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跟我回公司再說。”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張星。說實話，來豐城這麼久，除了王榮外，張星算是我見過最有煙火氣的活人，他會哭會笑，會因為死而動容，不想安世美那樣，殺人或是被殺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只有張星才讓我覺的像是一個活人，不對，他就是一個活人。

我像是看到當初入豐城的我，我想幫他。

張星直起身子，擦去眼淚，臉上又恢復到了最初那種流裡流氣的表情，還帶著一股深入骨髓的仇恨，“我要報仇。”

“啥？”

“我要報仇。”張星盯著我的眼珠說話。

我傻眼了，這小子是不是腦袋嚇壞了，剛才那幫惡鬼分食人肉的場景他沒看到嗎？還想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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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報？”我沒順著他的話往下講，要他自己發現裡面荒謬的地方。

張星握緊拳頭說：“符咒，那些符咒很有用，去我叔那裡多拿一些，都燒了，我就不信燒不死那幫惡鬼。”

“那只是大廳裡的，你知道當初那個命案死了多少人嗎？”我說。

張星似是沒料到我也知道那廢宅裡的命案，搖了搖頭，“你知道？”就是極度悲痛中，張星也改不了那斜著看人的眼神。

“我以前做節目的時候，看過那家廢宅的資料，案發當日，廢宅裡有富商邀請過來的客人，總共一百二十三人，我們之前看到的頂多只有二十人，你覺得要燒多少符咒才管用？如果下次過去，他們一窩蜂出來呢？”

張星沉默了，接著又大叫道：“那我就一口氣把整個房子燒了！”

呼——我真是受夠了這種脫線無腦人的思維，要是可以一把火燒掉，就能解決惡鬼問題，我相信豐城外面也有很多人等著把整座豐城燒掉，好過讓這些惡**亂人間。

“燒了房子，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什麼事？”張星問。

“這些怨魂現在只呆在廢宅裡，好歹有個地方躲著，要是燒了房子，普通火焰對它們一點殺傷力都沒有，那些怨魂失了依憑之所，四處遊蕩，不知要害掉多少人命，你確定要這麼做？”

“那怎麼辦？”張星硬硬地回了一句，臉上還是一副不服氣的表情，但是看樣子，已經被我說動。

我終於勸服張星隨我回到公司，張星是張五斗的侄子，我自然不會獨自一人把事情抗下來。

有張五斗這個便宜叔叔在這裡不用，我傻嗎？

我拉著張星找到張五斗，張星反而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像是家長陪同見老師一樣，縮在我後面。

我知道他心思，怕我說出他闖禍的事，其他的禍事還好解釋，但是有關兩條人命就麻煩了。

我要是他叔，絕對先扇一個巴掌過去。

不過我完全沒提那檔子事，只是說了廢宅惡鬼傷人，剛好是張星的兩個同學，請張五斗想個辦法，怎麼樣把廢宅裡的惡鬼除掉。

張五斗聽我說完，看看張星，又看看我，似是在想我們倆人是怎麼混到一起的。

張星聽我沒揭出他的醜事，放下心來。

張五斗突然說：“陳寬，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辦這家公司？”

好好地怎麼突然說到這件事，我摸不著頭腦，這還用說，當然是為了錢，一把成本幾毛錢的木劍居然賣到接近4千塊錢，除了他我是沒看到更黑心的老闆了。

“唉，我知道你要問為什麼，說我是個黑心商人，只知道賺這些黑心錢對吧？”張五斗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搖控器，對著牆上按了一下。

然後燈光滅了，牆上放出一個投影畫面。

我和張星扭過頭去看。我還特意往回看了一下。

張五斗這間辦公室我來過好幾次，裡面的佈置一清二楚，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投影儀，我沒發現哪裡有投影儀，難道是安在天花板上？

最先跳出來一行熟悉的紅字：fbiwarning，我愣了一下，難道是——

一個女孩穿著護士裝，坐在病床上，手裡拿著針管，我差點噴血，張五斗，現在是共賞異國愛情動作片的時候嗎？還是說你放錯了帶子，放了個人私藏？

張五斗面色很嚴重，說：“繼續往下看。”

張星的臉有點燒，這小夥子還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看到這種片子，容易把持不住。

我暗笑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也沒比他大幾歲，怎麼這麼老氣橫秋，難道自己就不會被搞得心浮氣燥。

以中國男人的平均閱片量而言，看了開頭就知道下面要發生什麼，果然躺在病床上穿著病號服的病人開始動手動腳，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我和張星同時跳了起來。

護士一針扎在病人的脖子上，血嗤了出來，濺到牆上，護士低下頭去，伏在病人身上，肩頭聳動，乍一看，好像一對熱戀的情侶，護士聽到後面的響動，突然直起身，扭過頭，滿嘴的鮮血，眼睛裡的瞳孔已變了顏色，全是白色，沒有瞳孔。

猙獰的大臉一下子填充滿了整張螢幕，再加上黑暗的觀影環境，還有投影畫面的超大尺寸，好像是從牆裡跳出來的一樣。

張星往後就倒，背重重嗑在桌上。

我雖然沒動，不過手心也出了汗。

接下來畫面一黑，是護士弄倒了鏡頭，鏡頭對準天板，邊上又濺過了一蓬的鮮血，傳來慘叫聲，似是攝影師也被護士害了。

然後畫面固定在天花板上。

正當我們以為快要結束時，又跳出護士那張臉，只是橫著過來，眼珠上下翻轉，還是見不到一點黑色，護士的嘴裡還叼著一塊肉，不用想就知道是誰的肉了。

護士雙眼一翻，直接把肉吞下去，畫面此時才完全黑掉。

“這是——”過了好久，我才出聲，聲音沙啞得不行。

張星則一直張著嘴，眼神已經有點恍惚，他怪可憐的，光是今天一天，就不知經受過多少次衝擊，要是擱在10個小時之前，他一定會後悔的。絕對不能去那個廢宅。

“這是我們一個分部拍攝現場發生的事，一共十一個工作人員，全部死亡，那個護士不見了。”張五斗緩緩說道。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吐槽些什麼？是古道的分部還有做這種生意，還是說拍攝現場出現惡鬼這種事。

張五斗看了張星一眼，問道：“小星，你確定要聽下去嗎？”

張星還沒回過神來，直到張五斗又問了一次，才反應過來，“我要聽。”

好奇心，好奇心啊，張星再怎麼怕，可還是受不了好奇心的煎熬，要是我的話，估計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當初在豐城碰上那麼多古怪的事，為了什麼事業，居然選擇一直呆下去。

現在想想那時的我可真是夠蠢的，一發現不對，就辭了工作，馬上走人，反正也沒多少錢。

要是當初那樣做了，也不會有之後的那些破事。

“豐城快要支持不住了。”

“支持不住？”我問道。

“惡鬼越來越多，許多人直接以肉身成鬼，連以前的化形步驟都沒有，這回要不是李老板邀請我過來，開這家公司，幫他分擔點壓力，我還不想過來。”

“你說做節目和惡鬼有什麼關係？”我忍不住問道。

“哼，關係大了去了，要不是有我們做節目，壓制惡鬼，恐怕豐城已經沒有活人。”

“為什麼不走？”

“走？你知道走了之後，會怎麼樣？”張五斗一字一句問道。

我問道：“會怎麼樣？”

張星也跟著問了。

“就跟那廢宅裡的怨魂一樣，會四處逃竄，從此陰毒患散，天下大亂。”張五斗說話時的表情很嚴肅。

可是我卻想笑，這話和我跟張星說得差不多，惡鬼易除，只是根患難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