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石佛的測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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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爾,韓國首都。原稱漢城,但是韓國人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也許是強烈的去漢化的民族自尊心,把漢城這個名字改成了首爾。實際上,英文的拼寫沒變,改的是漢語名稱。

這個事情很有意思。自從三百多年前朝鮮國王釋出《訓民正音》之後,朝鮮民族就開始逐漸的去漢化。只可惜當年日本人來了之後,說得寫得基本上還是漢語那一套。一直到1945年兩朝鮮獨立之後,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把漢字取消,普遍使用朝鮮語。但當時不管是北朝鮮還是南朝鮮,不管用的地圖還是課本,寫的還是漢字。1970年之後才總算是把漢字從地圖上課本上全都清除了出去。只可惜到了2000年左右的時候,韓國又不得不部分的恢復了漢語:好多地方的地名用漢語能表示,但朝鮮語卻表達不出來……2005年的時候,韓國人的自尊心再一次表達了出來,將地圖上的Seoul漢城,改成了Seoul首爾。

但這個改變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出效果的,至少到了陳沖這一代人,叫得還是漢城。

他把下了飛機之後要用到的幾句話背了下來:比如你好,比如我要去韓國棋院等等。只不過朝鮮語的確繞口,左右的背只能算個結結巴巴。不能不說他的語言天賦實在不怎麼樣,這幾句話翻來覆去背了一個月了,也就是個中國人聽不懂外國人不明白。

口袋裡放著兌換好的韓元,陳沖第一腳踏上韓國土地的時候,有一種暈眩的感覺:我就這麼來了?我就這麼一個人來了?我爸我媽還不知道我來韓國的事情呢……

忘了這個茬了!……要不,打個電話吧?陳沖站在出站口拿起手機又放下,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開這個口。沉吟良久,他才顫顫巍巍的拿起了手機:“媽?”

他媽媽接到兒子的電話顯然很高興:“沖沖……”

“媽,我有個事情,想跟您說……”父母在,不遠遊。上大學那是沒辦法,但這麼大的事情卻沒告訴家裡,陳沖現在想起來還真的心中愧疚,“這件事情,很麻煩。”

他媽媽愣了:“沖沖,什麼事情?沒關係,跟媽媽說,媽媽一定幫你!”他媽媽看多了電視劇,顯然想得有些偏:難道說,我兒子有女朋友了?而且還……

陳沖聽得出來他媽媽什麼意思,哭笑不得:“不是,我是說,我現在在韓國……還記得上次我找您要戶口本復印件的事情麼?……”

他媽媽愣了。這次可不是剛才那樣,而是根本20分鐘沒說出來話。很久很久,才有些結結巴巴的說:“你,在哪?”

“我在韓國,漢城。”陳沖恨不得一頭扎到地裡,“我來這邊,考圍棋段位……”

那邊半天沒說話,然後陳爸爸的聲音響起來:“沖沖,你重新說一下,你在哪?”

“我在漢城。韓國漢城。”陳沖嘆了口氣,“您也知道,我這一段在學圍棋……這邊給我發了邀請函,讓我過來考一下。下個月可能還要去日本……”

陳爸爸手握著聽筒一樣的半天沒說話。很久之後:“你,學圍棋?我知道你學圍棋,但是……怎麼,去韓國幹什麼?”

“考段位。”陳沖又解釋了一遍,“您知道下圍棋有個幾段幾段,就是去考這個段位。”

陳爸爸那邊似乎在運氣,又過了很久:“沒關係,我們支援你。那個,考不上也沒關係,還是回來上大學啊……哈哈哈……”

我知道。陳沖放下電話擦擦臉上的冷汗,舒了口氣:至少,沒有當場罵街……當年他上大學時候他爸爸差點抽他,要不是看兒子大了要臉要面,很可能就直接打折雙腿然後送到川大去了。

兒大不由娘。陳沖拎起行李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面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慢慢琢磨著,坐進了計程車:“您好,我要去韓國棋院。”

司機沒聽懂,轉過頭來看他。陳沖有些著急,拿出來韓國棋院的邀請函,放在司機面前一字一頓的說:“您好,我要去韓國棋院,弘益洞,首爾城東區的弘益洞韓國棋院。”到此為止,問路的話這就算是全抖落出來了,剩下的是一句都不會了。

司機沒聽明白他說什麼,但看見了韓國棋院的大紅邀請函,立刻點點頭,說了一句什麼之後,點火開車上了機場高速。

看來,語言很重要。眼看著外面倒退而過的風景,陳沖突然有一陣孤獨的感覺:也許當年,吳清源先生到日本去的時候,也是這樣子吧?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周圍的人說著自己聽不懂話,看著他們哈哈的笑著卻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明顯不同的民族外形……陳沖突然有一種讓計程車掉頭想要回家去的衝動。但他沒有這麼做,只是緊緊地抱了抱他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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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棋院。”司機停車的時候,指著一棟大廈,一字一頓的說。(注:作者沒去過韓國棋院,也找不到照片可以對證,所以只能亂編一個,勿怪勿怪)

陳沖還是聽得懂看得懂的。好歹他死記硬背也把韓國棋院的朝鮮語寫法記了下來,現在再和手上那張信函對證一下,點點頭掏出一把韓元遞給了司機,等找了錢出來,一個人拖著行李箱站在大廈前,深吸一口氣,抬步上前推門進去。

“阿尼阿塞喲!”就這句背的熟,剩下的就開始磕磕巴巴,“我是從中國來的陳沖,和貴院約定好,來參加定段資格賽。”

小姐抬頭看看他,一口流利的京片子:“是陳先生麼?外事部的金南一先生正在等您,請稍等一下。”說完打電話上樓。

原來你們都會說漢語!奶奶的,老子費了一個月的勁,何苦來的。陳沖跟著小姑娘進電梯上樓,走在通道裡推開一扇門,小姐伸手:“請進,等一下我們的翻譯會過來,請稍等。”

小姑娘長得不錯,就是天生單眼皮顯得眼睛小。陳沖胡亂琢磨著,走進辦公室:“阿尼阿塞喲!”

這次可真是一句話都聽不懂了。人家很客氣,過來跟他握手之後請他坐下,還給他沏茶倒水……就是滿嘴裡說的是什麼,聽不懂。陳沖捧著茶杯傻笑,人家看他這樣子也知道聽不懂,也不多說話,看著他也是呵呵的笑……

“你是陳沖?”一個穿著大紅連衣裙的高個子美女推開門風一樣卷了進來,和金南一打聲招呼之後,蹬著皮靴轉頭看著他,“我師侄說你棋下得不錯。”

謝謝,謝謝。陳沖看著這位紅美人有些**,下意識的伸出手握一下,又開始傻笑:聽這口音,中國人?

“我叫蘇妙,叫我蘇姐就成。”蘇妙和他握一下手,又接過他手中的邀請函看了看,“你的事情我聽說了,咱們國內那幫老東西就是冥頑不靈。不過沒關係,你來了咱們就算是親人了,以後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就找我,我給你擺平。”轉過頭和金南一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拉著陳沖,“帶著你東西,我領你去住的地方。”

好麼。風風火火!這四個字放在這位蘇姐的身上真是絲毫不差,陳沖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蘇妙拉著從辦公室裡出來又下電梯。

“你的棋譜我也看了,能把我師侄逼得那個樣子的,也不容易。下得不錯。”蘇妙站在那裡和陳沖平高,拍了拍他肩膀似乎意猶未盡,又拍拍他腦袋,“小夥子有發展。咱們棋院的事情一言難盡,回頭我再給你說。怎麼樣?後天的定段賽,準備好了麼?”

陳沖在異國他鄉看見同胞,真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用力點點頭緊一下手裡包:“準備好了,我一定……”

“用不著這麼大願念,聽說你是個大學生?哪個學校的?”蘇妙笑著打斷了他,走出電梯領著他上了一輛紅色的起亞。

“南開大學,還在上大三,馬上大四了……”陳沖很老實,坐在副駕駛座上有些靦腆,抱著他那個書包不鬆手。

“嗯?”蘇妙扭過頭來看看他,滿眼的驚喜,“朱鈞那小子都沒告訴我!咱倆竟然還是校友呢!我99那屆的,比你高9屆!”她拍了拍方向盤,“不錯,咱們學校出才子!”

校友?陳沖也是一陣驚喜。而且隨著蘇妙的嘻嘻哈哈,他逐漸也放開了一些:“師姐!以後還請多多照顧!”

“好說,咱們都是中國人,也都是校友,你放心,你的事情全包在我身上!”蘇妙又拍方向盤,“來了就好好幹,乾脆你也別住宿舍了,我們家老李這幾天也在家,上我家住去!”

老李?陳沖笑嘻嘻:“不知道,師姐夫圍棋水平如何?……”等一下!剛才她說什麼?蘇妙叫朱鈞是師侄,而朱鈞是蘇羽的徒弟,那蘇妙就是蘇羽的妹妹……陳沖的腦子裡面立刻想起來過去在網上閒逛時候看到的一張棋譜上的標題:大舅子對妹夫……

李昌鎬!

陳沖愣住了:石佛……

“你呀,回頭一定要好好學學韓語。在這邊下棋畢竟要聽得懂人家說什麼才行不是?”蘇妙並沒注意到陳沖在那**,繼續自顧自地說,“我們家老李在,回頭你跟他下幾盤。不過他覆盤時候從來不說漢語,你一定要把語言關過了,才好交流是不是?也別說老李,全韓國棋院會說漢語的也不多,李世石算一個,睦鎮碩算一個,趙漢乘半吊子。小崔的漢語不錯,不過現在他在日本下豐田杯預選,暫時你見不到他。”

陳沖依舊沉浸在石佛的世界中,沒說話。

蘇妙停在紅燈前,莫名其妙的看看**的陳沖,拍了拍他:“小陳,你想什麼呢?”

陳沖這才回過神來:“沒什麼,沒什麼。”

蘇妙笑了笑:“反正,你除了下棋之外,就跟著他們多學學多看看,先把語言過了,就什麼都好辦了。”

這就是李昌鎬的居所麼?看著一棟平平常常的小二樓,陳沖看著門牌上掛的李字,卻有一種朝聖的心情:世紀末的世界第一人,這就是他的家!

“我們老李好像出去了。”蘇妙開開門進去,四處張望一下,“沒關係,估計也走不遠。我給他打個電話就行了。”而等她打完電話之後,就拉著陳沖走上二樓,“來,咱倆下一盤。”

咱倆?陳沖和老頭不一樣。老頭從古力他們嘴裡聽慣了蘇妙這個名字,但他卻從不知道李昌鎬的夫人還會下棋。跪坐在高高的韓式棋盤前,倒有些拘謹了:“我水平不高,請您多多指教。”

蘇妙擺擺手抓出一把棋子扣到棋盤上:“別說這些沒用的,咱倆下一盤,我看看你實力如何。”

中國,天津。

古力和歐陽兩個人坐在茶樓裡,看著坐在面前滿臉枯槁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的老頭,都搖了搖頭:“施老,這些事情,我們的確盡力了。但棋院上實在不肯通融,所以希望您,還是以身體為重。”

老頭擺了擺胳膊棒:“沒事,既然不能在國內入段,到韓國那邊去,也是一樣的為國爭光。反正都是為國麼。”

老頭要是照這樣下去,恐怕過不了今年了。古力也只能安慰他:“算了,過一兩年等陳沖拿了成績出來,也許到時候,棋院改了規則,他就能再回來了。”實際上古力和歐陽都知道這個事情不大可能。韓國棋院捨得接納芮乃偉,日本棋院捨得接納蘇耀國,但中國棋院恐怕就未必捨得有這肚量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06年的時候如果不是陳好大病張璇回家看孩子女子圍棋實在是無人能挑大樑,恐怕芮乃偉想在正官莊杯上再掛著五星紅旗進場就是做夢!

“也許那小子3年後又是一個蘇羽。”從茶樓裡出來,古力搖著頭嘆息,“18歲……二十歲不成國手,難道說就真的終身無望了麼?”

這件事情誰也不知道。古訓如此,而且按照歷來的經驗看,也是如此。

這個時代,也需要一個顛覆者了。古力在火車上看著窗外油油的田地,慢慢的思考著:有些東西,需要改變一下了……

陳沖的佈局,絕對不是身經百戰的蘇妙的對手。

能夠算清楚大小,卻不知道應該怎麼爭奪。這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情,尤其是眼看著蘇妙一下一下不知怎麼就成了一片一片既有裡子又有面子的黑模樣,陳沖想反擊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人家下的,都是最要命的地方。一開始的時候還好,掛角分投開拆都是普通的定式,陳沖下起來並不吃虧,相反在一個小目定式之後,還拿到了先手。

圍棋先手的重要性不言自喻,但讓陳沖有些莫名其妙的是,沒過15手,隨著最後一個大場被他搶到之後,自己的先手就丟了。

這件事情有些讓人鬱悶了。上次在網上對局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現在竟然還是這樣。陳沖和老頭下棋的時候也從來沒有過說這樣連點感覺都沒有就把先手丟了的事情。

至少,也要下出來點兒讓我心服的手段吧?陳沖眼睜睜看著黑子落在白棋大空裡卻怎麼都想不出辦法弄死,如果要殺就非搭一個絕對後手進去,更難受了。

寧失二子不丟一先。老頭滿肚子的理論加實踐把他教育成了一個絕對的學院派,可現在歪著頭瞪著眼看著棋盤一條一條回憶施門訓令,卻就是不知道怎麼應用。

要不然,換個地方看看?老頭教導陳沖說:既然這地方你不知道怎麼下,就換個地方看看……把腦袋從那個角上抬起來看看全域性去。

不過當陳沖把眼睛放到全盤上的時候,他那天生的計算能力又讓他嚇得一身冷汗:如果強殺那枚黑子,人家舍了之後拐彎出來,藉著殺氣蓋大模樣,恐怕自己後面也就別下了;如果先在外面動手,人家到左上角搞一搞就是十幾目,自己還是麻煩。

這個子,麻煩了。陳沖低下頭思索著應對,卻渾然不覺一個人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身後,正在看著他。

要不然,扳右上角?陳沖苦思之下,總算找到了一個至少看上去能夠暫時解決一下的法子。輕輕舒了口氣,伸手拿起棋子拍落在棋盤上。

這手不錯!蘇妙看到他身後的那個人在微微點頭,忍不住笑了一下,按著那個人指點的方向在右邊扳頭。

這是為了後面入中腹的準備,而且還隱隱約約的牽著上邊那個黑子,順道還逼著右邊白棋二子做活。這是一手三攻!陳沖剛想擦一把汗,手卻停在額頭上再也放不下下來。

實在不行,就順著她的意思走?陳沖滿心的不願,卻完全沒有辦法,咬咬牙準備拿出棋子後退的時候,卻又怔了一下:如果,藉著右上的那枚白子攻角呢?

圍棋都是連在一起的,別為了一塊死活誤了天下大事。老頭的廢話一向聽上去有理。陳沖琢磨一下,飛進了右上角。

背後的那個人愣了一下,託著下巴慢慢轉到了蘇妙的後面,推推她自己坐在了那裡。

誰啊?陳沖一直低著頭,突然發現自己面前換了人,心裡難免有些莫名。不過看看那張臉,他還是認識的:李昌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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