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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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李陵幫忙攔截救鵬兒的援軍,失去救援的鵬兒最終還是被馮偕擒住了。

但他並不服輸,睜著那雙酷似燕夫人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弄玉,罵道:“除非你殺了我!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一定會想盡辦法報仇的!”

弄玉看著眼前這個還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想起八九年前,她第一次見他,他那乖巧聽話的模樣,忍不住有些動容,伸手掏出帕子,想替他把臉上的血汙揩乾淨,然而她剛舉起手來,就被馮偕喝止了:“郭弄玉,你要做什麼?”

他邊說著,邊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弄玉身邊,將她擋在身後,對身邊的人吩咐道:“把他關起來。別讓他死了,或者逃了!”鵬兒很快就被人押走了。

馮偕伸出手來,拂掉了弄玉風帽上厚厚的雪花,態度親暱地就像是愛護妹妹的兄長:“我幫你把劉燕爵的兒子抓起來了,現在劉燕爵的勢力都被剷除乾淨了,你是不是還差我一句道歉的話?”

弄玉沒有說話。

馮偕的目光從弄玉的臉上移到了弄玉的肚子上,臉上的笑容更加曖昧不清了:“你懷了莫赫的孩子?”

弄玉依然沒有說話。

馮偕笑著低下頭去,顯然是開心極了,壓抑不住的笑聲就像來自深水的一串串氣泡,咕嚕咕嚕往外冒:“弄玉啊弄玉,你可真有你的。我想要成全你和莫赫做了夫妻,你不同意,一怒之下,把我從你身邊趕走,讓我流落在外,跟條喪家之犬一樣。我還以為你這輩子是打定了主意,不讓莫赫近你的身呢,沒想到,你竟然自願跟他做了夫妻,現在連孩子都懷上了。那你當初為什麼要趕走我呢?這可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弄玉被他奚落得面上發燙,冷冷地反擊道:“我要跟誰做夫妻,那是我自己的事,也用不著你來算計我!”

“你還在生我的氣?”馮偕見弄玉冷著臉,便腆著臉湊上前來,解釋道,“我好歹幫你扳倒了默師廬,又幫你抓了劉燕爵的兒子,剷除了她的勢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弄玉冷冷地打斷了:“我說過了,誰抓住了左谷蠡王,誰就是下一任左谷蠡王,我會履行承諾,沒必要再來感激你。”

馮偕搖頭拒絕道:“什麼左谷蠡王,我才沒有興趣!我只想守著你。”

弄玉看著馮偕那嬉皮笑臉的模樣,一陣反胃,她沒想到馮偕性格如此偏執,甚至有些扭曲:“我不用你守著。”

“你必須得讓我守著!”馮偕見軟磨弄玉行不通,又開始威脅她,“就是為了匈奴考慮,你也不能讓我做什麼左谷蠡王,你就不怕我一旦去了封地,就跟趙無傷一樣,自立為王,再也不聽匈奴的命令?那時候你還有把握控制我嗎?”

“你怎麼如此無恥!”氣得弄玉罵道。

馮偕笑得無賴:“沒錯,我就是如此無恥。”

弄玉懶得搭理他,留周宗堯打掃戰場,她帶著鵑兒往回走。

衛律正焦急地在雪地裡等著弄玉,見她回來,急忙迎接上來,勉強笑著向弄玉問好。

弄玉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急事?”

“小臣已經按照閼氏的吩咐,派人各處把守,一旦發現異常就把人抓起來,索性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單于王庭一切安穩。只是——”衛律臉上有些為難。

“只是什麼?”弄玉問道。

衛律回道:“剛才單于聽說左谷蠡王被閼氏抓住了,便非要召見左谷蠡王,小臣規勸許久,都不中用——”

“現在左谷蠡王在哪裡?”弄玉聽說莫赫要見鵬兒,心中生出一種不祥之感,還沒等衛律說完,就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

衛律為難地指指不遠處的單于穹廬,回道:“現在已經被帶到單于的穹廬中去了。”

弄玉剛走到穹廬金錢豹,還沒有進穹廬,就聽見裡面發出了幾聲驚恐的呼叫聲:“啊!”

“單于!”

“快來人,有人行刺!”

鵑兒立即反應過來,一馬當先闖進穹廬,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鵬兒,將他重新按在了地上。起初鵬兒的臉貼著地毯,口中還在掙扎大罵,後來乾脆放聲大笑起來,那笑聲尖銳得意,說不出的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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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衝進穹廬,看到眼前的一幕,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來頭頂。

藉著火光,只見莫赫倒在床上,胸口上赫然插著一把匕首!

弄玉走到莫赫身邊,發現他仰面躺在床上,萬幸從匕首處流出來的血並不多,弄玉松了一口氣,轉頭問那些嚇傻了的侍女們:“巫醫呢?快把巫醫叫來!”

“阿玉。”莫赫聲音微弱地叫了弄玉一聲,語氣裡卻帶著說不出的遺憾和愧疚,“對不住。”

“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非要見他!”弄玉沉聲質問道,“你是怕我殺了他嗎?”

“不,不是。”莫赫臉上的笑容有些虛弱,“我只是覺得對不住他。當初他母親去世時,叮囑我好好照顧他,可我卻並沒有做到。”

“誰要你假惺惺地照顧我!”被按在地上的鵬兒聽莫赫說出這樣的話,恨聲反駁道,“這麼多年來,你欺侮我的母親,還搶走我來威脅她,我恨你!我日日夜夜都在盤算著如何殺死你!今日就算我死在這裡,也值了,因為我終於替我母親報仇了!母親,你看到了嗎?我把欺辱你的那個男人一刀殺了!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鵬兒說著說著,再次癲狂地大笑起來。

莫赫看向鵬兒的眼神中充滿憐憫和愧疚:“阿玉,我求你一件事。是我對不起他們母子,鵬兒替他母親報仇也是應該的,你不要為難他,不要殺他。”

弄玉像是沒有聽到莫赫的話,眼睛直直地看著大笑若狂的鵬兒,吩咐道:“將他關到地窨中去,讓馮偕看著他。”鵑兒答應了,親自把他押解出去。

“你們都出去吧。”弄玉對穹廬裡的侍女們吩咐道,侍女們領命也全都魚貫而出。

衛律看看弄玉,又看看莫赫,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可現在說什麼都不合適,只好垂頭喪氣地跟著侍女們身後也走了出去。

弄玉做完這一切,重新坐回莫赫身邊,看著這個奄奄一息的男人,心裡竟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阿玉,對不住。”

“你跟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對不住。既然你覺得對不住我,為什麼還要去做那些事呢?既然你已經做了那些事,你說幾句對不住難道就能彌補嗎?”弄玉反問道。

“現在匈奴大局不穩,正是多事之秋,可我卻……卻留你一個人應對這樣的局面。我於心不忍。”莫赫說著費力地伸出手來,想要握住弄玉的手。

“我知道你對我並無男女之情。我原本打算,倘若右谷蠡王可以繼承王位,那我就把王位傳給他,放你離開匈奴,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可現在是不成了。”莫赫伸了許久的手,都沒有得到弄玉的回應,再也沒有力氣,苦笑著把手放下了。

“默師廬不能接任單于之位,右谷蠡王也不能,鵬兒也沒有資格。現在還有誰有資格做匈奴的單于呢?”弄玉沉吟片刻,詢問莫赫。

“剩下的幾個人,不是主戰派,就是德行不夠,不足以擔當大任,冒冒失失地讓他們接任單于之位,只怕會讓匈奴造成更大的損失。”一想到在他之後,竟然沒有人能接替,莫赫也逐漸收起了心中的感傷,跟弄玉一起分析起來。

“如今只有一種辦法了。”莫赫說道,“讓咱們的孩子做單于,你來幫我守著匈奴。”

“我知道,你從小在漢家長大,受漢家文化影響頗深,一直以為匈奴人跟野獸一樣,沒有人倫道德,茹毛飲血,兇狠殘暴。其實並不是這樣,你要想見識真正的匈奴人,不是在匈奴王庭裡,看這裡的勾心鬥角,刀光劍影,而應該到草原上去,去跟那些牧馬放羊的牧民們交朋友,他們跟你在大漢認識的那些人一樣,也是淳樸善良,熱情好客的。”

“你見到的那些兇狠殘暴的匈奴人,都是有野心的,他們想要更多的財寶,更多的奴隸,更多的牛羊,這才屢次南下,掠奪大漢,跟大漢一次次交戰,最終連累的還是那些無辜的國人,這也是我答應跟大漢求和的原因。只可惜,我沒有辦到,只能交到你手裡了。”想到自己的理想抱負還沒有實現,莫赫只覺得人生說不出來的遺憾。

弄玉聽了莫赫這番壯志未酬身先死的話,心有慼慼,為難地說道:“只怕我做不到。”

“讓你一個人撐起匈奴,的確是太苦了。”想到自己死後,弄玉一個人要支撐整個匈奴,一直到他們的孩子長大,在這期間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他就覺得心口疼得更猛烈了。

有一縷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被他反手抹掉了。

“早知道今天會把你困住,當初我就不該碰你,更不該讓你有孕。”一想到弄玉今後要走的路,莫赫到底還是心疼了,後悔了,終於下定了決心,“你要是撐不下去,就離開匈奴吧。管他是誰當了單于呢?我只要你和孩子們好好的!”

“我們是夫妻,我會替你守著匈奴的,你放心。”弄玉答應道。

莫赫聽弄玉說出這樣的話,心中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倒不是因為弄玉答應幫他守著匈奴,而是那一句“我們是夫妻”,他痴痴地看著弄玉,輕聲說道:“我在多年前見過你母親。那時候我年紀還小,卻也覺得她長得真是好看,誰能想到多年後,我會娶了她的女兒。早知道咱們還有這樣一段緣分,我就該……”

話說到一半,他又想起跟她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那時候她是趙無傷的未婚妻,而他則聽從了燕夫人的命令,去樓蘭拆散他們。他和燕夫人為了拆散他們,可謂費盡心機,一個充當壞人,一個冒充好人,在她和趙無傷眼前演了一出好戲。趙無傷不可能看不出這其中的端倪,可她卻什麼都不知道,還只當燕夫人為了成全她和趙無傷,真的委曲求全,犧牲自己的身子,換來她和趙無傷的一場婚禮。

她那時候單純、熾烈,全心全意地愛慕著趙無傷,她的眼睛裡全都是趙無傷的影子,現在想起來她當時的模樣,莫赫依然嫉妒趙無傷到心口發酸,從來也沒有一個女子像她愛慕趙無傷那樣愛慕他。

可這樣一個女子最後還是毀在了燕夫人姊弟手中,再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道人會如此冷血。像他,明知道燕夫人算計他,卻一次次為燕夫人妥協,可趙無傷卻一次次傷害她,他不知道趙無傷是如何忍心對這樣愛慕他的女子下手的,只看她現在這副萬念俱灰的模樣,就替她心疼:“原本我想著,讓我守著你一輩子,替你遮風擋雨,也很好的。只可惜,咱們之間沒有這個緣分。你如果撐不下去了,就不要勉強,想走就走吧。”

“好。”聽了莫赫這一番真心實意的話,弄玉的鼻子有些發酸。

“我找鵬兒來,不是怕你對他下手。我對不起這孩子,只是想在臨死前再見他一面,我早就知道我撐不了幾天了。我想求得他的原諒,這樣跟你在一起,才不會心懷愧疚。”莫赫再次伸出手來。

弄玉猶豫了一下,終於伸出手,握住了他顫抖著的手。

莫赫用盡力氣把弄玉的手攥在手心裡:“對不住,是我辜負了你。”

“阿玉,我累了,想歇一歇,等天亮了,你叫我。”莫赫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好。”弄玉答應道。

莫赫閉上眼睡著了,臉上還帶著滿足的笑容。

弄玉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掌,一點一點感受到那只手由溫暖變得冰冷,由柔軟變得僵硬,但莫赫臉上始終帶著笑,彷彿正在做著一個甜美的夢,讓人不忍把他叫醒。

夜在流逝,光線逐漸變得明亮,寒風吹動門簾,發出細微的響動之聲,而雪色透過門簾映照進穹廬中,火爐裡攏起來的火炭經歷一夜,也已經燃燒成灰燼,幾乎要熄滅了。

侍女們沒有弄玉的招呼,誰也不敢進來,還是鵑兒擔心弄玉出事,悄悄走進來,就見弄玉正盯著莫赫的屍體怔怔出神,忍不住心酸,叫道:“弄玉。”

弄玉被鵑兒一叫,這才恍然回過神來,慌忙去抹眼角的淚痕:“你來的正好,幫我把趙臨月找來。”

鵑兒看著莫赫,問道:“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單于一死,即位的人是誰?雖然現在咱們把左右谷蠡王這些人都收拾了,可難免還是有人不服氣,該如何平息這場紛爭呢?”

弄玉撫著肚子說道:“下一任單于在這裡。”

鵑兒面露難色:“可是你這才懷孕三四個月,等孩子出世還要好久,這段時間,匈奴難道就沒有單于嗎?只怕匈奴人不會聽你的話。”

“我已經想好對策了,秘不發喪,不要對外公佈他的死訊,你每日照常讓人送藥來,讓人都以為他還活著。”弄玉說道。

“瞞一天兩天還行,可要是瞞上五六個月,只怕也難。”鵑兒覺得這樣的做法實在太冒險了。

“不要緊,我已經想好了對策,你讓趙臨月來,我有事要她替我辦。”

鵑兒嘆了口氣,答應了一聲,出去了。

不一會兒趙臨月就進來了,她的臉色雪白,表情凝重:“趙無傷來了,等著要見你,我把他領到你的穹廬中了。”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莫赫的屍體,鵑兒已經把弄玉的計劃大致對她說了,因此她倒沒有多大的詫異,繼續說道:“看來他是為了燕夫人的兒子而來的。你現在想好怎麼處置燕夫人的兒子了嗎?”

“鵬兒雖然現在年紀還小,可如果真的放了他,假以時日,他必定會掀起更大的腥風血浪,不能放;可是也不能殺。只能先把他關起來,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難道還能關他一輩子嗎?”如何處置鵬兒,變成一件十分頭疼的事。

趙臨月也沒有想出好辦法,跟著弄玉嘆了口氣。

弄玉站起身來,對趙臨月說道:“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去見見趙無傷,看他怎麼說。”

雪已經停了,地上積了兩三尺的厚厚的雪層,踩上去咯吱咯吱,很是費力,鵑兒正在外面等著,見弄玉出來,立即上來攙住她,弄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了自己的穹廬。

趙無傷正等在穹廬裡,聽見響動,扭頭過來,首先看到了弄玉疲憊憔悴的臉,隨後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肚子上,有些苦澀地問道:“你有孕了?”話一出口,猛然發現自己問了一句廢話,想要收回,已經來不及,只好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弄玉邊問邊坐了下來。

趙無傷也不跟她繞圈子,開門見山地說道:“放了鵬兒。”

弄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不行。”

“你別這麼著急拒絕我。”她的拒絕早在趙無傷意料之中,因此他也不著急,不急不緩地說道,“你不想聽聽我的條件嗎?”

“那你打算用什麼贖呢?”弄玉問道。

“我在西域所有的勢力。”趙無傷看著弄玉,鄭重地說道,“還有我。”

弄玉冷笑道:“當年你拋妻棄子,苦心經營才在西域站穩腳跟,現在為了救鵬兒,說丟棄便丟棄了。能讓冷心冷血的趙無傷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看來鵬兒在你心中果然要緊得很!”

這話說出口後,弄玉才察覺到自己口氣中的嘲諷和酸澀,沒想到都這麼久了,自己竟然還對趙無傷昔日的所作所為耿耿於懷,尤其還在莫赫剛剛去世的時候,心裡越發瞧不起自己,臉上也越發冷漠了:“除了西域,你還打算用自己來贖燕夫人的兒子?怎麼贖?一命抵一命嗎?”

“你就這麼想讓我死?”趙無傷看著弄玉,眼神晦澀。

“不是你自己說要用自己來換你阿姊的兒子嗎?”弄玉反問道,“怎麼真讓你動手了,你就開始惜命了嗎?原來你對你阿姊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趙無傷不知道弄玉是真的誤解了他,還是故意曲解他和燕夫人的關係,心中的怒火頓時就被她那嘲諷的表情點燃了,“既然你如此恨我,那我就給你親手殺了我的機會!”

說著他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塞給弄玉,握著她的手,就朝著自己的胸口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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