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微熹,隔著庭院的籬笆牆可以望見遠處的幾畝菜園。
景嫻一襲月白的常服坐在門前第三個臺階上,腳邊是一疊雲片糕,熱氣繚繞,由此可以推斷出是半柱香內從鍋灶中端出來的。
容嬤嬤手中端著東西路過時,景嫻任是一臉惆悵的在望著天際。
容嬤嬤腳步稍稍的頓住,立在景嫻身後,道:“娘娘,您怎麼還沒吃完?”
景嫻很是惆悵的轉過頭來,巴巴的將容嬤嬤瞧了一眼,很是惆悵的託著自己的下巴又轉了回去。
容嬤嬤默了默,蹭到景嫻身邊,挨著她就著青石臺階坐了下來,半晌,遙望著遠處的一片碧綠菜園悵然道:“小豆子最新得來的訊息,御膳房今兒得了萬歲爺的旨意,宮中各位娘娘的午膳都罷了去,今兒的伙食便是雲片糕。”
景嫻的身子在清晨和煦的微風中狠狠的顫了顫,良久,抖著一把嗓子開口道:“嬤嬤……我昨晚是不是說了什麼夢話?”
容嬤嬤摸著下巴作出沉思的模樣來,思索片刻,未果,只得同景嫻搖了搖頭。
景嫻甚絕望的瞪了一眼腳邊的雲片糕。
憑藉景嫻同弘曆相處的這些年的經驗來看待這件事情,景嫻覺得自己很是委屈。這好比是一個強盜的妻子自信滿滿的認為自己的相公在外頭殺人擄掠無惡不作可是自己卻是那個最安全的人。可是某天深夜一醒來卻瞧見自己的相公懷裡摟了個同自己懷揣著相同想法的女人一刀把自己給捅了,這真的是嗚呼哀哉了。
且歷來帝王被來自朝廷各大命臣上書的你彈劾我我彈劾你的奏章日益積累出來的怨氣以及怒氣無比的強大,且歷來帝王都有著自己不為人知的發洩方式。
所以,弘曆的發洩方式便是景嫻。
全稱便是全方位刺激虐待烏拉那拉氏景嫻以發洩怨氣怒氣方法。
景嫻甚是惆悵的將容嬤嬤瞧了一遍又一遍,在容嬤嬤心驚膽顫的目光中終於緩緩的開口道:“你真的沒聽見我昨晚說什麼夢話了麼?”
容嬤嬤奇道:“娘娘您是指哪方面的?”
景嫻抬頭望天,頓了頓,道:“譬如說,小三……不要……之類的?”
容嬤嬤道:“娘娘,這個小三……是誰?”
景嫻遲疑道:“這個麼……”將腦袋偏回來,篤定道:“唔,這是個口誤,誠然這只是個口誤。”
容嬤嬤思忖片刻,道:“……娘娘,您昨兒什麼都沒說,倒是萬歲爺去握您的手,您給推開了。”
景嫻:“……”
景嫻終於絕望,放棄掙扎。這場風波便以她吃了一整日的雲片糕為終。
此後幾日裡,弘曆便日日宿在御書房中,除去早朝之外,其餘時間都未曾踏出半步。
景嫻坐在窗邊忙活著自己手中的針線活兒,驀然抬首,驚飛了窗外的幾隻飛鳥。風和日麗,日日花也涼。
容嬤嬤拉扯著幾個孩子成日的遊蕩御花園,摸爬滾打橫行鄉裡,儼然成了孩子頭。五臺山的老佛爺不幸抱恙,命人送了書信過來,和黛同子崢嚷嚷著要去看望老佛爺,弘曆手一揮,允了。
景仁宮幾日內忽的安靜了下來。
和淑越發的低眉順目,遊走在宮內的烏巷中,偶爾狹路相逢與令妃撞了個滿懷,也是禮數周全神情淡漠的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永d日日枕眠在景嫻身邊睡的很是香甜。
一切都朝著一個方向緩緩的進行著,不緊不慢。
容嬤嬤將囤積的伙食盡數吃了個乾淨,終覺得這般安靜平淡的過下去實在是不妥,便將景嫻從床上挖起來,擇了個黃道吉日一同去踏青。
景嫻眯著眼睛立在門邊將頭頂掛著的一輪烈日瞧了瞧,又瞧了瞧,展腰打了個哈欠,順手將美人榻上的薄被拉扯過來往身上一蓋,眼皮子抖擻兩下,又睡了過去。
不知又過了幾日,容嬤嬤將景嫻推醒,面上的皺紋深刻了許多,眉宇間卻是極高興的,見景嫻幽幽轉醒,便急忙道:“娘娘,您最不待見的那位走了。”
景嫻抬了抬眼皮,凝神望著手邊不遠處矮桌上擺著的一盆闊邊金香蘭,半晌,道:“哦?”
容嬤嬤湊過來一些,道:“娘娘,您怎麼一點都不好奇呢?”
景嫻稍稍揉了揉眼睛,慢慢的在嘴角攢出一個笑來:“好奇,我在內心裡默默的好奇。唔,究竟是誰走了呢?”
容嬤嬤露出一臉的八卦嘴臉,挨著景嫻坐了下來,笑吟吟道:“今兒萬歲爺下了旨,給塞婭公主和福爾康賜了婚。”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景嫻從一邊撈過一杯茶,擱在嘴邊抿著,聽了容嬤嬤的這番話,手中的茶不留痕跡的灑落了兩滴出來,默了默,道:“唔,怎麼突然間換成福爾康了?”
容嬤嬤:“一直都是福爾康啊,聽賽威賽廣稟報,這段日子來,福爾康對塞婭公主可謂是殷切之極,什麼杏花微雨裡,吹笛到天明……”
景嫻打斷道:“這個,福爾康不是不會吹笛子麼?”
容嬤嬤橫了一眼景嫻:“自然是僱了樂姬來的,福爾康只是做做樣子,那笛子上頭連蒜膜都未曾粘,怎麼會出聲呢?”
景嫻還顧自還想著究竟是笛子需要裹蒜膜還是管蕭需要裹蒜膜之時,容嬤嬤又湊了過來,激動萬分道:“還有什麼山無稜天地合……”
景嫻摸了摸鼻子,甚為不好意思的打斷道:“他從前同紫薇說的便是這句話了吧。”
手指稍稍頓了一頓,景嫻回過頭來瞧著容嬤嬤,道:“那紫薇呢?”
容嬤嬤怔怔道:“紫薇?她近來幾日倒是沒什麼,只是令妃說她家中有事,前幾日將她送出宮了。想來是萬歲爺對她太冷淡了,她知難而退了罷。”
窗外枝頭騰起一隻飛鳥,樹枝脆響了一聲,悠悠落下幾片半青不黃的葉片來。
容嬤嬤忽的嘿嘿笑出聲:“娘娘,您可不知道,蒙古那邊素來都是女尊男卑,一女多夫那是常有的事兒,本來塞婭公主屬意的是福家二公子來著的,只是那福爾康一心想要攀龍附鳳,還將福家二公子給關了起來。不過,反正帶回去也不過算是個妾侍,塞婭公主也沒同他較真兒。娘娘您說他福爾康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哎?娘娘?”
“娘娘,您怎麼突然睡著了?”
“……”
“哎哎?娘娘,您別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