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辣椒回去,阿朵和她媽媽已經在她家裡等著了。
阿朵的媽媽也是鍾罄的乾媽,對鍾罄也十分疼。
“小葉聲,你去帝都你媽那個對你好好不好啊?”地方風俗,認了乾爹乾媽,乾爹乾媽要給孩子取一個帶著自家姓的名字,鍾罄在阿朵家的名字叫葉聲,像個男孩。
“阿媽,都聽好的,阿朵呢?”鍾罄轉移話題,從回到家那邊對你好不好這句話她已經聽了不下十遍了,每個認識她的見到她都要問一次,說實在的,她又點煩,可這是乾媽,對她特別好的乾媽,不回答又不行。
唉,鍾罄在心裡嘆一口氣。
阿朵的阿媽叫範香,聽鍾罄這麼說,用手指點了她的頭一下,笑著說:“阿朵和你奶奶在後院摘菜呢,說要給你做好吃的。”
鍾罄歡呼一聲:“阿媽,我去找阿朵玩了。”幾天沒見阿朵,鍾罄十分想念。
範香在對鍾罄擺擺手,又繼續刮手上的芋頭。
到了後院,阿朵和鍾奶奶一邊說話一邊幹活,鍾奶奶在給菜地裡除草,阿朵在摘菜。
“阿朵。”
阿朵聞聲看來,抱著菜籃迎上來:“聲聲,咱們快去做飯吃,我跟你說我都快餓死了,今天本來是要回去的,在岔路那裡遇到了小葉丹,小葉丹說你回來了,我和阿媽又趕了過來,一下子阿媽還要回家,我不去了,跟你在你家住一晚,明天一早你跟我去我家玩,我阿爸和阿弟總是唸叨你。”
阿朵和鍾罄同歲,家裡還有一個更小的弟弟,和葉丹家的小葉鈴一樣大。
鍾罄有些懵,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難道不是先擁抱再聊一下這幾天去了哪裡玩嗎?像葉丹那樣,怎麼上來說要做飯吃呢?
“哎喲,你快點兒吧。”阿朵催促,鍾罄木著臉跟上,覺得自己這一天的親情友情都受到了嚴重的考驗!
到了廚房,範香已經把飯用電飯煲燜上了,大鍋裡的火已經燒上了,紫色的大香芋切成了一塊兒一塊兒的,等著下鍋炒了。
今天的晚餐很豐盛,鍾罄買回來的紅辣椒配上阿朵摘回來的青辣椒剁碎了炒瘦肉,香芋炒肉,從昨天晚上鍾奶奶開始熬的大骨湯放了點青菜。
四人吃飽,天已經黑了下來,範香執意要回去,鍾奶奶出馬都攔不住,讓範香一個人回去又不放心,把鍾罄和阿朵放在家也不放心,經過商量,乾脆一家人都到阿朵家去過夜,明天一早再有阿朵她阿爸把鍾奶奶送回來。
拿了兩把不鏽鋼放電池的手電,鍾奶奶背上鍾罄從北京帶回來的特產,範香揹著今天上集買的東西,鎖上門一前一後的把兩個小姑娘夾在中間,慢慢的朝阿朵家走,今夜月亮像是一個害羞的小姑娘,僅僅露出了半邊臉龐。
阿朵家住的寨子叫葉家寨,這個寨子一寨人都姓葉,整個村的葉家人都出自一個祖先,人丁興旺,是望果鄉地界裡有名的大寨。
出了鍾罄家的小巷,隨著去林縣的方向走,在出街尾的時候往左拐,走上一條不大的黃泥路,黃泥路能並排走兩輛拖拉機,除了這條路,還有一條小路,這條小路要上一個不大的上坡,從上坡的這頭走到那頭,便是葉家寨的山樑,在山樑上,可以俯視整個葉家寨。
從山樑上再下一個坡到了葉家寨裡面。
小路不大,剛好夠一個人走,周圍草木茂盛,蛐蛐兒在草叢裡撕心裂肺的叫,風吹過樹葉譁譁響,大晚上的,看哪裡都是黑的,山林裡還有許許多多的墳包,黑乎乎的格外瘮人,膽子小的,天黑了都不敢從這走。
人多,一路上說說笑笑的把恐懼都敢走了,下了梁進了葉家寨裡,阿朵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這姑娘膽子小,晚上怕黑怕鬼,天黑以後上廁所都得要人陪著,剛剛走在路上,她幾乎是貼著鍾罄走的,拉著鍾罄的手心裡全是汗。
山裡人家,睡得早,幾乎家家戶戶的燈都是暗的,腳步聲走在寂靜的村裡啪嗒啪嗒,像是在演一場恐怖電影。
聽到腳步聲,寨裡人家養的土狗開始狂吠,不多時,整個寨子裡的狗都在叫,有些人家開了燈起來看,看見進村的人是熟悉的,又開始訓斥自家的狗。
一時間,人的訓斥聲,狗的狂吠聲淹沒了腳步聲,寂靜的小山村開始沸騰。
葉朵家住在西面的山腳下,吊腳樓前的電燈早點了起來,昏黃的燈光引來了飛蛾等蟲子在邊上嗡嗡飛著,格外的溫暖人心。
範香推開院子的木門,吊腳樓二樓的門也開啟了,一個男人披著一件白色的查爾瓦走出來,他是阿朵的阿爸葉金龍,葉金龍接過鍾奶奶背上的揹簍,然後用彝族話不悅的呵斥妻子:“這麼晚了,你還回來做什麼?阿媽年紀大了,夜路也不好走,你啊你。”
範香不甘示弱的反駁:“那我還不是擔心嗎?咱們家裡的老母豬在這兩天產崽子了,要是今晚產出來了,我不是擔心你今晚弄不好嗎?”
葉金龍不說話,家裡的牲畜是老農民的寶,今晚他也擔心著呢,這麼一想,也不訓斥妻子了。
這時,客廳的門又被開啟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哎喲,別說話了,你們快進來吧,露水重,老親家肯定冷了。”
阿朵的爸媽唉了一聲,一群人都往樓上走。
進了堂屋,堂屋不大,打掃的很乾淨,地板是掃的沒有一絲灰塵的水泥地板,堂屋的中央是一個火塘,火塘裡支著一個三腳架,三腳架上是一壺燒開的水,火塘旁邊已經擺好了幾個木頭四方凳子。
客廳一邊的木牆面前是一組自己打的長沙發。
阿朵的弟弟阿峰已經睡了,放下揹簍,大家圍坐在火塘旁,磕著瓜子說著話,熱熱鬧鬧的。
鍾罄有些恍惚,覺得這樣的日子才是她應該過的,在帝都那樣漂亮的大房子裡過著優越富足的生活,並不是她所能擁有的。
天色已晚,九點半,鍾罄和阿朵泡完腳,去了阿朵的專屬閨房,躺在阿朵的床上,望著屋外的繁星點點,不一會兒便睡意上頭,很快墜入了黑甜的夢鄉。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鍾罄聽到了院子裡摩托車開走的聲音,她旁邊的阿朵用手捂捂耳朵,嘟囔一聲翻過身繼續又睡著了。
鍾罄又躺了會,睡也睡不著,天矇矇亮,她便掀開被子下了床。
廚房也在吊腳樓裡,從阿朵的房間出來,走過客廳,便是做飯的地方,範香正拿著鐵菜刀,切著剛剛從水缸裡撈出來的餌塊。
雲省十八塊,粑粑叫餌塊。
餌塊是過年時用糯米做的,做好後風乾放到水缸裡,可以放一年不爛不臭,味道像極了她在帝都吃的年糕,只是比那大也比那硬,因為是自己做的,用的糯米好,又非常的香。
“阿媽。”範香做事認真,沒注意到鍾罄已經起來。
聞言她抬頭看向鍾罄,笑了一下,道:“怎麼也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了。”鍾罄說著,去水缸上面的架子上拿出屬於自己的牙刷杯子,擠了牙膏在牙刷上,拿著從廚房的小門走出去。
“那塊洗漱,洗好了再等等,能吃飯了。”
廚房的小門下面是一個石臺階,在石臺階下面的石坎上是一個鐵的水龍頭,水龍頭下面也有一個水缸。
在院子裡刷了牙,葉爺爺提著一個桶從牛圈裡出來,看見鍾罄,臉上露出一個缺了幾顆牙齒的笑容:“聲聲啊,那麼早啊?怎麼不多睡會兒啊?”
鍾罄喝口水,吐出口裡的泡沫:“睡不著了,爺爺,你去喂牛了啊?”
葉爺爺點頭,擰開水龍頭洗洗手:“給牛喂點兒水,聲聲真是勤快啊,比小阿朵和小阿峰勤快多了。”
鍾罄哈哈笑,霎時間祖孫兩個笑成一團。
範香做好飯,阿朵兩姐弟也醒了,阿朵的弟弟阿峰正是活潑動的年紀,一分鐘也閒不下來,睡醒一覺發現乾姐來了,高興的上跳下躥,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被範香罵了兩回了,鍾罄冷眼瞧著,很快要被打屁股了。
果不其然,在吃飯的前一秒鐘,小阿峰被氣急了的範香抓過身邊脫了褲子打了好幾巴掌,那啪啪啪的聲響,鍾罄和阿朵聽著都覺得疼。
被打了,小阿峰也不鬧了,乖乖的坐在桌子上等著吃飯。
餌塊被切成條,裡面放了菜心和油渣,鍾罄往里加了花椒油和雞樅油,又放了範香自己做的酸剁椒,連著吃了兩碗,吃飽了,鍾罄摸著被撐到的肚子,覺得果然還是在家好。
吃完了飯,葉金龍也回來了,一天的忙碌也開始了。
田裡的水稻快到了收穫的季節,這幾天尤為重要,田裡的水宜少不宜多,葉金龍回家吃了飯扛著鋤頭去田裡了,葉爺爺趕著他的寶貝黃牛去放了,本來範香也是要去地裡的,因為老母豬昨晚沒生產,怕今天白天生,便沒有出門,在家裡織布,阿朵的作業沒昨晚,鍾罄陪著她趕作業。
小葉蜂趁著他阿媽沒注意他便想開溜,被阿朵一把扯住:“小子,你想去哪裡?”(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