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但願人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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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士貞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心跳越來越緩慢,像是一條絲線般的細流,在沙漠中艱難地流淌,馬上就要乾涸了!

男醫生失望地抬起頭,無奈地看著沙義廉,悲傷萬分地說:“根據衛副部長的介紹,賈部長一定是昨天晚上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賈部長可能是中毒性菌痢!”

“可晚飯大家一塊吃的呀!我們怎麼都沒事?”沙義廉大聲說。

“可能!沙書記。”桂玉清說,“我也拉了兩次,只是沒有賈部長這樣嚴重。”

男醫生臉色嚴峻,說:“據說其他人都喝了郎酒,你們知道吧,郎酒5度,是烈性白酒,有一定的殺菌作用,而賈部長連一口酒也沒喝,所以……”

“可這家滷菜店是我們這裡最好的一家,過去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呀!”桂玉清著急地說,隨手取出手機,給派出所打電話。

“沙書記,快給縣衛生局打電話,請縣醫院按照中毒性菌莉帶藥過來!再請縣防疫站馬上對可疑物品取樣化驗。”男醫生說,“為什麼拖到這個時候?”男醫生埋怨地大聲說,“其實,中毒性菌痢只要搶救及時,是不至於危及生命的。”

賈士貞似乎聽到了醫生的話,他竭力提高聲音說,“不怪……別人,是……我自……己……”

沙義廉再次撥通了電話:“喂,衛生局徐局長嗎?我是沙義廉,市委組織部賈部長可能得了急性中毒性菌莉,已經很危險,請你們立即組織最好的醫生,帶上最好的藥,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川壩鄉政府來。還有,讓縣防疫站同時來人,立即取樣化驗。”

掛了電話,沙義廉對男醫生說:“你們趕快想辦法呀,不能只坐等縣醫院醫生啊!”

男醫生說:“我們已經給賈部長輸液,加上大量抗菌素,馬上還準備用抗菌素給他灌腸。”

賈士貞的嘴角微微動了動,聲音越來越低,幾乎難以分辨:“耿……學……成……”

耿學成低下頭:“賈部長,我在!您……”

“學成……祝賀……你!人民……群眾……信……任……你,一……定……要……”賈士貞的嘴唇不動了……

“醫生,快!快!”耿學成大聲哭起來。

“不……要……”賈士貞又無力地嚅動著嘴唇,“別……把……我……送……走……讓……我……留……在……川……壩,看……著……

“炳……乾……”

衛炳乾低下頭,把臉靠近賈士貞:“賈部長,我在……”

“萬……一……出……現……問……題……你……給……中……央……調……研……組……王……司……長……打……電……話……”

話還沒有說完,賈士貞的眼睛還睜著,但卻一動不動了!

“賈部長,賈部長……”人們大聲呼喚著。

醫生急得滿頭大汗,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表,對沙義廉說:“沙書記,再問問徐局長,他們到哪裡了,時間就是生命啊!”

“炳乾,”賈士貞突然吃力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艱難地說,“萬一我不行了,請你……不……要……”他像是用盡所有力氣說,“不要……告訴……玲玲……”賈士貞沒有繼續說下去,眼角流出一滴淚水。

賈士貞的臉色越來越灰白,呼吸也越來越微弱,似乎有一種即將告別人世似的。

“賈部長……您不能走啊……川壩人民離不開您,西臾人民離不開您!幹部制度改革離不開您啊……”苗曉怡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拉著耿學成,一起跪在賈士貞面前。

“學成,你……這是幹什麼?快千萬不能激動!不能添亂!賈部長會好的!”沙義廉拉著耿學成大聲說。

賈士貞靜靜地躺在床上,他沒有任何聲息,在場的人個個都心如刀絞!這時,沙義廉的手機響了。一接電話,正是衛生局長老徐。說他們馬上就到了。

“讓賈部長再看一眼今天的會場吧!”不知道是誰發出這樣的一聲命令!

“對,讓賈部長躺在主席臺上!”

一雙雙手伸過來,那張單人床被無數雙手抬起來,一起向禮堂走去。

人們穩穩地抬著賈士貞,步履艱難地往前走去,哭聲在空中迴盪,淚水撒在腳下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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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堂門前排成隊,二百多名川壩鄉人民代表低著頭,迎接著他們心中最崇敬的領導。

聲已嘶,淚流盡,哭蒼天!

鄉親們,賈部長來了!讓他再最後看一眼川壩鄉五萬多父老鄉親,再看一眼川壩的山,川壩的水;讓川壩人民再給他鞠一個躬!

通往禮堂的路上,淚水流成了一條河,哭聲成了哀樂!震撼著川壩的山川河流!

賈士貞被抬上禮堂主席臺正中,沙義廉低著頭,說:“賈部長,您看看大會主席臺,直選鄉長工作已經從法律上得到確認。一切都已經合法有效。”

縣醫院的醫生終於到了。大家忙著把賈士貞抬到房間裡,立即輸液、給氧。

醫生說:“怎麼耽誤了這麼長時間?要是上午就治療,現在的急性中毒細菌性痢疾已經不會危及人的生命了。可是耽誤了時間啊!”

沙義廉說:“是啊,你們那裡知道……”

賈士貞竭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我……恐怕……不行……了。”

“不,賈部長,我們正在盡一切力量,您放心!”沙義廉說,“縣醫院的醫生已經到了!”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不知道為何,老百姓人卻越來越多,男女老少像潮水一般湧來,大家都要看看賈部長。

這時,派出所長慌慌張張地把桂玉清拉到一旁說:“桂書記,滷菜店那個剛招來的中年人不知去向了!”

“什麼?”桂玉清來到沙義廉面前,說:“沙書記,看樣子,很可能有人故意破壞。我建議讓縣公安部門立即抓捕滷菜的那個中年人!”

“好,你們馬上報告縣公局,就說是我的意見。”沙義廉說。

一彎殘月含著淚往下落去,灰黑色的夜空升起濃濃的霧靄。

一輛白色的麵包車鳴了兩聲,駛進川壩鄉政府的大門,車上走下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女人正是賈士貞的妻子葛玲玲,喪魂失魄的女人,沒有哭聲,沒有淚水。大聲叫著:“士貞,士貞啊……”

此刻,在玲玲眼前浮現出許多往事,和賈士貞的相識、戀愛,到結婚,她想到的全部是他們之間的那些情深意切的往事。那些記憶片斷彷彿知道她的悲哀和傷心,都趕來陪她。那些煩惱和不愉快全部不存在了。她只覺得自己像漸漸地漂浮起來似的,帶著對賈士貞所有的感情魂飄向天空……

賈士貞靜靜地閉著雙眼,突然嘴唇微微動了兩下,玲玲一把摟著他,低聲叫道:“士貞,是我,我是玲玲啊!你睜開眼看看我,看看我們的嵐嵐!”他的臉色怎麼如此蒼白?他累了,他瘦了!

玲玲拉著嵐嵐,一家三口緊緊地摟在一起。嵐嵐哭喊著:“爸爸……”

淚水滴在賈士貞的臉上,他的眼角艱難地流出一滴濃濁的液體;

她深情地呼喚著,他的嘴角輕輕地動了動;

旁邊還有兩個女人,週一蘭和華祖瑩。她們默默地低著頭,看得出她們的心情是多麼地沉重。

另一個男子是烏城市委書記週一桂,他突然拉著沙義廉,低聲說:“還是抓緊送大醫院為妥啊!”

“是啊!”沙義廉焦急地說,“醫生正在做努力!”

正當大家都在焦急萬分時,有人傳出訊息,說賈部長已經不行了!

外面的人群頓時亂了起來。天氣突然黑了下來,那彎殘月已經落下,面如槁木的玲玲守護著丈夫,痛苦萬分地抓著女兒的手,他的嘴裡在默默地念道著什麼。

突然,遠處,琴聲瑟瑟,如歌如泣,如夢如煙。這是什麼音樂?一曲《但願人長久》,婉轉而悠長。誰也不知道是哪裡傳出的音樂聲。更不知道這音樂聲預示著什麼?只是人們知道“但願人長久”意味著什麼!

一千多年前,東坡遠在南方孤旅,浮華散走,月光初上,去國懷鄉,悠然作此詞。而此時,一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音樂別樣幽怨,催人淚下。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天上,霧靄朦朧;像雲,像霧,像細雨濛濛,大地、人間什麼都分不清了;

地上,音樂縹緲;像哭,像喊,像千千萬萬人的呼喚親人,但願親人快快醒來;

天地之間,久久地迴盪著悠長的音樂,如清泉淙淙,如絮語呢喃,如春蠶吐絲,如群雁盤旋……

夜已經深了,天氣更加黑暗,人們都在焦急地等待著。沙義廉、衛炳乾和週一桂,以及縣鄉負責同志一直守在院子裡。

室內燈光通明,只見醫生們在忙碌著。

一位男醫生匆匆來到門口,緊緊抓住沙義廉的手,激動地說:“沙書記,快,趕快把賈部長送縣醫院。他的情況有所好轉。”

“真的?”

“千真萬確!”男醫生說,“現在賈部長的酸中毒現象有所糾正,心臟經過強心用藥也有了一定效果,我們意見要馬上送大醫院!”

“如果送縣醫院,能夠絕對安全嗎?”沙義廉問。

醫生想了想,猶豫片刻,說:“我們再認真檢查一下,馬上商量,做出決定。”

一輛白色10救護車睜大兩隻探照燈樣的大眼睛,賓士在公路上。後面緊跟著一輛奧迪轎車和那輛白色麵包車。

夜色被燈光照得通明,馬路兩旁站滿了川壩鄉人民群眾,人們喊合著淚,目送著遠去的親人,他們默默地在心中祝願:但願人長久!

賈部長,川壩人民、平臾人民、西臾人民等待著您!

二○○八年四月七日—

二○○八年八月八日於南京

二○○八年十二月十五日修定於南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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