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好後，我走到機器面板那裡，一共六個安鈕，分成三排，中間那個大大的紅色按鈕，就是送屍鍵，按一下，鐵板連帶著下面的傳動裝置就開始工作，把小圓送到焚化爐裡去。

大黃從鐵床上跳下來，又蹲到焚化爐邊上，雙眼死盯著爐子裡的火不放，等著一堆大餐上來。

老馬讚許地看著我，只差鼓掌了。

我的額頭突然滴下汗來，一顆、兩顆，沿著額頭到鼻樑，再到嘴唇、下巴，一路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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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又有一顆掉進眼珠裡，我眨了眨眼，手懸在紅色按鈕上，卻怎麼也按不下去。

老馬沒有催我，只是原地站著打拍子，我沒反應，手懸起又放下，反覆幾次。

終於老馬開口了：“你以為她還是小孩啊？裡面不知什麼東西佔著，快點動手。”他也看不下去。

我身子一震，不知怎的，想到了曾佔著李小岸身子的李秀，與其說是佔，倒不如說是幫李小岸看家，等李小岸回來時，就默默地離開，騰出打掃乾淨的家。

我的心一痛，無論如何都按不下去。

我退開來，像是做出一個決定。老馬的臉色馬上變了，小圓躺在鐵床上，也轉過頭來看我，眼裡閃著光。

我說：“我下不了手。”

說出來的時候，心裡最後一絲猶疑也沒了。反而輕鬆了許多。

“你說什麼？”老馬本來是一切盡在掌握的眼神，頓時變了，上下打量著我，走近了一步。

我下意識地後退，被老馬的氣勢所懾，又說了一句：“我下不了手。”

“那你也死了，就為她？值得嗎？”老馬指指小圓。

我看著老馬，突然抓到一個念頭，老馬不會殺我。

以他的實力，完全不用假裝中毒死了，陪我玩這一出，直接把我們兩個拎到焚化間一個個燒了就好，為什麼又要配合我們演戲？

就像現在一樣，明明可以自己動手，卻逼著我去按送屍的按鈕，好像是有意讓我做一些事？

他說得培養就是這樣培養的嗎？

我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大聲道：“反正我是不會動手的，你要殺就殺吧。”老馬不會殺我的，他甚至不會殺小圓。

要是能殺的話，早就殺了。不用等到現在。

老馬笑了，笑得時候，都可以看到他滿口參層不齊的黃牙，還有幾顆爛掉的黑洞。

“好，不殺她也行，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我緊跟著老馬的話問出，漏了自己的底氣。

老馬笑一笑，說：“陪我逛街，穿件衣服。”

“什麼？”我以為自己聽錯，又問了句。

老馬就是提出給他剁隻手，下次吃麵的時候下菜我都不驚訝，可是陪逛街穿衣服？這傢伙腦袋沒問題吧？

老馬的形象迅速顛覆，本來是個刨工殺人狂，立馬變成了一個木工老伯無聊找小朋友玩，可是又礙於人際交往障礙症，改用這種變態手段提出邀請，你壓力大的沒朋友耍，去找老九那個變態啊！

“逛街，穿衣服，這丫頭就不用死。”

“可——可以。”條件再荒謬，也比我之前預想的好太多了。

直到從火葬場裡出來，我都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事。

逛街？穿衣？老馬見我答應，就把小圓放了，沒有任何附加條件，我看著小圓走出去，確定老馬沒在說謊，自己跟著出來，直到上了車，到了市中心，站在街上，邊上都是人，我才意識到自己出來了。

還有一個老馬給的手機，說是改天約會的時候聯絡。

沒過多久，老馬就給我打電話了。

明天早上10點鐘，恆隆廣場。

第二天，我在恆隆廣場等。

此恆隆不是彼恆隆，只是名字取的像，據說是不知哪裡來的二代開發商，專到豐城這個小縣城，搞一個商業綜合體，餐飲、服裝、娛樂於一體的大型休閒購物中心。

就在我身後，一共六層，將近一萬多平米，要是把這一萬平改成住宅賣的話，不知要賺多少錢，那老闆腦子抽了，一定要搞什麼商業地產，第一年開張的時候，連工作人員加起來，都填不滿整幢大樓。

人流少得可憐，也就週末的時候人多一點。不過現在人氣反倒慢慢多了起來。

現在汙染那麼嚴重，出去自駕遊也沒什麼好玩的，圖方便的人家一到週末就帶著孩子到恆隆來，就是免費吹吹冷氣也好，裡面又乾淨，玩得東西也多，時不時還有什麼活動、表演在這裡舉行，曬不到、淋不到，冬暖夏涼的，餓了有吃的，累了有地方坐，確實沒有比這更完美的地方。

我也來過幾次，不過嫌這裡太吵，就沒怎麼來了，嗯，這裡熊孩子特別多，走在路上，短短幾百米路，至少能被一波的熊孩子撞一遍，不重樣的。

等著老馬過來，我竟生出些約會時的緊張心情，不過別人都是暗暗期待著吃飯、看電影後的快樂人生交流，我特麼的是擔心老馬會不會用鐵鏈繞住我脖子，然後從樓頂上扔下去勒死。

這傢伙不會是還有什麼暗招等著我吧？

自從上次在火葬場逃走後，我就沒碰見小圓，死裡逃生後，就算以小圓這樣的古怪性子，也要在家裡呆上幾天，老馬既然放了她，就不會再找她麻煩。就是不知道她這幾天做什麼。

“來了。走。”一個人拍拍我的肩膀，徑直朝大樓裡走。

“老馬？”我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頂著那亮光，眯著眼睛看了好久，才算認出來。

還是靠那袖口伸出來的一小截的鐵鏈，鐵鏈盡頭應該綁著一個刨刀。

以前看老馬的時候，可沒天天戴著鐵鏈，怎麼在火葬場裡轉了一圈就變個樣了？

老馬今天的穿著要用兩個字來形容，就是騷包、四個字就是非常騷包，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準確的詞。

從頭到腳都是白色，白色的西服、白色的領帶、白色的折成三角的手絹，放在西裝的胸前口袋裡，露出一個頭來，白色的褲子、白色的皮鞋，當然襪子也是白色，不過最吸引人眼球的還是那頂白色的圓頂帽。

嗯，雖然不想承認，光是站在老馬身邊，羞恥指數就已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