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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以茗關上房門,卻並沒有跟著何畹彤一起進入房內。她斜靠在玄關處寬大的衣帽櫃旁,偷偷觀察著何畹彤的一舉一動。見她走過狹長的通道,在走廊的盡頭忽的停下了腳步,面容也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肖以茗不禁暗喜:看來自己交代給酒店的任務,他們應該完成的不錯。此刻畹彤臉上展現出的神色,應該是有欣喜的成分吧?
想到這裡,肖以茗輕咳一聲,站直了身子便向何畹彤走去。廊邊是一面由細長棕色木條拼成的隔斷牆,每一塊木板間都有著相同的間隔,整體精密卻並不顯得壓抑。黑暗中,從木板相隔的細縫間隱約透出點點的光亮,神秘而又溫暖。肖以茗仔細打量著這面透著細密光亮的牆面,忍不住開始好奇:雖然酒店經理是按照自己的要求佈置的客房,但她在這之前從未檢驗過成果,所以並不知道房間的效果如何。面對這樣未知的環境,尤其是看了畹彤的反應後,肖以茗更是心生忐忑。
隔斷牆與客廳銜接的部分,是一塊寬大的亞麻幕布。幕布很寬,從屋頂蔓延到地面上,層次分明。幕布後那點點昏黃映襯著布面上精美的刺繡,隱藏著些許曖昧。何畹彤站在幕布邊,雙手握緊成拳,愣愣的對著屋內沉默不語。
肖以茗來到她的身後,快速瞟了一眼她身旁的幕布,便牽起她的手,對著猛然回過頭來的何畹彤微微一笑,來到了她的身側站定。
然而在她眼前呈現的的景象的確有些出乎肖以茗意料。一隻只方形的玻璃燭臺錯落有致的擺在客廳的每一處,紅色的香薰蠟燭則是躺在其中安靜的燃燒著,在空氣中散發出淡淡香氣。盈盈燭火在黑暗中搖曳跳動,像是一簇簇火苗,微微照亮了整個客廳。肖以茗輕嗅屋內淡香,牽著何畹彤緩緩走進客廳。
她摸索著找到牆面上的開關按了下去,一瞬間,明亮柔和的燈光照亮代替了眼前的黑暗,卻並未打破原本幽靜的浪漫。何畹彤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細細打量著今晚她們要留宿的地方。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好像都沉浸在這套房優雅的環境中無法自拔。
粗略的看來,這是一間高階套房。套房的整體設計以簡約為重心,融合了現代中式、日式、巴厘島等風格,美觀而素雅的室內佈局,濃濃溫馨之意迎面襲來。兩人身處的寬敞客廳裡,正中擺放著一張寬大的白色真皮沙發,沙發的兩側,則是典雅的日式竹編落地燈。電視前茶几上擺設的古典瓷瓶中,一簇潔白的瓊花映襯著背後做成仿古磚石模樣的背景牆,使牆面顯得愈發古樸典雅。
肖以茗鬆開何畹彤的手,示意她自己先隨意看看,而她則是走進了內間,打算把兩人的行李簡單的收拾一下。見肖以茗的身影消失在門洞之後,何畹彤這才終於松了一口氣。她輕拍胸口,努力平復著此時劇烈跳動的心臟。在進門之前,她也曾猜測過肖以茗為自己帶來的究竟是怎樣的驚喜,也為此在心裡暗暗的給自己打了許多鎮定劑。但如今真的置身此處時,她卻也忍不住心跳加速。何畹彤並沒有繼續在套房內參觀著,而是來到沙發旁的落地窗前,站在那裡看向窗外,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
“畹彤,都四處看過了麼?”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肖以茗的聲音。
何畹彤側過腦袋,恰好對上了肖以茗那一臉的溫暖笑容,“沒有,一會兒再看吧。”
肖以茗笑著點了點頭,便站在何畹彤的身邊靜靜地陪她欣賞窗外的夜景。何畹彤看著她的側臉,見她並不打算尋找新的話題,而自己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便懊惱的轉過臉繼續盯著黑漆漆的窗外。就這樣過了幾分鐘,肖以茗突然開口道,“畹彤,不如我們先去吃飯吧。”
柔黃的燈光從木質條紋拼接而成的吊頂上照射下來,何畹彤低著頭走在肖以茗的身後,目光盯著她落在自己前方地板上的影子,安靜地跟著她向餐廳走去。
“到了。”肖以茗忽然停住腳步旋過身,面對低著頭還來不及止步的何畹彤,輕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嘴角掩飾不住柔和笑意。貼心的為何畹彤抽丨出座椅,待她坐下之前又優雅的推至合適的位置,肖以茗這才來到她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柔順細膩的紅色絲緞鋪蓋在寬大的餐桌上,精緻的桌旗邊灑著幾片鮮豔欲滴的玫瑰花瓣。盛著暗紅色液體的高腳杯、配上一旁跳動燃燒著的紅燭,氣氛顯得格外曖昧。柔和明亮的光影投射在何畹彤白丨皙的臉龐上,細密的睫毛下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竟讓肖以茗看的有些出神。而此時的何畹彤面對著這樣的氛圍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紅著臉,雙手也攥握成拳略顯僵硬的擺在腿面上,不知該用什麼話題打破這略顯尷的氣氛。
一時間,複雜的情緒讓兩人都有些惶恐,氣氛變得些許微妙。靜謐的空間裡,肖以茗覺得自己心臟極速跳動的聲音彷彿清晰可辨,跟著那逐漸加快的聲響,她快速回過了神。在見到何畹彤的臉上有著同樣侷促的表情之後,肖以茗便站起身,開始將食物從一旁的餐車上端至桌面。
從她開始擺放餐盤之時,何畹彤就有些好奇:以往無論她們在家或是在外面吃飯,菜餚總是被整齊的裝盛在餐盤中端到桌上,而今日的餐盤上卻多了一個個銀色的餐蓋,難道這其中有什麼不同?
何畹彤的目光始終隨著肖以茗手上的動作,她生怕一個晃神,就錯過了她為自己準備的驚喜。當餐盤全都被整齊的擺放到了桌面之後,肖以茗對著何畹彤神秘一笑,尋速揭開了銀色的餐蓋。而何畹彤也在看清了那餐蓋下盛放的食物之後,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見何畹彤終於露出了笑容,肖以茗這才松了口氣。今天晚上,她總隱隱的感覺畹彤的情緒十分低落,就連在挑選水燈時也顯得那麼心不在焉。她想不出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這麼不開心,但她必須要尋找到一些方法讓何畹彤重新展露笑容。
何畹彤回望肖以茗,眼中含丨著笑意,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以茗,這個有什麼特別含義麼?”
“難道你不喜歡麼?這可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肖以茗坐下丨身子,雙手交叉著支起了下巴,認真的說:“我還一直擔心你吃不慣西餐呢,所以特意讓廚師把今晚的菜色換成了中餐。你是不是覺得這些菜太家常了?”說完,還委屈似得嘟了嘟嘴。
何畹彤瞧著她這般模樣,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幾分,解釋道:“不是的以茗,我只是好奇罷了。原本以為紅酒、玫瑰花這麼浪漫的氛圍,配上的一定是西式餐點,沒想到竟然是咱們每天吃的家常菜。”
“原來是這樣。”肖以茗也笑著拿起擺放在她面前的紅酒杯。她優雅的搖動酒杯,欣賞著那嬌豔誘人的酒汁沿著杯壁緩緩下行,透出凝脂般醉人的潤瑩,卻突然提議道:“畹彤,不如我們先喝一杯?”
似是沒想到肖以茗沒有回應自己,而是突然要求與自己共飲,何畹彤顯得有些茫然。她學著肖以茗的方式取過面前的高腳杯,動作卻生澀的多。
“當——”兩隻玻璃杯觸碰在一起,發出的清脆的聲響。何畹彤輕抿一口,濃郁香醇的酒香瞬間逸散開來,柔順甘甜的液體捲入唇丨舌之中,細膩中帶著些酸澀。
“‘寒香壓露春甕深,風味江南未曾有。’看來無論在甯國還是這裡,這酒都是珍品佳釀呢。”
聽何畹彤這麼說,肖以茗微閉著的雙眼忽然睜開,順著她的話接著問:“畹彤在甯國時,也品過這酒?”
“是。以前曾隨父親赴宴飲過一回,這醇香便一直記憶至今。”何畹彤笑著解釋道。
柔和光影打在高腳杯的邊緣,折射丨出玻璃的晶瑩剔透。肖以茗看著杯中的暗紅色液體,目光有些失神。畹彤在甯國時曾喝過葡萄酒?如果說在這個世界,她說接觸過這酒並不奇怪,但是在甯國,情況卻大不相同。葡萄酒在那裡,並不是常人可以觸碰得到的酒釀,許多貴族子弟有時都難以酌上一杯,就憑她父親一介商賈,豈能喝到?
肖以茗微皺眉頭,曾經她疑過何畹彤,關於她的身世與接近自己的目的。但從她們相處的這些日子看來,她除了對身世背景有所隱瞞外,對自己似乎沒有其它的目的。可是她不明白,畹彤為什麼唯獨隱瞞了自己的身世?畢竟在這裡,在甯國時所有的背景都毫無用處,她到底怎麼想的,她究竟是什麼人?
肖以茗撇過臉看向窗外的圓月,她舉起手中的高腳杯,將杯底的紅酒一飲而盡,口中竟只留下酸澀,就如那日一般。
靜謐的夜,黑色籠罩著廣闊無垠的塞外疆土。一輪明月穿行在蒼茫的雲海間,凜冽的寒風似虎嘯,尋找著鎧甲下每一處細微的縫隙,侵入進將士的肌膚中。
凌落將手中的青色狐裘氅衣輕輕圍蓋在肖以茗的身上,冷峻的面孔難得流露出溫柔的神色。見肖以茗衝她點了點頭,凌落便又恭敬的退回到她身後,眼神恢復往日那般清冷犀利,不動聲色的洞察四周。
“凌落,放鬆一點。”一個清冷卻帶著微醺後慵懶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凌落看向坐在前方長椅上的長公主猶豫了許久,還是開口勸道:“殿下,這塞外風大,您還是速回營帳吧。”
火盆中燃燒著的篝火發出噼啪響聲,溫暖的火焰被冰冷的寒風撕碎,點點火星隨著風在四下飛舞著。肖以茗搖晃著手中的白玉杯,將其中的葡萄酒全數傾入口中,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苦笑。
這是她來到邊關的第二日。自那日她向皇兄請命,請求隨同她的準駙馬一同來到這塞外共同抵禦外敵,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人人都說長公主殿下與楊將軍鶼鰈情深,還未大婚便請願伴他出征,但只有肖以茗自己知道,她不畏艱險的來到這裡,只為見一個人。
“明天,就要開戰了吧……”肖以茗抬起雙眼看著漸漸隱沒在雲中的明月自語道,目光漸漸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