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邁的修女手捻玫瑰念珠，在十字架前默默虔誠禱告。透過彩色窗玻璃的陽光披在她的身上，在她身周勾勒出一圈七彩的光芒，顯得她聖潔無比。
中年修女輕手輕腳地走到老修女的身後，在她耳旁輕聲道：“院長嬤嬤，剛剛又送來一個孩子。”
“收下吧。”老修女緩緩睜開眼睛，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羅修女，帶我去看看那孩子。”
“可是，我們沒有多少錢了。”羅修女面露難色，“今年，我們已經接收了十二個孩子，加上之前收下的，一共有五十個了。再加上這一個恐怕……”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有哪個父母會捨棄自己的孩子。他們把孩子交給我們，就是把希望交給了我們。那些孩子怎麼經得起在親人捨棄他們後，再被我們第二次放棄？不要推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並且，儘量讓他們過得好些。
“我們本就應該忍耐苦難，清貧無非是其中一項試煉，就當做是主的考驗。”
老修女小心翼翼地抱起裹著薄毯的嬰兒。隨著她的動作，嬰兒從睡夢中醒來。他白嫩的小臉就像剛出籠的包子，一雙黑寶石般的大眼睛烏溜溜地亂轉。當他的眼神和修女對上，立即發出咿呀的笑聲，似乎很喜歡修女。
“真是個健康漂亮的孩子！”老修女伸出一根手指，逗弄著嬰兒。
看到嬰兒可愛的模樣羅修女的表情也柔和起來，她小聲說：“這孩子是在飛機失事現場發現的，只有他一個生還者。”
老修女看向嬰兒的眼神裡透出一絲憐憫，“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今天是禮拜日，他就叫……沐恩吧！好不好啊，沐恩？”
……*……
“羅嬤嬤，羅嬤嬤！”
羅修女正在看書，她摘下眼鏡看向來人，“怎麼了？又這麼慌慌張張的？”
來人喘著粗氣，“沐恩，沐恩，他又惹麻煩了，這次是大麻煩！您快去宿舍看看吧！”
看著宿舍裡損壞的床鋪和受傷的孩子，羅修女覺得胃又疼了。
這都是錢啊！本來就沒多少錢。現在，修理費再加上孩子們的治療費，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三歲的黨沐恩低著頭走到羅修女面前，“羅嬤嬤，對不起，我又給您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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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恩，抬起頭，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羅修女嚴肅道。
他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白嫩卻有些消瘦的小臉，臉上寫滿了的愧疚，他黑寶石般清澈大眼裡噙著淚水。
“我看到有些小朋友的床太小了，睡覺的時候身體要弓著，就想幫忙。沒想到……嗚嗚嗚嗚……”
看到沐恩的可憐模樣，並聽到他的解釋，羅修女在不知不覺中放緩了語氣，“小朋友們又怎麼會受傷？”
“羅嬤嬤，不怪沐恩的！”一個臉上擦傷的孩子跑到羅修女面前，“那些床沐恩輕輕一捏就散架了，我們想一起幫忙弄好它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壞掉的床架子會打我們。”
唉……又是沐恩力氣過大引出來的麻煩！羅修女無奈地搖頭。
沐恩比其他孩子都要聰明，學什麼都很快，一個月就會說話，三個月就會走路，四個月就不用尿布了。但是他有個尷尬的毛病，他的力氣比一般孩子大，甚至比一些大人的力氣都要大。
力氣大，當然不能說是毛病，可是問題就在於沐恩年紀太小，還不會控制。他無意間弄壞的玩具、書本、餐具不計其數。稍大一些，就發展到無意間會傷害其他小朋友，弄壞床鋪窗戶。那些床架都是鐵的啊，沐恩隨便就能捏碎！
看來只能給沐恩換個住所了，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沐恩，從今天起，你和我一起就住。”羅修女將沐恩帶到她的房間。
……*……
“嚶嚶嚶嚶……”壓抑地哭聲隱隱約約地在走廊裡飄蕩。
年邁的修女循著聲音，朝一間房間走去。
她抬頭朝門前懸掛的牌子看去，這是教師值班室，可是為什麼會有孩子的聲音？
哦……想起來了，年紀大了記性就不好了。過去，這裡是羅修女的臥室。沐恩那個孩子和她一起住。算起來，羅修女已經去世一年了。
“孩子，你為什麼哭泣？”老修女蹲下身，和跪在地上哭泣的孩子平視。
聽到聲音的沐恩抬頭，當他看清來人，哭得更起勁了，“院長嬤嬤，我不想上學了！”
“哦？為什麼呢？羅嬤嬤還在的時候，一直誇你聰敏好學。你也很期待去學校讀書，為什麼才上學一個月，你反而不想上學了？”她撫摸著沐恩的頭髮，幫助他放鬆精神。
黑寶石樣的眼睛不似平日清澈，帶上了一絲陰霾，“他們說姓黨和姓國的都是福利院的孤兒，說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我明明有管理員老師、有嬤嬤們，還有一起長大的小夥伴，才不是孤兒。他們還說，身邊沒有爸爸媽媽的就是野孩子。
“我沒有要打他們，是他們擋著我，不讓我走，我只是想推開他們而已。我也沒有故意弄壞學校的桌椅，那些都是木頭的，我輕輕一拍就壞了，福利院裡都是鐵的。
“我不喜歡他們，我才不是野孩子！”
老修女將沐恩抱在壞裡，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沐恩當然不是野孩子。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主的孩子，他不會捨棄我們中的任何一人。”
“真的麼？”沐恩疑惑地望著修女，“可是……可是……”
看出沐恩糾結的地方，老修女提議道，“不如，你跟我姓吧？我姓於。沐恩要不要姓於啊？”
沐恩忙不迭地點頭，只要不姓“黨”不姓“國”，他就不是別人嘴裡的野孩子。
“既然改姓了，不如把名字也換了吧？於……於天怎樣？你來這裡的那一天，正好是禮拜天，‘天’字又有樂天知命的意思。”
沐恩，不，現在是於天，他再次猛點頭。“天”這個字他剛剛學過，筆畫很少，寫起來方便。“於天”真是個好名字！
自此，每當被罰抄寫名字時，於天穩居最招人羨慕嫉妒恨排名第一位。多年後，當於天遇到了一個叫“丁一”的同學，他的地位才有所動搖。
於天的身世靈感來源於“上海孤兒”：上海曾經有一段時間無力撫養子女者眾，紛紛將子女送人，現在仍有不少人回上海尋找生身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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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年初二，去了城隍廟，結果人好多，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城隍廟那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