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楊天義在那裡，還真沒什麼好擔心的。

被大火隔絕於岸邊的數百個賊軍，見對岸的明軍人數不多，便有與之一搏之意，待河流水勢稍緩，便相繼跳入河中，向對岸強行涉水而過。

只是由於剛剛經歷過一番洪水沖刷，河道中橫陳的亂石雜木甚多，河水看上去雖是不深，想要趟過去卻是不易，不足十米寬的河面，賊兵中有人已是多次摔倒。

楊天義帶著士兵在河岸上從容不迫地等著賊軍上岸，然後趁他們立足未穩之時，便衝上去輕鬆砍殺。片刻之間，河岸上又多出了一片身首異處的賊軍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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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軍毫無退路，只有硬著頭皮拼命搶灘登陸，就在楊天義漸漸有些疲於應付的時候，褚把總卻恰好帶著那群攔壩的士兵從上游沿河趕到，隨即便加入戰團，奮力廝殺起來。

賊軍本已戰意消沉，在兩隊明軍的奮勇衝殺下，便再也支持不住，竟是又被重新趕入河中。

楊天義見賊軍仍有蓄勢待攻之意，心中一動，便大叫了一聲：“褚把總，上游什麼時候放水？”

“啊？”褚把總愣了一下，卻是很快就會過意來，高聲應答道：“稟欽差大人，末將來時水已蓄滿，此刻，應是已經洩洪了！”

“好！弟兄們，大水馬上便至，大家堅持住啦！決不能讓賊兵有一人上岸！”楊天義滿意地拍了拍褚把總的肩膀，虛張聲勢地大聲喝道。

褚把總笑嘻嘻地與楊天義對望了一眼，只覺得這個欽差大人實在狡猾，便又暗暗鼓動身邊的士兵跟著一起高喊。

呆在河水中的賊軍，原本還有休息片刻、重整旗鼓的打算，不料想明軍還有這般毒辣手段，頓時驚嚇得面面相覷。

他們早已見識過洪水的威力，也知道當洪水到來時，留在河中定是必死無疑，而岸上的官軍又是軍容鼎盛，嚴陣以待，再想要衝上去更是難上加難。

驚惶不安之下，也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快逃命啊！”

隨著這聲叫喊，賊軍的心理堤防終於徹底崩潰，頓時作鳥獸散，四下逃竄。

楊天義本就無意與他們糾纏，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抓住張獻忠！

只可惜，自己手裡的兵實在是太少，想要徹底剿滅這支賊軍，力量顯然是遠遠不夠。事有輕重緩急，對於一些無關緊要之人，逃就逃了吧！他現在只是擔心，王清印在村口承受壓力太大，張獻忠若是突圍而逃，再想要抓住他，可就不知又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於是，在賊兵鬨然四散後，楊天義便率軍渡河而過，要趕去支援村口的戰鬥。由於大火是從北向南蔓延而去，此時村尾的火勢已經漸趨微弱，楊天義命人將道路中的餘火掃除撲滅，自己便一馬當先地帶人向村口衝去。

士兵們由於剛從河水中出來，渾身上下都是溼透，在周圍陣陣餘熱的烘烤下，不一會兒，士兵們的溼衣便開始散發出一股股的霧氣，遠遠看去，彷彿這支部隊竟是在氤氳的雲霧中踏空而行的天兵天將一般。

只是這一路行來，眼前卻都是些觸目驚心的景象——賊兵的屍體橫七豎八地遍地都是，僅是看到的便有數百人之多，直令人不忍卒睹。只是在這種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戰場之上，也由不得誰再去悲天憫人地感慨，楊天義也只是暗歎一聲，便催促士兵們加快行軍速度。

當他們趕到村口的時候，大火剛剛消退。只不過，那令人窒息的熱浪，卻仍舊在肆虐地翻滾擴散，彷彿示威般地向人們彰顯著自己吞噬天地的無窮威力。

楊天義側耳傾聽，卻已聽不到戰場廝殺之聲。他憂心前方戰況，便想帶人衝了過去，只是這大火雖弱，餘威猶強，幾次嘗試下來，都是離著十幾米遠便再也無法前行，最終只好無功而返。

他其實心中明白，前面的戰鬥已經結束，不管王清印是勝是敗，此時自己就是衝了過去，結果也已經無法改變。既然著急也沒用，那乾脆停下來休息休息吧。

楊天義與士兵們席地而坐，強抑心急如焚的心情，與士兵們談笑風生地議論起今晚的戰鬥，接受著士兵們誠摯地讚美與祝賀，心中也一直在想一件事情：那個張獻忠，也不知被捉住了沒有？

他非常清楚，在這次的整個部署之中，由於不忍心放火燒林，村東，正是一處最大的疏漏所在。

唉，這都是因為植根於腦海深處的那份環保之心作祟，說到底，自己的心還是不夠狠。

只是，曾經親眼目睹過未來的人類自我毀滅般的掠奪式開發以後，曾經親身體會到溫室效應所帶來的各種難以逆轉的災難之後，楊天義能有這種潛意識的反應，卻也是情理之中。

但願，這份留諸後世的善念，不要成為漏網之魚的笑談。

天已經矇矇亮了。

張獻忠遙望著東方微微發白的天空，知道自己終於走到了樹林的邊緣。身後的喊殺聲早已是聽不見，面前，只有一片光明的前景。

“天不滅我啊！”張獻忠仰天長嘆，心中亦是一陣大難不死的慶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過不了多久，老子就能拉出一支更大的隊伍！楊天義，我要讓你這輩子都為今天的疏忽後悔不已！”

他回過頭去，見士兵們一個個都已累得筋疲力盡，便得意洋洋地大手一揮，說道：“好了，咱們沒事兒了！瞧你們那熊樣，算了，都歇一會兒吧！”

整夜都在疲於奔波的士兵們一聽這話，立刻全身鬆懈地歪倒在地上，準備享受這劫後餘生的暢快與輕鬆。

正在此刻，就在不遠處的樹林外，忽然傳來了一聲晴天霹靂般的叫喊：“什麼人？口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