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聽到刷房卡拖長的“嘀——”聲,翹著二郎腿坐在圈椅上看最新一期的時尚雜志的coral不緊不慢地轉了過來。手中的雜誌一合,見到意料之中的來人後，眼中便露出了不加遮掩的笑意。
只是這笑落到李青墨眼中，不知為何，只覺得有些刺眼,裡面分明帶著一絲嘲詰和嘆息。
“你來了。”coral十分平常地說,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託著下巴望著有些拘束的李青墨。
李青墨裝著自然，朝coral淡淡微笑著,沒有遲疑,從容地將長至腳踝的厚重羽絨衣拉鍊解開，從脖頸處一直拉到小腿。鬆鬆的外衣便頹然落地，她裡面只穿了一件緊身的蕾絲連衣裙，幾乎都是鏤空的，□□的肌膚在通徹的燈光之下白得有些病態。
coral挑了挑眉，臉上的笑意便更濃了。倒也沒有著急，抽了根女煙點上，慢慢抽一口,眯著眼睛望著對面的李青墨：“喲,冷不冷嘛。”
李青墨微笑：“不冷。”
菸草薄霧漸漸蔓延，coral搖了搖頭：“這麼急著出頭？魏清歡跟了我這些年，雖然也有些手段，可畢竟也不算是只強硬的猛獸，沒有必要。再說了，我現在已經捧著你了，魏清歡在公眾面前口碑不差，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雪藏她的話，恐怕會引起不滿，這對你也沒多少好處。”coral頓了頓，見李青墨站在原處有些發抖，便把空調打高些，又說，“還有那個陳什麼的新人又是怎麼回事？”
李青墨沒有回答，只是笑著說：“你不是早想和我**嗎？記得我的要求便是。”
coral掩唇笑出聲：“這是自然。只怕雞飛蛋打，狗急了也會跳牆。好了，不說這些了，瞧你，都冷得起雞皮疙瘩了。”說罷，coral便起身，一邊打量著李青墨幾乎全^裸的身體，一邊緩緩走近，夾著細煙的手輕輕搭上了她的肩膀。
第二天，魏清歡被湯圓的電話叫醒，說是coral姐有新的行程下來，讓魏清歡今天去接。問了湯圓是什麼行程，湯圓卻也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只說coral姐說到時候知道了。
魏清歡本想置之不理，繼續悶頭大睡。可剛眯了不到五分鐘，門縫裡便飄進來一股濃濃的芝士香味。本來一大早並沒有多少食慾的魏清歡忽然餓了起來，可明明還困得不行，翻來覆去是睡不著了。
推門，果然見到在廚房裡忙忙碌碌的陳氏田螺。
“姐姐，早~”陳田螺穿了魏清歡的圍裙，有點長，裡面還穿著厚實的睡衣，看著有點行動不便。
“你哪來的芝士？”魏清歡昨天想問，她家裡明明空無一物，堪稱家徒四壁了，陳昭到底是從哪兒變出這麼多食材的。
“去菜市場買的呀。”陳昭一臉看智障的表情望著魏清歡，“姐姐你是不是還沒睡醒？”
“……”魏清歡努力挽尊，“這附近沒有菜市場吧。”
陳昭用細長的咖啡勺往窗子外面指了指：“出了小區，不遠處有個菜市場呀。”
魏清歡不信邪，探頭朝窗外看了看。果然小區外面便是市場，這會兒正是早上忙碌的時候，摩肩接踵好不熱鬧，甚至都能隱隱聽到熙攘的聲音。
“咳。我……平時忙，沒空逛著些亂七八糟的。”
“好啦，知道姐姐忙。快出去，披薩馬上烤好啦~”說著，陳昭衝著魏清歡眨眨眼，把她推了出去。
早餐是切好的蔬菜芝士披薩和黑咖啡。
見魏清歡有些猶豫，陳昭主動用刀叉把一片披薩放到魏清歡面前的小碟中：“別擔心，我用的都是低脂的芝士片，不會長肉的。不過口感可能沒那麼好。”
魏清歡切了一小塊，放進嘴裡。上面還撒了稍許黑胡椒，便使得披薩的口味更豐富。確實味道相比而言清淡些，但對於魏清歡而言，已經算是難得的享受了。
“這些，都是哪兒學來的？”魏清歡問道。
陳昭沒有她那麼講究，直接用手拿著吃。“從上學的呀，不過還好我起得早，起先做得幾塊都失敗了。”陳昭的表情有些洩氣，“浪費了好多麵粉和蔬菜，真對不起它們。”
到底應該對不起誰？！用的錢可都是魏清歡的。
魏清歡本來想安慰著告訴陳昭，自己試著做過披薩，屢戰屢敗，之後再也沒碰過那個高階得讓人無從下手的烤箱了。但想了想，魏清歡還是保持了沉默，只讚許地說：“沒有，挺好吃的。”
“真的嗎？”聽到認可，陳昭原本還有些忐忑，變臉比翻書還快，一下轉霽了。
魏清歡笑著點點頭，一不留神吃了好幾塊。
在湯圓的再三催促之下，魏清歡化完妝便出門了。她沒有帶上陳昭，陳昭倒也沒有強烈要求跟著一塊兒。兩人像有著不可言說的默契一般，一個匆匆離去，一個默默等候。陳昭望著魏清歡關門的一瞬，魏清歡竟覺得她的眼神有些落寞，又有些期許，讓人多看一眼便開始心疼。
坐在車上的時候，魏清歡不知為何便聯想到了古時候那些傳說一般的人物。什麼望夫石、孟姜女之類的。她們傻到讓人髮指，可偏偏是這種又傻又執著的力量才最讓人感動。
“湯圓。”
魏清歡忽然鄭重其事地喊了湯圓一聲，嚇得正準備喝茶的湯圓差點兒被開水燙著。“哎哎，魏姐，怎麼了？”
“你說，是不是古代的人腦子都是一根筋？”
“誒？”湯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魏姐今天是怎麼了？忽然用這麼嚴肅的表情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沒什麼，我是在想戲裡的角色。”
哦，這下湯圓明白了。要代入角色，肯定得摸清楚她的腦迴路。不過魏姐都已經演了好多古代角色了，怎麼忽然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起來了？
湯圓沒有多想，望天好一會兒，才說：“可能，那時候的人腦子都比較單純吧。而且又沒有現在的什麼社交軟體，一個人認準了是一輩子，男人死了守寡。要不然是相思到死的。你看什麼蘇小小，崔鶯鶯的，多了去了。”
湯圓隨隨便便的幾句話，卻在魏清歡心中震了一下。
魏清歡快速眨了眨眼。那傻丫頭不會也想不開，尋死覓活的吧？腦中不禁浮現陳昭化身苦情戲女主，一邊淚流滿面，一邊揪著白綾準備踢凳子的模樣。不過怎麼感覺有點兒搞笑？她圓鼓鼓的臉和這畫風不大符合，略跳戲。
魏清歡不禁微笑。只希望一切都能順利，陳昭可以理解她。
路上堵車，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片場。
從車內下來，魏清歡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入了拍攝間。裡面搭著一個攝影棚，燈光人員什麼的都已經到位了，估計只在等魏清歡了。
剛才湯圓已經和她說過了，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巧克力廣告。這次拍攝安排得緊，因為本來是準備給朔英下面另一個影星寧文霏的，只是寧小姐臉上忽然過敏了，對方公司又催得急，臨時毀約面臨著可能支付高額賠償金的風險。恰好魏清歡回上海了，朔英便臨時把她推了出來。幸好對方公司沒有計較，畢竟魏清歡的廣告費可比寧文霏的高出將近一倍。
換了衣服，魏清歡走上攝影棚的地毯，鎂光燈驟然打在臉上，她便立刻化身為廣告劇情中的大齡待嫁女青年。輕熟風很適合她，長而寬鬆的針織毛衣，柔順的黑髮在鬢角落下微蜷的弧度，勾勒得她的面目輪廓更加柔和。
和她搭戲的是個新晉的男模，長著一張混血的臉，一上來便滿臉笑容地要和魏清歡握手，說是從小看著魏清歡演的電視電影長大的。這話魏清歡不聽。因此只客套地笑了笑，碰了碰他的手指。
不過是一個用一顆巧克力俘獲了高冷剩女蒼老的心的故事。若不是這個新出道的男模好幾個地方都演得讓人犯尷尬癌，這短短十幾秒的廣告，魏清歡兩個小時能全部搞定。接過被硬生生拖了一整天。不過大概這男模有金主，後臺挺硬的，在場的導演和攝影師都沒說什麼，甚至還全程保持微笑。魏清歡一眼便通透了，自然也跟著微笑。
原本以為可能今天拍不完了，幸好這男模不知怎的突然開了竅，在臨近八點的時候終於把卡著的這段表情練熟了，攝影師皺著眉頭看了半天，總算也沒再說什麼。
魏清歡從臺子上下來，扶了扶額頭。吹了一天的鼓風機，腦子疼。
湯圓趕緊上前，為她披上外套和圍巾，又小聲地在她耳邊說：“魏姐，休息室有人等你。”
“誰？”魏清歡警覺地問。
湯圓思索片刻，還是搖搖頭：“我不太記得了。不過看著很眼熟，是個男人，瞧著文質彬彬的，派頭不小。”
湯圓說眼熟，那麼肯定是和魏清歡有過交集的人。魏清歡看了看湯圓，嘆口氣。湯圓這人哪裡都好，任勞任怨，手腳麻利。唯一的缺點是有點臉盲，見過人隔段時間記不太清長相了。
從攝影棚出來，魏清歡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高跟鞋的“篤篤”聲在走廊裡略有迴響。
忽然她住了腳步，湯圓一個沒留神，便撞到了魏清歡背上。
“怎麼了，魏姐？”湯圓揉著腦門。
魏清歡若有所思地說：“剛才你只說，今天來拍的是個巧克力廣告，卻沒告訴我對方公司是什麼。”
湯圓說：“我也問了coral姐，可她沒告訴我。我還覺得奇怪呢，一般公司名稱也不算用做保密工作吧。不過剛才在拍攝的時候，我好像依稀聽到，是叫什麼潤的，好像是個挺大牌的集團下面的子公司……”
“多潤。是莊氏恆空集團下面專營食品的公司。”魏清歡的表情忽然凝重起來，隨即轉身，穩穩地踩著高跟鞋往外走。
“誒？魏姐……”湯圓沒反應過來，忙按著包跟著魏清歡身後亦步亦趨。
只是沒等魏清歡走到門口，身後便響起了一個帶笑的男聲。
“魏小姐既然都走到這兒了，幹嘛急著走呢？進來喝杯咖啡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