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軍隊步伐非常厚重，那聲音聽得人心慌亂，西方的部隊似乎有些躊躇，停在商隊的前方，沉默著，也不見再進一步。

而北方的兩支部隊似乎並非一家之人，他們同樣忌憚對方的出現，兩隊相隔幾里，最後都停在商隊附近，一動不動。

場面上似乎出現了短暫的停歇，時間彷彿都鎖定在那一刻鍾。除了趙烈的部隊圍著商隊轉來轉去以外，便只剩下亂作一團的人們驚叫不已。

那幾個僱傭兵的團隊似乎開始聽從商隊的安排，自私起來。他們只是將自己負責的商隊包圍起來，然後嚴陣以待，絲毫不知如果不團結一致，便會覆亡的道理。唯有趙烈的部隊分散在附近，而後立在周圍，給那些弱小商隊結成圓陣的時間。

張聖縱馬跑上高坡，馬頭拽了好幾下，方才轉到趙烈的身旁。

“咱們被包圍了，如今如何是好？”他握著骨朵兒的手都有些發抖，在他的軍事生涯中，縱然被前後包圍過，縱然跟著大將軍丟失了各地要塞都沒如此恐懼。他很清楚，他的後方，沒有援軍。

趙烈一動沒動，彷彿看傻了一般。不仔細看以為他已經徹底沒了下文，但是張聖向他看去之時，他的眼睛微微眯縫，好像在凝視那些敵人一般。

“兄長看那西方的賊人是不是身著灰色衣服的軍隊？”趙烈這時候反倒伸手招呼張聖，似乎被圍的並不是他。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得拿準主意，現在這些商隊各懷異心，根本不肯相互扶持，共同列陣。如果這是一千軍隊，倒還能打他一二。”說完，他就要打馬歸陣看看能否將自己的部隊召集回來，現在自顧不暇，趙烈還有心情發號施令讓眾人守著整個商隊。

趙烈卻及時叫住他，吼道：“北方是高昌的馬匪，那南方的是吐谷渾的。北方還不清楚，不過有可能與匈奴有關係！”

趙烈忽然吹起哨子，眾人聞風而動，那瞿二更是一馬當先往他這裡跑來。莫說瞿二，便是整個軍隊都移動得非常迅速，根本不用提曳拉扯，便聚攏在商隊的正西方，排好隊伍，等待趙烈的命令。

“瞿二，你帶兩個人，懂高昌語的，去問問到底怎麼回事！”瞿二得令，怒吼一聲，揮舞著長刀便往後跑去。不一會兒，便見幾匹快馬慢慢向西移動，那土壤上的浮塵隨著馬匹前後的奔躍，變得如同沙漠中的沙塵一樣，具有一定的威懾力。

張聖這時反倒有些發懵，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這怎麼打也不是，退也不能。如果不能及時想出辦法來，靠著這半荒不涼的地帶，早晚得讓人弄死。

自古及今，有多少能稱霸中原的雄兵厲將是這麼被活活拖死的，已經數不清了。一旦停下，便永遠追不上那群狼，他們永遠都會以逸待勞，默默等著你的攻擊，然後將你分割包圍，最後鯨吞蠶食。

他又跑回到趙烈身邊，趙烈沒等他問，率先開口道：“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那高昌的馬匪與吐谷渾的狼狽為奸，似乎對我們早就起了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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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聖說道：“莫要讓那群商人知道他們是衝著咱們來的，不然何以應對？”

趙烈忽然轉過頭來說道：“目前形式刻不容緩，我們不能給予這些馬匪弄明白的機會，他們衣著不一，人心各異。如果給他們反應過來，我們必然是狼圍中的羊群，來去必不能掙脫。”

說著，他指向西方說道：“吐谷渾與高昌前後夾我，必然會以為我等向北逃脫，實際上北去並無道路，且路上雜胡甚多，我們必然不能掙脫。現在北方柔然人聞風而來，更好給我們一個機會。

我們如果策動商隊向西奔去，吐谷渾人定然以為我們是要強行衝陣。而西方高昌則以為我們是被吐谷渾驅趕而不得不前行。如此前後必然兩生嫌隙，而高昌必然會後退。”

瞿二的鐵騎忽然舉起令旗，向趙烈反饋資訊，北方兩隊各不相容，卻蠢蠢欲動，似乎倚仗兵強馬壯，想將三隊人馬通通包圍在這南有大山，後有高坡的低窪之地，徹底將三隊殲滅一般。

趙烈繼續說道：“等東西和圍之勢慢慢成型，那北方的馬匪們便會按耐不住，我等以身引誘，必然讓他們不能思考便輕易上當。此計策曰：以亂打亂，渾水摸魚。”

……

自古聯軍無勝場，並非因為配合問題，而是因為狹隘之心，相互計較。白起如何破伊闕之戰？便是因為兩軍有弱有強，強者不肯吃虧抵禦，弱者自然不願在主戰場抵擋秦軍主力，兩人你推我搡，最後讓秦抓住機會，先破弱而圍強，最後兩人都沒能跑掉，最後送上雙殺。

現如今依舊如是，一群人絕對不會相信趙烈，縱然信任，也絕對不可能將自己辛苦十幾年積累的兵馬裝備送上抵禦的主戰場而給別人逃跑的機會。

這需要一個智慧，周易上稱之為“群龍無首”。

趙烈並未著急，他特意放緩腳步，慢慢靠近一群早已經焦頭爛額的商賈和那些各自為政，卻在一旁看笑話的侍衛頭領。

那些商賈看趙烈下了山坡，便都圍上來說道：“你看這如何是好？咱們不如……”

“還能出去嗎？不行就算了……”

“我可不想就這麼把自己的商隊拱手讓人！”

趙烈前跨一步，朗聲說道：“眾位不必驚慌，我已經有了破賊之法！”

眾人一聽，都眼睛一亮，紛紛圍上來，如同見到了救命之星一樣。

“不過……不過……”趙烈故作難堪，其實心計瞭然，這時候千萬不能輕易說出口來，如果輕易說出來，眾人依舊不能更好地團結在一起，共同用力。

時間拖的越久，人的心越慌亂，越慌亂便越希望事情能得到解決。正好有人胸有成竹地說他有破解的辦法，但是實行起來頗有難度，只要他略有沉吟，眾人便會忘乎所以，催促他趕緊說。這一來二去，人們便會將自己手中的權力導向趙烈，這樣他才能聚集人手一心一意破賊。

眾商賈看他這般模樣，都衝上來搖晃他：“郎君

你快些說罷，還如何是好，我們全聽你的！”

“你莫要拐彎抹角，有什麼便說什麼吧，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再不說，我便交出自己的商隊，硬走也要走出去了！”

趙烈見火候不夠，甚至有些人藏在後邊兒混事兒，便有意無意地說道：“哎呀，眾位意見不同，不統一意見便不能辦成此事，權不能一於一人便不能作為。還是算了吧，等著結局吧！”

話雖如此，趙烈心裡頭著急得已經開始出汗了。他深知越是拖沓，四方馬匪對這場戰爭的理解便越是不同。他不能給那群人思考的時間，不能給他們相互傳遞信息的時間。

那些領頭的商賈左右看去，眾人這時候才隨聲附和。眾人一致決定，由趙烈統治他們的侍衛與僱傭兵。趙烈見大勢已定，事情已經成了一半，便不再猶豫。

他首先將眾侍衛頭領吩咐完他的安排，要求眾人不能擅自離開崗位，如有偏頗之處，戰後必然補償他們的損失，但是想活命，得聽他的。

那些侍衛饒是不願意，也得看商賈的臉色，他們的飯碗是這條路上的商賈給的，不聽話，還能生存下去？便都不做聲，趙烈抓住眾人猶豫的心理，不給他們答話的時間，一槌定音道：“全軍，西進！”

趙烈一槌定音之前，東方吐谷渾的馬匪已然派出前鋒，向北奔去，意圖非常明顯。便是要相互溝通，以期能分配此中利益。

趙烈焉能讓其恣意妄為，便率軍迅速西去。

果不其然，吐谷渾的馬匪見商隊有所動靜，都蠢蠢欲動，而商隊則似乎受到影響一般，拼命向西奔去。

高昌的馬匪以為是商隊被吐谷渾的馬匪驅逐，一時間猶豫不定，不知是否應該夾擊，那北方還有兩隊身份不明的馬匪，萬一節外生枝，該如何收場？他們見商隊混亂地向他們奔來，以為商隊潰不成軍，又沒弄清情況，怕出了差錯，便向後退去。

而吐谷渾的馬匪不知商隊為何會突然動靜，但也不能讓她們進攻高昌，自己則原地不動，他們便起身，緊隨其後。

北方的馬匪以為商隊要向西突圍，又見東方的部隊在追趕他們。便以為是東方的馬隊要動手。又見西方馬隊人數較少，以為並非他們和商隊的對手，便有一隊先向西夾攻而去，意圖將高昌馬匪滅了，再夾擊商隊。

而另一隊則見混亂，意圖渾水摸魚，便想著向中間的商隊直接攻去，似乎對那肥美的羊肉胸有成竹。

趙烈見四方馬匪如此動向，心中忽然熱血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將敵人的所有動向全部算的一清二楚，便仰天大笑道：“賊果中計矣！”

張聖等人則領兵護衛在商隊北方，靜靜等待趙烈的命令。

趙烈故意率領先鋒猛進，造成一種直插高昌胸膛的假象。而實際上卻打著令旗讓張聖瞿二向東運動騎兵。

一時之間，在這片根本沒有水的乾涸之地，五方軍隊忽然攪成一團，相互之間分不出彼此，只有一人，算計著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