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喜歡晏白。”

房間一瞬間安靜下來。

爸爸媽媽都握住他的手。爸爸說：“親戚朋友都很羨慕我有你這個兒子, 那麼會讀書, 光宗耀祖，多有出息, 老有人問我是怎麼培養你的。我跟他們說，我沒怎麼督促你讀書, 他們都不相信, 但我確實沒有。”

“你小時候身體不好，總是生病，上了高中還經常發燒，所以從小到大, 我老叫你姐讓著你，你姐因為這事跟我鬧了好多次彆扭。說實話，爸爸只希望你能健康地長大, 能長成一個品行端正的男子漢。”

“喜歡男人也沒什麼，你別給自己太大的心理負擔，爸爸媽媽不會逼你的。”

葉夢舟好半天說不出半句話來, 雙目潤溼：“謝謝……爸爸。”

爸爸問他：“我們這裡是好說話，但是晏白爸媽呢？別人未必有你爸媽這麼通情理, 他們會同意嗎？實在不行，你就逃到爸爸這裡來，我總會給你撐腰的。”

媽媽對葉夢舟說：“都這樣了, 你乾脆把晏白叫過來，走之前還能再見一面。你今天不是放假嗎？應該有空吧？”

葉夢舟去打電話通知晏白：“我爸媽說讓你晚上也過去送送他們。”

晏白沒有一口答應下來：“當然可以，但是我去真的好嗎？之前不是說要注意一下尺度嗎？”

葉夢舟隨意地說：“那件事啊, 已經沒關係了。他們都知道了。我媽讓他過來，說在婚禮上太忙，都沒顧上和你說句話呢。正好還有時間可以坐下來說說話。”

晏白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那我現在過去……等下，你剛才說什麼？你爸媽已經知道了？”

葉夢舟說：“嗯，知道了。”

晏白艱澀地問：“他們就沒說什麼？我要不要做好被打的準備？”

葉夢舟被他逗笑了：“不用啦。又不是老封建了，他們先前就發現了，不會打你的，你怕什麼啊，真打起來，也打不過你啊。”

晏白苦惱地說：“是打不過我，但是我不能還手啊。假如非要打，那我只能受著了。”

葉夢舟哈哈大笑：“真要捱打，我也會陪你一起捱打的啦。”

晏白趕到車站附近的一家餐館，葉夢舟正陪著父母，他把一個包拿起來：“你坐著吧。”

晏白乖乖坐下來，車站旁邊的餐館全都人滿為患，沒什麼空餘位置：“阿、阿姨好，叔叔好。”實在是淡定不了，突然就通知他已經被出櫃了，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啊，本來是打算等到工作以後再說的。

葉夢舟在桌子下面握住他的手，說：“不用那麼緊張啦。”

葉父笑笑說：“今天這個場合確實不太正式，但是無論如何我都想和你談一談，不然今天我和小舟媽媽回去以後，再見你估計就是過年的時候，要等大半年，太久了。”

晏白戰戰兢兢、畢恭畢敬地說：“叔叔，您請說。”

葉父思忖了片刻，斟酌了下語言，灌了半杯茶給自己鼓勁：“你和小舟都是很聰明的孩子，你就不用說了，小舟一定能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一定不愁吃喝。這我不用擔心，只是不能結婚，不會有小孩。兒女自有兒女福，你們自己想好就行了，你們不生小孩我和孩子他媽還省事，不用一把年紀給你們帶孩子，退休金也可以自己拿去旅遊了。你們倆不用覺得沒小孩就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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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我這裡開綠燈。”

“但是你爸媽那裡呢？你有想好怎麼交代了嗎？別到時候你爸到我家裡來興師問罪，怪我們家小舟帶壞你。我是文明人，我肯定打不過的啊。”

晏白臉紅了紅，說：“叔叔，是我帶壞小舟的，真的是我，他很乖的。我非要和他談戀愛的。”

葉夢舟挺擔心爸媽聽了不高興，搶話說：“不能這麼說，是我先表白的，爸媽你們別聽他亂說。”

爸爸真的聽不下去，雖說他做足心理準備說服自己接受兒子和男人戀愛，但是真看到這兩小子毫不掩飾地在自己面前秀恩愛，還是覺得有點難以接受，說：“你們差不多可以了啊。這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們兩個都有責任，不是單單誰一個人的事。你爸媽離婚了我知道，你爸那邊，我就問問你打算怎麼處理。”

晏白還挺胸有成竹的：“叔叔，這件事您不用擔心，我早就考慮過，已經安排上了。”

葉夢舟說：“大不了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你家負荊請罪。”

晏白微微一笑：“不用。我爸現在也已經知道我和葉夢舟的事情了。”

葉家父母大驚失色，連葉夢舟都驚呆了：“你爸已經知道了？”

晏白點頭：“是的，沒什麼事吧。所以我說不用擔心。”

兩老被送上車，晏白和葉夢舟離開車站，葉夢舟問：“你爸什麼時候知道的？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說過。你倒是給我說說看。”

晏白笑了下，無所謂地說：“我那小媽懷孕了，我爸老來得子。半年前吧，我好像還沒和你說過。我現在這個家情況也稍微有點複雜吧，我那個便宜老爸跟上輩子的比，說不上是好是壞。現實一點考慮的話，我的年紀比她肚子裡的孩子大那麼多，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現在也算是普通人眼裡有出息的孩子吧，照常理想，等到她肚子的孩子長大，我早就繼承家產了，到時候就剩不了多少給她了。”

“所以我跟她說幫我先跟我爸透透風，讓我能順利出櫃，我可以到時候不要財產，而她腹中的孩子長大之後，也能得到一個幫助他的哥哥，一舉幾得，對誰都好。”

“有小老婆吹枕邊風，還有個老來子，我想我這個便宜老爸應該是沒空追究我了。”

晏白還挺看得開的，他說：“現在又不是隨便就能讓人下跪道歉的年代了。”

葉夢舟點點頭，儘管還是有點憂心，不過，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真的問題吧。不管怎樣，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跟父母出櫃的事件就此告一段落。

手機響了一下，葉夢舟掏出手機。他在微信朋友圈裡發了幾張姐姐婚禮的照片，收到了許多回覆。

艾正青回覆：哇，你姐結婚了啊！我都不知道，我哭了。晏白去參加了，你們都不帶我。你過年放假回來嗎？要一起去旅遊嗎？

葉夢舟彎起嘴角，對晏白說：“你看。我有時候覺得艾正青挺像我倆的小孩的。”

晏白怪嫌棄地說：“我哪來這麼傻的大兒子？”

葉夢舟哈哈大笑：“哈哈哈，說真的，你以前的兒子也沒多聰明。他約我們放假去旅遊，要答應嗎？我是無所謂。”

晏白愣了下：“當然不答應。要旅遊的話，光我們倆去還差不多。那傻子，高中當了兩年電燈泡都沒有自覺，這畢業了還要繼續當電燈泡嗎？”他回憶一下高中的種種事件，仍然心有餘悸。

葉夢舟：“那有什麼的嘛。”

晏白這時把話帶回去了：“你剛才說我上輩子的兒子，我哪來的兒子？”

葉夢舟說：“就是晏暉啊，好懷念啊……我還挺喜歡那個孩子。你走了以後，正巧你遠房七叔那邊又生了個小兒子，在你去世後沒幾天，他們家養不起，你母親提出來之後，沒花多少錢，就讓他們答應把孩子記到你的名下。後來我把你家裡人接過來住，我還教過那孩子一陣子，他沒你小時候聰明的，不過比你小時候乖多了。”

“那時候我把他當成我的半個孩子，還想把他培養到去讀大學……我總覺得他和艾正青有些像。傻乎乎的，多可愛啊。這輩子我倒是把艾正青帶著上大學了，哈哈，也算是補償了一個心願。”

晏白握住他的手，街上人山人海，也沒人注意他們倆：“難怪你之前盯他讀書盯得那麼緊。那個晏暉後來沒去上大學嗎？”

葉夢舟搖了搖頭：“沒有，那孩子不到十歲就死了。發燒，耽擱了治療，發現的時候已經發展成肺炎了。以前肺炎是絕症，沒治好。如果放在現在說不定就能活下來了吧。”

晏白：“嗯……”

夜幕落下。

兩人從車站回學校宿舍去，穿過熙攘的人海和闌珊的燈火。

葉夢舟說：“我看到在婚禮上又有好幾個漂亮的小姑娘和你說話啊……那個穿湖藍色裙子的真漂亮，有點眼熟。”

晏白說：“當然眼熟，是你的學妹，和你說過好幾次話的。”

葉夢舟說：“你這麼一說，我記起來了，我還以為又是像以前認識的人呢哈哈。你桃花運還真好啊，去吃個酒還能有小姑娘和你搭訕。”

晏白握緊他的手，說：“那個女的是跟我問你的事情，她對我有沒有意思我不知道，她對你有意思我能知道。你整天說過，喜歡你的小姑娘也不少啊。高中的時候，班上的學習委員就喜歡你。”

葉夢舟傻眼了：“？！你不要亂說，女孩子的名聲很重要的。”

晏白說：“不然你以為她為什麼總是來找你問題目啊？難道真的只是勤奮好學嗎？”

葉夢舟驚得目瞪口呆。

晏白繼續說：“還有數學課代表。”

葉夢舟說：“那絕對不可能，她討厭我才對，還經常瞪我呢。”

晏白說：“那是因為她怎麼考，數學成績都沒你好啊，但其實她挺喜歡的，一見到你就會耳朵紅。我觀察過。”

葉夢舟一臉茫然：“我還是覺得你在瞎說。”

晏白：“那你就當我在瞎說吧。你這個人，在這方面就一直不開竅，別人喜歡你，你也發現不了。看看，我花了兩輩子，才讓你注意到你喜歡我呢。”

葉夢舟反詰：“你能好到哪去啊？你還說我呢。那會兒要不是我把你甩了，你還不肯承認你喜歡我。”

晏白：“好吧好吧，我們半斤八兩。這不是正好般配嗎？”

葉夢舟說：“我們今年過年回去見到艾正青，把我們的事情跟他說清楚吧。省得你老是煩他當電燈泡，以後明明白白地跟他說，行了吧？”

幾個月後。

s城。

艾正青穿了一身紅黑色羽絨服，褲子也是紅色的，鞋子也是紅色的，相當風騷，興高采烈地朝兩個死黨轟隆隆衝過去：“老大！小葉老師！你們回來了！我可想死你們了！”

彷彿留守兒童終於見了許久不見的父母。

他們在一家西式快餐店玩，宋哲姍姍來遲地到了，掏出一副手遊牌，四個人玩了起來。

葉夢舟看了看正在嚓嚓吃著薯條的艾正青，說：“正青，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

艾正青粗神經地問：“什麼啊？”

宋哲看了看他們。

葉夢舟說：“我在和晏白談戀愛。”

艾正青呆呆地說：“哦。”繼續打牌。

打一局打完之後，他反應過來了：“嗯？小葉老師，你剛才說了什麼？”

葉夢舟重複了一遍：“我在和晏白談戀愛。”

艾正青驚成了油畫吶喊臉：“啊？？？！！！”

宋哲吐槽：“你是真的缺心眼啊？非要葉夢舟這麼清楚地說出來嗎？”

艾正青結結巴巴地說：“可、可、可是我真的沒想到啊。啊？啊？？你們是高中畢業的時候在一起的嗎？”

葉夢舟說：“高二的時候開始談的。”

艾正青都快裂了：“你們、你們居然瞞著我談戀愛！宋哲你早就知道了嗎？”

晏白敲了一下他的頭：“沒瞞著你，你自己沒發現而已。”

艾正青摸摸頭，憨憨地問：“……這種情況下，我該說些什麼啊？祝你們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葉夢舟：“哈哈哈哈哈。”

艾正青被他笑得挺不好意思的：“你在笑什麼啊？好像只說兩句祝福太簡單了哦，那這頓飯我請了吧。來來來，我們繼續打下一盤。”

好像什麼區別都沒有。

不愧是艾大傻子。葉夢舟心想。

艾正青非常想當然地問：“那我們還一起去旅遊嗎？現在再不訂票就真的來不及了哦。”

不等晏白出手，宋哲先敲他頭了：“你就沒意識到自己是個大電燈泡嗎？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麼要跟你公開出櫃啊！”

艾正青摸摸自己的後腦勺：“啊？他們跟我出櫃了就不能帶著我一起去玩了嗎？”

晏白：“……”

葉夢舟眯起眼睛笑：“哈哈，可以啊。你想去哪裡玩？”

宋哲踩了他一腳：“傻子，葉夢舟和晏白跟你出櫃的事情不準告訴別人，知道嗎？”

艾正青傻傻“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