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殿內，六皇子本來不想讓黃舟挽離開，但是又不能太著急，萬一讓池尋看出馬腳就不行了。

老皇帝老眼渾濁瞪著池尋，他自從被六皇子軟禁，頭腦一直不太清楚，今天卻忽然清明起來。

“尋兒。”老皇帝伸出手，道：“近前來，皇叔很久沒有好好看看你了。”

“父皇。”六皇子很擔心老皇帝又做出什麼不該的事，他不會站在池尋那一邊吧？

老皇帝誰都沒理，只是固執的伸著手，池尋走上前去：“皇叔還記得是我的皇叔？”

“快二十年了，皇叔難道以為池尋全都不記得了？”

六皇子臉色大變：“池尋，你是什麼意思？”

二十年的那件事，一直以來沒人膽敢提起，池尋在這個時候忽然提起這個是想幹什麼？

“你從小就聰明，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老皇帝感嘆一聲，神色有些懷念：“當年的事，我也是迫不得已。”

“呵，好一個迫不得已，這四個字一筆一劃都是血和人命，只不過是別人的人命，和皇叔你卻沒有關係，你當了二十年高高在上的皇帝。”池尋道。

“當年的事，你還小，有很多事你不明白，皇叔不怪你，只是我一腳邁進棺材裡，當年的事，我自下黃泉和皇兄去說。”老皇帝道。

到了現在他身上還是那麼高高在上。

池尋嘲諷道：“我父皇當年定四邊，平戰事，安黎民，多少人傳頌功德，天上人間自有一分公道，黃泉那樣的地方，父皇不會去。”

老皇帝自己感念罪孽深重，只能去黃泉地獄，居然還想拉著他父皇，妄想！

老皇帝又是一陣壓抑的咳嗽，直接吐血，他剛剛示弱，池尋居然這麼寸步不退。

“尋兒連讓我和你父親死去見面的機會都不給嗎？”

“天地自有法則，父皇見不到你。”

池尋忍辱負重多年，事到如今，也該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二十年前的事，我親身經歷，又有皇室秘衛見證，多少證據被我反覆查證多次，皇叔真的以為我一無所知？”

老皇帝這才有些色變，當年牽扯進去的人和事明明都已經被清理乾淨，不僅僅是先帝身邊人，就連自己這邊的人也被他處理乾淨，池尋憑什麼這麼篤定？

該不會是反將？

“當年，你毒殺我父皇，真的以為毫無證據？”池尋更進一步，走到老皇帝面前，“如今你以為憑藉著模稜兩可的三句話，就能讓我放你善終？當年你可是放過我的父皇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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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尋說完，又退開一步：“當年的皇后鳳宮，可是被你用一把火燒的乾淨，你讓我的父皇母後挫骨揚灰，真的以為我能放過你？”

“這天聖的江山，在你手裡越發的民不聊生，現在告訴我，你奪了我父皇的江山，可給這天下黎民百姓一片安寧和樂，蒙元人開始窺邊，你一味的求和，官員中飽私囊，禍亂中樞，流毒百姓，你根本看不見，只是一味的沉迷天下之主的榮光。”

“你當了這皇帝，日後見了皇爺爺，你有那個膽子和皇爺爺說，他當年選錯了皇帝嗎？”

老皇帝面無人色，六皇子嚇得怔愣一邊，當年父皇登基有些不光彩，這點事整個京城知道的人都不少，但是像火燒先皇夫婦，這麼慘烈的事，他還真是不知情。

畢竟每一年，先帝夫婦的大祭，老皇帝都很盡心盡力。

“父皇當年將人挫骨揚灰，居然還能每每提起先帝夫婦都是一臉的敬重仰慕，真是太可怕了。”六皇子心道，但是轉念，他又想到池尋一定是早就知道當年真相，但是仍然能給配合老皇帝，這人也實在是令人恐怖。

這麼一來，六皇子深深覺得，自己不過是裝了幾年膽小怕事，似乎在老皇帝和池尋面前根本就不夠看。

今天這事真的能給成功嗎？六皇子頻頻看向殿門口，那裡應該有人給他訊號才對，但是卻遲遲不見人。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老皇帝震驚過後，還是迅速冷靜下來，他是真的沒想到，池尋居然什麼都知道。

“成年禮之後。”池尋的手緊緊握著，皇室有皇帝私人秘衛，秘衛之首也是池尋的師父，當年師父知道一切事，卻一直沒有告訴池尋，一直到他成年，有了足夠的忍耐，不會魯莽衝動行事，這才將一切告知。

“你居然知道那麼早。”老皇帝第一次後悔，“我當年不該心軟留下你。”

“呵。”池尋冷笑，譏諷連連：“當年你留下我，不過是顧忌自己根基不穩，擔心被人不顧一切的刺殺，你更是藉著我和南衣為由頭，捕殺了多少我父皇的跟隨者？”

當初，先帝的支持者太多，老皇帝登基後，為了安撫，也為了更快的掌控朝廷大局，只能妥協，當初八境守軍對先帝忠心耿耿，老皇帝如果膽敢滅了先帝子嗣，這個天下就亂了。

池尋道：“我這條命從來就不是靠著你的憐憫而活，不然你穩定了權勢之後，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開始刺殺我，每一次查探，最終都會查到皇宮。”

“皇宮裡的人多了，朕當初不殺你，事後也不會殺你，留著你也翻不出什麼浪花，這天下朕既然拿下了，就不會輕易讓出去，朕和你父皇不一樣。”老皇帝整個人變得森然。

“也是，皇宮裡人確實是不少，但是當初東宮已立，那些人就是想要動手，也應該是衝著東宮，而不是我這個先帝遺子。”池尋嘲諷老皇帝：“當了現在，皇叔也變得老糊塗了不成？”

六皇子趕緊上前殷勤孝順的遞水敲背。

“滾！”老皇帝把六皇子一推，把他一巴掌拍在地上。

“父皇。”六皇子很不習慣，父皇不是一直都是仁慈好脾氣的？

不對，父皇是能夠弒君，將親兄嫂燒死的人，和仁慈沒關係，和好脾氣更沒關係。

老皇帝推了自己兒子，也沒坐穩，差點摔下，強撐住床榻，這才穩住身體。

“陛下只有一個兒子了，對他還是慈和些的好。”池尋道。

六皇子立刻委屈的看向老皇帝：父皇可真是的，分明只有他一個兒子了，居然還不知道對他好一點兒。

老皇帝看見六皇子贊同的神色，捂著心肝又猛地咳嗽了幾聲，實在是太難受了，這個蠢貨兒子。

他這一輩子算計了這麼久，沒想到居然只剩下一個最不中用的兒子。