子上留著的月型傷口正是少主常用的那把彎鐮所留。
椿垂著眸,原本盛滿迷戀的眸子裡帶了一絲恐懼。
當年……少主就是用的這把彎鐮刀血洗巫族。
巫族自己培養出來的殺人武器,反倒遭到反噬, 巫族族老們無一存活。
現在掌管巫族的是華笙。
但椿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少主要對對那些人趕盡殺絕,為什麼少主的眼睛會失去光明……
他的眼睛,原本是好看的黑珍珠色的。
一曲吹奏完,竹葉在空中打了個轉,隨風飄落在地。
華笙靜靜地坐在樹枝上,背影孤寂,那雙淺藍色的眸子黯淡無光,蒙上了一層白霧,緊緊繃著的唇線透露出他心情不好。
他伸手輕輕撫了撫唇,想起阿俏哭的樣子,回憶起那天晚上的場景。
心跳聲在耳畔響起,胸口酥酥麻麻的。
華笙抿了抿唇,這是什麼感覺?
很熟悉,但他說不出是什麼。
他不討厭。
那就是喜歡嗎?
他的指尖動了動,微微蹙起好看的眉頭,蒼白的面上帶了一絲迷茫。
為什麼抹除阿俏的記憶,他的胸口會泛疼,心口空空的感覺又是什麼?
他不想抹除阿俏關於他的記憶,但他好像很久以前也做過同樣的事……
“唔。”華笙有些痛苦的捂著頭,頭疼欲裂。
他好像忘記了什麼。
“阿俏,阿俏……”華笙輕輕低喃著。
她到底是誰啊。
為什麼,他會覺得在哪裡見過她,他會想接近她。
“少主。”椿看著他痛苦的身影,咬了咬唇,擔心地喚了一聲。
“喜歡是什麼?”
“什麼?”椿一愣神,反應過來後那張嬌媚可人的臉先是滿面通紅,接著又變得煞白。
少主他...是遇上什麼人了麼。
無咬著木籤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著從樹上下來的華笙,他的臉露了出來,皎月下顯得越發的白,他一隻手撫著額頭,似乎在忍著極大的痛楚,臉上全是迷茫。
“那是什麼感覺?”他偏了偏頭,望著無所在的方向,如同一個求知的孩童一般。
但無知道,少主他可不是表面上那樣看起來無害的人。
無立馬收斂臉上的詫異和吊兒郎當,嚴肅回道,“少主,無沒有經歷過這些,無也不清楚。”
是麼。
要經歷過才能知道麼。
華笙轉過身,抿了抿唇,他自己去找答案。
阿俏說,有一天他會自己明白的。
“少主,咱們為什麼要出來?為什麼要來大慶?”無撓了撓頭問道,其實這事困惑他很久了。
雖然兩年觀星臺的星相就預兆了亂世的到來,三臺星中,客星倍明,主星暗淡,明主將出。
新的明主要出世了,自然也會引發亂世,若是從前以拯救救黎民蒼生為己任的巫族,自然會出世,力求匡扶正道,輔佐明君結束亂世。
當年的容燁便是如此,輔佐當今的中垣帝平定亂世,成了赫赫有名的戰神,至此加官進爵,榮恩不斷,駐足於俗世不再返回巫族。
不知道到底是貪戀權貴還是當真為了黎民百姓。
亦或許,這兩者都不是,聽說是為了個美得驚天動地的異族女人,總之最後將命都搭進去了。
至於華笙……他可從不在意人的死活。
便是這全天下的人都死盡了,浮屍遍地,他踩在屍骸鋪成的道路上也不會蹙一下眉頭。
華笙沒有回答無的問題。
為什麼要來?
說不清楚,他想來便來了。
…………
昭月山莊上,閔汐立在樓臺上,眺望著星火點點的皇城,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眸裡盡是淡漠薄情,隱隱約約中暗含著癲狂。
北風凜冽,颳得臉頰生疼,青絲被風吹起,凌亂了幾分,閔汐握著拳咳嗽幾聲。
裴晉看著他的側顏,“殿下,回屋吧,您的身子受不住。”
閔汐看著他,精緻的唇角勾起,因為咳嗽臉頰上帶了抹潮紅,皎潔的月光在他的周身氤氳出淡淡的光暈。
“怕什麼?反正都快死了。”
“殿下。”裴晉一向冷硬的聲音裡帶了一絲慍怒。
“哈哈哈……咳咳咳”閔汐看著他笑了起來,胸腔湧出的咳嗽感加劇,他扶著闌干捂著唇咳起來,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我說實話啊……咳咳咳……”血從指縫滲出,滴在雪地上,暈出一朵朵豔紅色的梅花來,他抬起頭,望著燈火通明的皇城。
“我不會孤單的。”閔汐的嘴染著血,映襯著白到幾近透明的臉,“很快……有那麼多人……咳咳……”
“都要給我陪葬……他們都一個都不能活。”
裴晉緊緊地捏著拳頭,看著閔汐病態的笑靨同夜色詭異得融合在一起,彷彿下一刻,他就會消失了。
裴晉的心裡一緊。
“東西都運回來了?”閔汐背對著裴晉問道。
“已經送往玄清觀。”裴晉道,“由城陽郡主接手看管了。”
裴晉捏了捏拳頭,“殿下一定要這樣做麼?”
同朝昀謀事,所有的好處都由他佔了。
“是啊。”閔汐點點頭,“他們早就該死了。”
從當初群臣逼迫他母妃退位起,大慶的這群蛀蟲……早就該死了。
“殿下……”裴晉喚了他一聲,知道'他們'裡包含了龍椅上的那位。
“噗。”閔汐笑了起來,邊笑邊咳,他一雙漂亮的黑眸裡含著涼薄,“你想攔我?”
“屬下沒有,殿下同朝世子合謀...可他是異族...”
朝昀心思是顯而易見的。
“你以為我會在乎這些麼?”朝昀背著手眺望皇城,“咳咳....我會在乎這座腐朽骯髒的皇朝?”
朝昀嘴角掀起嘲諷的弧度,“這皇朝本來就不是他的。”
“裴晉,你想攔我麼?”
“屬下不會。”
裴晉垂眸,他自然知曉,就算他這幾年忠心耿耿,殿下他也從未將他放在眼裡。
畢竟他是陛下的人。
裴晉看不透閔汐,即使多年服侍他,他還是看不透閔汐心底的想法。
他在乎楚俏,不容許任何人欺負她,對楚俏有著異乎尋常的佔有慾,但是裴晉還是看不透他的在乎到底是什麼。
殿下是喜歡楚俏麼?可從始至終他同楚俏都不曾有過什麼親密接觸,他不懂閔汐對楚俏的感情。
裴晉緊緊攥住拳頭,殿下想要大慶的那些大臣們都死,他恨的是大慶的皇帝和大臣,他若是真的在乎楚俏,又怎麼會想讓楚俏進宮,他明明知道...很危險。
就這麼想得到楚俏麼?
“殿下,四皇子妃懷孕了。”裴晉忽然開口,“承恩伯府打算去聖水寺給四皇子妃祈福,屆時殿下可以見一見楚俏。”
“您不是一直想見她?”
聖水寺沒有陛下的人在,殿下可以去養病,在那裡見面是最安全的,或許,只有讓楚俏同殿下見一面……
楚俏她,說不定可以改變殿下的打算。
裴晉的眼底含了一絲希冀,他不認為同朝昀合謀有什麼好的。
厚厚的狐裘下,閔汐的手微微顫了顫,他默了半響,才點點頭,“該見見她了。”
“你說她認得我嗎?”
閔汐勾起唇笑起來,病態的面色如同一張易碎的白紙。
他最厭惡的是龍椅上的那位,但偏偏他又最像他,為了想要的東西都不擇手段。
裴晉想起書房那滿屋子的畫,從小到大都是楚俏,殿下認得她,楚俏卻不一定知道殿下是誰。
裴晉退了下去,眸底的神色意味不明。
殿下的癔症越來越嚴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帶帶帶太監:
嗷嗷嗷嗷嗷(e)花生小哥哥和病嬌殿下都出來了。這章是帶帶最期待的一章遼,大寶貝們一定要仔細看啊。
病嬌殿下大概快和阿俏見面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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