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一棵人魚草】

吃下那棵帶有濃濃的海星味的綠草之後，慕秋感到身體傳來一股難言的胞脹感,就像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繼而,是難以忍受的疼痛，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打亂、重組。

慕秋痛苦地大叫一聲，抱著頭跪在地上——誰都沒有想到,外艙口居然設有身體記憶功能,慕秋撞過去的時候，艙門居然開啟了！

楚擎天大驚失色,精神絲瞬間爆長,狂亂地揮舞著把慕秋緊緊護住。

慕秋就這樣滾到了海水裡——如果不是楚擎天護得及時,恐怕在衝出艙門的那一刻就會粉身碎骨。

楚擎天在艙門自動關閉的前一刻衝到慕秋身邊，試圖把他圈到懷裡。

可是，他穿著厚重的潛水服,戴著頭罩，再加上海水的壓力，手臂的動作很不靈活，他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抱到。

此時，慕秋處在楚擎天支起的精神屏障中,雖然免於水壓的影響,身體卻依舊疼得打滾。

綠色人魚看著慕秋的反應，露出驚訝的神色，他擺著尾巴游過來，想要看看情況。可是，還沒有靠近就被狂躁中的哨兵大力甩了出去。

金色人魚把他接住，憤怒地瞪著楚擎天。

“楚擎天……”幾近昏迷的慕秋下意識地叫著伴侶的名字。

楚擎天感受到嚮導的痛苦，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認知讓他幾欲發狂。

“楚擎天……好疼……”慕秋抓著厚厚的潛水服，無意識地呢喃。

楚擎天赤紅著雙眼，想也不想就要去扯自己的頭罩。

艙內眾人大驚失色，異口同聲地叫道：“老大！”

“楚擎天！你是不是瘋了？！”陸荀一拳砸在艙門上，轉身就往駕駛艙跑——如果仔細看的話，不難發現那雙向來冷靜的眼睛此時一片慌亂。

“開門！我要出去！”奧布里看到楚擎天的動作，也險些發狂，他大力捶打著外艙門，朝著傳音器狂吼。

“老大不會有事的，慕秋嚮導也不會！你別跟著添亂！”林青儘管快要急哭了，依然冷靜地安撫著奧布里。

千里眼和順風耳雖然留在駕駛艙，卻時刻關注著這邊的情況。看到這一系列的事件之後，千里眼握著操作杆的手不由地顫抖起來。

“別擔心，不會有事。”順見耳沉聲安慰，緊握的雙拳卻抓破了掌心。

好在，水下壓力太大，考慮到各種潛在的風險，潛水服具有強制防護功能，在水中靠外力根本脫不下來——楚擎天暫時不會有事。

只要楚擎天沒事，慕秋暫時也是安全的。

艾爾莎抓著西蒙的胳膊，小戈爾緊緊挨在他們身邊，三位嚮導反而顯得最為冷靜。他們不約而同地伸出精神觸角，一圈又一圈地纏在楚擎天的精神絲周圍，組成更加嚴密的防護罩——即使額頭冒汗、眼前發黑都沒有停止。

小蘿卜“噠噠、噠噠”地跑過來，“啪”地一聲撞到飛船壁上。

手臂長的機甲模型掉落到地上，精神體本尊毫無阻礙地穿過牆壁，跑到慕秋身邊。

“蘿蔔……秋秋……”小夥伴們貼在透明牆上，緊張地看著外面的情況。

“秋秋……”小家夥抱著慕秋的脖子，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蘿卜的出現讓楚擎天稍稍冷靜下來，他操縱著精神絲把慕秋的身體卷起來送到自己懷裡。

雖然動作依舊笨拙，好在把人抱得很穩。

此時，陸荀也操縱著機械臂，不由分說地把兩個人抓起來，丟到了採集艙。

一船的人大氣都不敢出，視線隨著機械臂移動，直到聽到“哐當”一聲，不知誰先有了動作，一船的人紛紛往採集艙衝出。

採集艙內。

成堆的魚蝦螃蟹上面，楚擎天背對眾人躬身而坐。

此時的他已經脫下了潛水服，赤.裸著上身，身下散落著破碎的布片，懷裡的嚮導悄無聲息。

眾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慕秋為什麼沒有動靜？！

“秋秋？”

西蒙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腳下一軟，跪倒在地上。

陸荀趕緊把人扶住，滿臉擔心。

眾人紛紛上前幾步。

“不要過來！”楚擎天頭也不回地低吼。

大夥下意識地頓住。

楚擎天抱著懷裡的伴侶，也愣愣地反應不過來。

瑩白的肌膚，精緻的眉眼，沉穩的氣質，這是他的伴侶沒錯——可是，那只魚尾巴是怎麼回事？

這時候，前排的幾個人已經發現了異常，楚擎天把嚮導赤.裸的上身死死擋住，流光溢彩的尾巴卻無法顧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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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人魚？

大夥不約而同地閉了閉眼，是不是眼花了？

“不許看！”楚擎天再次開口，語氣中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懊惱。

這樣的秋秋，怎麼可以讓別人看到？！

如果說人類狀態的慕秋像是一塊溫潤的玉，此時，更多了幾分明豔。

本就精緻的眉眼微微上揚，襯得臉部輪廓更加分明。淡然的嘴唇、尖尖的鼻頭，濃密的睫毛，氤氳著流光的眼眸——無處不完美。

楚擎天習慣性地捏了捏那只半透明的耳朵，耳後原本長有黑痣的地方多了一條並不明顯的裂縫，此時正像魚腮一樣一張一合。

大人們被他吼住，小家夥們卻不怕。

南瓜揹著小雪蓮，腦袋上還站著小綠藤，跌跌撞撞地爬到海鮮山上，一把抱住長長的彩色魚尾。

“秋秋變人魚啦！”南瓜憨憨地說出大家的心聲。

“媽媽？”小雪蓮也好奇地看看慕秋熟悉的臉，又看看那條陌生的尾巴。

慕秋終於緩過勁兒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他朝小家夥們招了招手，露出一個略顯虛弱的笑，“過來。”

楚擎天不贊成地瞪了他一眼，扯回那條白花花的手臂，聲音近乎低吼，“你沒穿衣服！”

“那有什麼關係？”慕秋無所謂地說，“以前在宿舍洗澡都是光著跑來跑去。”

“你、說、什、麼？”哨兵額頭青筋爆起，咬牙切齒。

“呃，”慕秋轉了轉眼珠，訕訕地笑，“說著玩的，別當真。”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不是！

楚擎天一拳砸在海鮮堆上，驚起螃蟹三五只。

*

楚擎天也經歷了一回削骨之痛，向來拿受傷當飯吃的漢子此時只有緊咬牙關才能不讓自己喊出聲來。

畢竟，雙腿要變魚尾，身體密度還要適應深海水壓，全身的皮膚骨胳都要重組一回才行。

綠色人魚歉愧地看著慕秋，怯怯地說：“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那麼痛……以前給小海魚吃，並不會這樣。”

慕秋笑笑，並沒有責怪他。想來大概是身體密度之類的本來就不同，好在，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可以聽懂人魚說話了。

“我們去看看族長吧！”慕秋明顯感覺到，人魚族長的精神波已經很微弱了。

綠色人魚忙不迭地點點頭，率先飛出艙門。

慕秋緊隨其後，下一刻卻悲劇了，渾身的衣料在接觸水流的那一刻瞬間化為碎沫，渣都沒剩。

楚擎天迅速把人抱住，用身體擋住眾人的視線。

於是，裸.男，哦，不，裸魚又多了一條。

大夥這才意識到，普通的衣服根本承受不住深海的水壓。

最後，還是綠色人魚送過來一件彩色的綃紗罩衣，才讓慕秋免於裸.奔。

慕秋有些嫌棄地扯著身上晃眼的衣料，“沒有別的顏色嗎？”

翠綠的眼睛豔羨地看著慕秋的尾巴，聲音清脆利落，“衣服要和尾巴配才行啊！族裡還沒有彩色尾巴的人魚出現，所以這件衣服一直沒人穿過。”

楚擎天則是揮揮手，直接裸著——放眼看去，那些人魚中也不是沒有裸著的。

慕秋有些小嫉妒地看著自家伴侶的八塊腹肌，還有那條看上去就很有力量的黑金色魚尾，偷偷咽了咽口水——即使變人魚了還是這麼健美，幸好是他的人！

看著嚮導迷戀又驕傲的小眼神，楚擎天勾起唇角，再次肯定自己拒絕穿“裙子”的決定真是無比正確。

這時候，金色人魚游過來，看向楚擎天的視線明顯帶著敵意。

楚擎天挑眉，他沒有得罪這傢伙吧？

綠色人魚把金色人魚拉到一邊，小聲說道：“你不要這樣，雖然他很強壯，可是他已經有伴侶了……”

金色人魚並沒有被安撫，反而粗聲粗氣地說：“如果沒有伴侶的話你就會喜歡他嗎？”

“胡說什麼！”綠色人魚聲音更低，“我只喜歡你……”

金髮掩映下的俊美臉龐終於春暖花開，叭唧一口親在綠色人魚紅紅的臉頰上，有些兇惡地叮囑道：“說好了，只許喜歡我！”

“你也是。”

“我當然是了，我從小就喜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金色人魚的聲音越來越高，綠色人魚趕緊捂住他的嘴，“別說了，別人都聽到了。”

“怕什麼？”金色人魚巴不得昭告天下呢，不過，既然心上魚不願意，那就暫時不說好了。

楚擎天無視兩條幼稚魚，拉著慕秋的手，尾巴不甚熟練地左右擺動。生平第一次長著尾巴游泳，起初一直維持不住平衡，把周圍的水流攪得一團糟。

慕秋還不如他，甚至尾巴都僵硬著，像人類的雙腿那樣直直地垂在水裡，如果不是被楚擎天拉著，早就沉到水底去了。

好在，楚擎天是個好老師，身體力行地指導著，沒過多長時間兩個人就能在水中有驚無險地穿行了。

慕秋大大地松了口氣，卻還是不敢放開楚擎天的手。

楚擎天樂得如此，兩人就這樣手牽著手來到人魚群中。

此時，昏迷中的人魚族長正被他們圍在中間，就那麼靜靜地躺著，淡藍色的血液在水流的擊打下依舊在流，沒有採取任何治療手段。

人魚族長臉色蒼白得可怕，慕秋遠遠看著，不覺皺起眉頭——人魚中沒人懂得治療嗎？

人魚們看到他們過來，自覺讓開一條通道。

楚擎天暗自松了口氣，原本還以為要經過一番拉扯的，沒想到這幫傢伙突然就想通了。不僅沒阻攔，反而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們。

其實，一切都是人魚草的功勞。

楚擎天不知道，人魚們卻很清楚。只有心地正直善良的生物吃下人魚草才能變成人魚，如果是懷著其他心思，人魚草根本不會發揮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