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淼有些吃驚的看著林子，沒有想到他居然對自己說起的是這麼不堪的一段往事。他錯愕的表情林子收在眼底，這讓林子開懷大笑起來，他停住，問道

“你一定想，我為什麼給你講這些。

我是想告訴你，那天開始我才真正明白貧窮的可怕。所有窮人都會給自己找一堆的藉口，例如這樣穩定，沒有壓力。自在等等。表現的好像他想要財富就立即能裝到他兜裡一樣。

我也這麼想，年紀雖然小，看到來飯館吃飯的，其實能來這種飯館吃飯，也算不上什麼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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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時候他們就是我羨慕不已的物件，我天天在這裡跑來跑去，只是在一切都結束的時候隨著小虎隨便吃點員工餐。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那些菜的味道其實我倒也都知道，總有人會吃剩點。天長地久的積累，我從剩菜裡知道了這些所有我買不起的菜的味道。

不過在嘴上我從來都決絕的也矇蔽自己，我離富有差的太遠，我不但深知、也深信這一點，貧窮在我心裡肯定是一種恥辱，但在嘴上不是，有時候小虎也會跟我開玩笑，飯館裡經常來吃飯的也會拿我打趣。說你看這個孩子，這麼小小一點的都會賺錢，長大了可不得了。

我會不明白那不過是暗中嘲諷我家窮，他們誰不知道那村子裡就我家的房子最破，父親沒什麼能力，只能守著那幾畝地。不管哪個年代，只會種地的人哪有什麼出路。

那時我脆弱而敏感，遇到這種，我就表現的很少年老成的說上一番，我覺得窮點好，少操很多心，過的舒坦。你看我們老闆賺錢多，但多累啊。

現在想起來這話在那些人眼裡，恐怕也跟孔乙己的話相差不多。窮人開不起富人的玩笑，但欺負一下更窮的人是沒有問題的。

他們時不時的都會在這飯館裡衝我發洩一下脾氣或者找點茬，不過總體都鬧的不大。而這盤上錯的菜，大概就是我人生的轉折點，因為——他鬧的太大了，我要被扣錢，還被當眾羞辱，小虎那一掌扇下來，我的第一感覺竟然不是屈辱，而是惶恐。

比起來要扣個幾十塊錢，那耳光我自己都想能起到什麼作用。當然沒起到任何作用，那些人已經鐵了心要佔我便宜。怎麼又會在乎那不是扇在他自己臉上的耳光呢。

我被扣了五十塊錢，又帶著火辣辣的臉回了家，屈辱感這時候才慢慢的佔據我整個人。我林子，出生在一個為了五十塊錢可以挨一耳光的家庭。

打我的是小虎嗎？不是，扇我耳光的是窮。

打魚的人對網中特別小的魚的感情不會是憐愛，而是厭惡。因為他沒有價值，浪費自己時間，這就是這個世界對所有人的態度。倘若我強到虎子必須注意我的情緒，倘若我強到那些食客知道得罪我、佔我便宜一定要付出巨大的代價。那一耳光只能是我給他們。

落後就要捱打，你們一般是在課本上學到。我不是，我就那餐館裡學到了。”林子說這些的時候面無表情，彷彿是再講別人的事給楊淼聽，可楊淼明白，這是林子心裡面一生都拿不出來的一根刺，他越是裝的雲淡風輕，楊淼越知道這刺扎的有多深。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考慮，楊淼沒有跟他講自己的童年。他沒有慾望去講，或者說也許是他沒有勇氣去講，他知道自己心裡面的刺比林子的要多，要扎的更深，以至於他根本不想再去觸及。

“所以，楊淼。這世界上最愚蠢的錯誤是所謂的嫉惡如仇，是憤世嫉俗。很多人故作姿態，裝清高，裝善良，裝純情。他們也沒有人真的會逆流而上，而是一種手段，另一種形式的沽名釣譽。

我明白的告訴你，我林子不是個好人，也從來沒打算做一個好人。但不是說我要做一個惡人，我眼裡沒有善惡，我要做的大多數時候都是對自己有利的事。

我不講沒用的東西，例如對宋立，他侮辱我的時候我應該生氣，應該要反抗。

但大多數時候，你看，我們很多人什麼都沒做。只偶爾的小小的發洩一下。”林子的話鋒一轉，楊淼這時候終於明白林子到底是想說什麼。他有點苦笑不已，弄了半天他是在責怪自己。

楊淼點點頭，懶得跟他辯駁，大多數時候他也會隱忍，林子說的道理他也明白。這世上的事本來就不是都公平，正義的。人和人之間不是，國與國之間也不是。除非你有蔑視一切的實力，像米國一樣，其他人都不過是在夾縫中找最好的過法。

僅僅是心想是不夠的，你要打敗敵人的唯一好辦法還是自己夠有實力。

但楊淼有底線，一旦被觸及到，他就不自覺的要變身戰鬥模式。他並不為這懊悔或苦惱，在他眼裡，生命也就一次，憑什麼處處都要委屈自己。釋放一下，即使沒有什麼用，但自己心裡爽啊。

林子點到這裡，害怕楊淼還是不明白。嘆了口氣又說道

“你今天做的很漂亮，我也很感激你，知道你是為我出氣。我很感激，但我認為你不必。因為你要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而實際上你並不能真正的得到什麼。

有這事，沒今天這事。我都很認可楊淼你這個人！我認可你，也需要你，所以我恰恰不希望你出什麼事，去冒太大的風險。

就像你花100塊錢去買一盒火柴，這種交易不能說完全沒用，但沒有價值，你懂我的意思吧，我林子不值得你為我付出什麼，冒太大風險。”

楊淼知道林子說了這麼多，這句是最重要的，恰恰這句話還是暴露了林子骨子裡還是一個好人。

他是為自己擔心，勸誡自己不要為別人冒險。他只好表態道

“林子，你不用擔心，我不是要冒險，更不是為了你去冒這個險，而是我真心覺得宋立是個紙老虎而已。你不用怵他，我會一點點的向你證明這點。

而且，你說我需要點名聲，我覺得我今天做到了，我想明後天如果新聞出來，我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名聲了吧？”他笑著反問林子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